(十二) 任务

    在关子聿及任允翼两人离去后，孔冠雄才敢移动自己的脚步。

    他站在校门口，等着自家司机来接送。但奇怪的是今天司机却迟到了，以往只有司机等他的份，像今天的状况还真是前所未有。原本他还可以打手机催促司机一下，但喉咙的失声却令他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工作，只好在这里枯等。

    躲在暗处观看这一切的庄家满意极了。很好！现在这位大少爷独自落单，正好给了自己完成任务的机会。

    在前几天，他得知帮主田明与黑梟组之间的恩怨，因此他自动献计，提出由蚕食鲸吞的方式，先从黑梟组内部的小干部着手，慢慢将老大引出来。方法则是前一阵子发生的事件中得到的灵感。

    当时他经过一处偏僻的空地时，正好看见一群不良少年在围欧一个高中生。巧的是，他听到那群不良少年的头头——也就是眼前他正在观察的那个孩子，竟然自称是「黑梟组」的人。

    基于对黑梟组的仇恨心理，他开始跟踪起这孩子，不但发现他时常以黑梟组的名义欺负他人，更是个没有实力，只会靠手下来撞胆的「肉脚」。这让他不禁怀疑起那小孩究竟是不是黑梟组的人。但在几十分鐘前，他看到黑梟组那个小鬼亲密地搂着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却足以排除自己先前的疑虑。于是他才决定，由这孩子动手，慢慢展开自己对黑梟组的报復。

    因此庄家先躲在一旁看准时机，确定没问题后，他一股作气衝上前去，用手上预备的木棒敲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孔冠雄，立刻将人抬入车子，直开往明帮总部。

    ※※※

    早晨，代表早餐开动的七点鐘声响起。出人意料的，餐厅除了准时的任允翼及关子聿两人外，关梟及季景豪皆无出席。仅管如此，在座两人都不敢先开动，于是只好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时光飞逝。

    但任允翼可不像关子聿如此沉得住气，不到一分鐘，他便受不了。不管关子聿的表情是如何铁青，他就开始打开话闸子。「子聿，你知道为什么帮主和季叔都没来吗？」

    对于任允翼提出的疑问，关子聿置若罔闻，依旧铁着一张脸。

    而任允翼也发觉了关子聿的不对劲。但依他聪明的头脑，他立刻明白问题出处。「你不会是还为了昨天我对那傢伙的处罚生气吧？」

    昨天他们一离开孔冠雄后，关子聿就一直是这张脸，整整有一个晚上不和自己说话。

    他知道自己自作主张，没有告知关子聿的情况下处罚孔冠雄是不对，关子聿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但原以为他们过了一晚，气氛会和缓一点，没想到这小子仍是不和自己说话，实在有点太伤人了。

    其实经过一个晚上，关子聿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只是因为今早两位大人的迟到令自己的火气再度上升，但实在不关这小鬼的事，于是他放松自己的脸部线条，回答任允翼的问题。「没错，为什么你对他的处罚那么轻？」那个孔冠雄可是害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吔！他们连日来不断受到自称受黑梟组莫名殴打的人士骚扰岂是他被札哑穴就可以抵消的？

    「我原本也不想，可是谁叫老师突然出现，要是我们真揍了他一顿，那岂不是把事情越搞越大。而且他虽然被点了『哑穴』，但重点是他根本不知道啊！这种精神上的压力可是远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加折磨人哪！」也就是基于这层考量，任允翼才会如此容易对孔冠雄松手，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就饶过他呢？

    有理。关子聿思考了一下，觉得任允翼提出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于是便接受了他的说法，也就不再那么生气了。「不过，别这么快解开他身上的穴。」他可不想便宜了那个混蛋。

    「ok！」任允翼也爽快答应，在这一点上，他可是和关子聿站在同一阵线上，对于那个混蛋可不能心软。

    「对不起，我迟到了。」就在他们两人达成协议的同时，季景豪匆忙的走入餐厅，还不忘对在座的两人表示歉意。「帮主也还没来吗？」四处搜寻关梟的身影，季景豪也不免惊讶。他原本还有些胆心一向最重视守时的关梟会为自己的迟到表示生气，没想到连他也迟到，这让他不免胆心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是呀！季叔，发生了什么事吗？能够让你们忙到连早餐都不吃？」任允翼挟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显露出的却是更多关怀的语气。

    「我不知道帮主那边的情况是如何，但是我这方面却是真的出了一些事。」季景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出了什么事？」关子聿提高警戒，依他以往的经验，能让季叔如此重视的事件一定非同小可、事关重大才是。

    「今早我接到一通恐吓电话，对方指明抓到一名黑梟组的重要干部，要黑梟组交付赎金，而负责运送的人，就是『影』少爷及任少爷你们两位。」他简明扼要的将电话内容告知在座两位。「但我刚刚查了各干部的动向，并没有人失去联络，更没有人被绑架，所以目前我正在调查这件绑架案的可能性。」要是调查结果真如他所料，只是对方的虚张声势的话，那么他是绝不会轻饶的。

    「绑票？要我们付赎金？这么说来，对方八成是和我们两人有过节嘍？」任允翼猜测。若这事件的真动机是藉绑架之名行绑架之实，那么他们两人贸然前往无疑是自投罗网，到时被困住的恐怕真是他们两人了。

    「知道对方是谁吗？」关子聿倒比较实际，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了解对方背景，才能拟定策略。

    「这我倒查出来了，对方是『明帮』。」他知道任少爷和明帮有过节，因此他才会倾向「骗局」这方面来调查此事。

    一听见「明帮」两字，任允翼立刻僵住。虽然这三年来他一直在黑梟组的庇护之下成长，也学了不少保护自己的方法，但对于庄家那时对自己的伤害，他仍是无法超越这恐惧的鸿沟。

    「那么这椿绑票案的真正动机也就很明显了，他们是衝着我来的。」他冷笑。没想到那个庄家这么久了还是不放过他，仍是想对自己报復。

    「但事情有些不对劲。」关子聿皱着眉，仔细思索整个事件。「他们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的向我们挑衅，如果这真是一场骗局，他们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们在知道真相后还会上当？照理说，他们应该有什么把柄才是……」

    「他们的把柄就是我！」任允翼衝动起来。「他们就是认定我没理由拖你们下水，一定会自己去赴约，才设下这个陷阱的。」一遇上自己的恩怨，任允翼再也无法冷静下来，更别说是分析事实了。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独自赴约的决心也更加坚决。

    「你别衝动！」看到任允翼如此反常的举动，关子聿深感惊讶。从以前到现在，不论遇上什么事，任允翼永远是两人中冷静的一个，在他衝动时拉他一把。但如今立场反了过来，他也没理由弃他于不顾，现在让他保持原有的冷静才是当务之急。

    「我认为明帮这次主要目的并不完全是你。你想想看，如果他们真要找你报仇，这三年内有多少次机会？有可能等到现在吗？更何况若是他们真要报仇，何须将事情闹大，让整个黑梟组都陷入其中？这对他们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才对。」他可是难得说出如此长篇大论，真希望任允翼可以真的听得进去，别辜负他一番好意才好。

    「是真的吗？」听了关子聿一番话，任允翼渐渐冷静下来。其实他经过一番思考后，也觉得不无道理，但他还是不确定，毕竟他和明帮有过过节是事实。

    「真的。」他轻拍着任允翼的肩膀，试着给他勇气。

    「『影』少爷说得对，任少爷，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你以为黑梟组会怕『明帮』这个小小的组织吗？」季景豪也加入安慰一族，毕竟他还真的不习惯如此愁眉不展的任少爷。

    「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的话……那我也就安心了。」听完两位的安慰，任允翼也不再那么悲观。

    如果与明帮交锋是必然的事，那么他就不该逃避，更何况现在的他并非三年前的小混混了，身为黑梟组的组员，他所需的并不是「逃避」，而是「面对」才对。

    「各位，抱歉，我迟到了。」关梟匆匆赶到餐厅。依他强调守时的个性，他不允许别人不守时，更不用说是自己了，所以他也不推拖责任，亲自向在座三人道歉。

    等到关梟坐定位后，季景豪随即关心起他的迟到动机。「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晚才到，是不是有什么事担搁到了？」

    「没错，是有一些事。」关梟下令开始上菜，一边回答季景豪问题。

    「是什么事？」季景豪又问。这么巧！今早他们两个黑梟组高级干部竟同时有事！

    「在说明之前，我要先问你们两人。」关梟眼神转向关子聿及任允翼两人。「你们是不是认识『孔氏企业』的少东孔冠雄，而且昨天还见过他？」

    一听见关梟如此突兀的问题，两人直觉不妙，但关梟直盯住他们的双眼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似的，让两人在他面前装不了傻，于是两人也只好从实招来。

    「没错。」

    「我们是见过他没错，就在昨天放学后。」

    听到他们的回答，关梟点了点头，从容的宣布。「孔冠雄在昨天放学后便失踪了。」

    「哈！那很好啊！」任允翼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一丝同情。「但这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他有不好的预感？

    「『孔氏集团』负责人昨晚和我联系，表明需要我们的协助，他还指称昨晚有老师撞见你们和孔冠雄在一起。」

    「我才不要帮忙咧！那傢伙是罪有应得，更何况凭什么说和他在一起就有嫌疑，谁要绑架那个白痴啊！」任允翼唉唉大叫，好不容易才和那讨人厌的傢伙划清界线，现在又要淌浑水，他又不是白痴。

    「我也不要。」关子聿所持的看法和任允翼一样。「我想凭黑梟组的能力，要澄清我们的嫌疑并不难吧！」

    关梟挑眉，觉得惊奇！以任允翼的个性来说，会有如此的回答他并不意外，但「影」这次却开始表达自己的意见，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顺从，这使他出乎意料。允翼这孩子似乎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但我已经接下这件案子了，依赚钱的角度来看，这件案子实在大有利益。」虽然如此，他还是维持原本的决定。

    得到关梟肯定的答覆，关子聿也不再坚持己见。「我知道了。」既然是义父的命令，那么他就必须无异议的完成。

    眼看关子聿都答应了，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反对，于是任允翼也不再坚持。「好吧，我加入。」

    「很好，既然如此，我来说明有关这次任务的所有内容。景豪，这件事也和你刚刚所调查的事有极大的关连。」他转向季景豪，并且也一併表示刚才季景豪所调查的事他已一清二楚。

    季景豪一点也不意外关梟知道这件事，反正只要关梟想知道的事，没有一样能够瞒过他。现在的重点倒是在「有关连」这三个字中，依关梟的说法——「难不成……」

    「没错，孔冠雄是被明帮的人给抓走的。」关梟将谜底揭晓。

    既然已经接下案子，就必须了解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因此他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出主谋者，果然马上就查到了。

    在昨天晚上，有人亲眼目睹明帮的手下将孔冠雄给掳走。

    听到此话，在座其他三人顿时恍然大悟，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串在一起。

    整件事情的经过大概是如此：昨天当关子聿及任允翼离开孔冠雄后，孔冠雄即被明帮的人抓走。因为以为孔冠雄是黑梟组的成员，所以明帮勒索的对象才会是黑梟组而非孔氏企业。没接到任何消息的孔氏企业自然认为孔冠雄只是「失纵」而不是被「绑架」。

    今早关梟及季景豪各接到看似不相关的事，皆因「明帮」而得以串在一起，实则是同一事件！

    但为何明帮会误将孔冠雄当作是黑梟组成员而不自知呢？原因大概只有关子聿及任允翼两人知道了。

    「孔冠雄在前阵子一直以『黑梟组』的名义到处仗势欺人，大概是那时候被明帮盯上的。」关子聿推测。

    「再加上昨天我为了要在老师面前演戏，装出和他很好的样子。而且我又札了他的哑穴，让他不能开口解释，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情况吧。」任允翼终于知道所有前因后果了，没想到他无意做的举动会如此凑巧的造成大麻烦。

    听完两人的解释，关梟也完全明白了，于是他正式下达最精确的命令。「我会向孔氏企业说明这一切，你们两人负责在交付赎款的时机救回人质，由景豪做后援。人质一救出，立刻剿了明帮。」无情的做法，是关梟对不知好歹的挑衅者所做的处罚。明帮既然如此无知，那么也没资格在黑道社会中混下去了。

    「ok！交款地点及时间已经知道了，现在只剩下佈署一切了。」季景豪将得到的资讯交给两位少爷，好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影』，救回人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至于允翼，你这次的工作则是见习兼协助『影』，没问题吧。」关梟向两位少爷下达命令。

    「没问题。」

    「没问题。」

    两人皆胸有成竹的回答。在关子聿看来，这次的任务和以往并无多大差别，自然是没问题。而任允翼更是没问题，既然他是个见习生，那么也就表示出力的人不是他，他只要在关子聿「不行」时再帮忙就好了。

    至于他什么时候「不行」，那就要看自己的定义了！

    想到这，他不禁暗自笑了出来，想不到报仇的时机这么快就到了！

    看到任允翼如此露骨的想法，关子聿不禁叹了口气，在某方面来说，这小鬼可说是单纯的可以，义父所说的「见习」肯定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就以他自己见习的例子来看，完成任务他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他会很乐意的把这回事告诉这小鬼的。

    「既然没问题，那么你们两个先讨论好救回人质的所有环节，这里是明帮总部的平面图，好好研究。」关梟将平面图交给两人，便让他们离席，独自讨论出进攻程序，而他和季景豪就佈署其他后援的事宜。

    待两人一走，季景豪立刻提出自己隐藏已久的意见。「大哥，这样好吗？一次就让他们两人都出动，这样是个大风险啊！」季景豪认为应该让两人分开进攻，如此一来若有什么差错，才不至于落得全盘皆输。

    「不。我在期待他们的表现，他们有互补的个性，一起出动应该能增强火力。而且，我有预感，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关梟闪露邪恶的眼神。有了他给的舞台，这两个孩子的逃脱戏码应该已经要准备行动了吧！

    他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