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谈

    条件已然谈好，场中的气氛便缓和了下来。姜云瞥见江浸月一直未落的黑子，望了望棋盘，便出声道：“右上角的星点下方两格，五步内大龙可屠。”

    江浸月挑了挑眉，啪的一声，黑子落下：“哼，我原本便打算落在这。”

    姜云不以为意，径自走到棋盘边，捻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方才那条奄奄一息的大龙便即刻恢复了气势，倒过来反而领先了黑子五目。

    江浸月美目一凝，没想到眼前这少年棋艺居然如此精湛。棋术乃是太古奇术，传至如今已几乎无人习得。她挥了挥手，又一张长藤椅从旁飞了过来，落在了棋盘对面。

    “坐。”江浸月直起身子，玉足轻点石板，双手拢了拢散乱的长发，“手谈两局？”

    “正有此意。”姜云衣摆一掀便落了座，潇洒俊逸，“从头开始罢。”

    棋盘清空，姜云做了个请的手势。江浸月也未犹豫，玉手一伸，食指和中指拈起一枚黑子，便落在了右上角星位。姜云不慌不忙，跟着落下了一枚白子。双方你来我往，一子接一子地落下，江浸月渐渐皱起了眉。本以为从刚才那两招来看，姜云应当极其擅长短兵相接。可这一局下到现在，四个角四个定式，双方未发生一场战斗，未损失一子，自己的“大斜定式”也已然即将成型，这让她有些疑惑，难道这姜云在让着她？

    江浸月的表情落入姜云眼中，他并未解释，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江浸月继续。姜云心中好笑，她这一手棋，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俨然是学着棋术典籍所记载的定式而布局，几乎无变通，说是闭门造车也不为过。这种下法，一旦学着古籍上所记载的定式，完成布局，便会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继续落子。所以现在这棋盘上的定式布局，就是姜云配合着江浸月完成的。

    江浸月心中感到无趣，自己的“大斜定式”即将完成，无论是何原因，这种嬴法让她了无兴致。她懒懒的捻起一枚黑子，向中腹飞了一大步。而姜云则似为她垫子一般，陪着她继续铺地板。

    江浸月有些百无聊赖，原以为姜云棋艺精湛，能陪自己尽尽兴，没想到如此中规中矩，毫无战斗之意。

    然而，渐渐地，一百多手过去，很快便要进入小官子了，江浸月开始感觉到不对劲。明明自己定式下得很好，连“大斜定式”这样高深的定式都下了出来，略略一数，却发现自己的黑子有一百六十八枚，姜云的白子却足足有一百八十八枚！

    收完最后一个单官，这盘棋局以姜云领先二十三目的结果结束。

    看着江浸月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神态，姜云心下好笑，轻咳一声，出声道：“棋型套路，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对目数敏感，会随机应变。否则，就算棋形再好看，境界再高，也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江浸月这会回过神来了，这小子方才一直在逗她玩！她就说，怎么一局棋下下来，她想怎么下怎么下，想怎么布局怎么布局，原来她的一举一动全在姜云的掌握之中。

    “哼！再来！”

    第二盘，江浸月长了心眼，时刻留意着双方目数的差距。然而，长久以来研究定式的她，临阵磨枪想要学会随机应变，又岂是如此简单之事。如果说上一局下得太久，令她感觉枯燥无味，那这第二局，便短的令她难以置信，不过三十五手过去，她便被姜云屠了大龙。

    江浸月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姜云，半点看不出方才身为老板娘的那股气势。她不信邪，再度约战姜云，而后者自然是欣然奉陪。

    不用说，第三局江浸月输的更快，被姜云杀得片甲不留，缴械投降。

    这下，江浸月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棋力较之姜云，恐怕就相当于姜云的修炼境界比之她的修炼境界了。“不下了不下了。”江浸月似小女孩赌气般推开棋盘，而后重新斜靠在了长藤椅上，美目一动，瞧着方才在棋盘上叱咤风云而今气定神闲的姜云。后者抬头瞄了一眼那风情万种的美人，复又低下头去，只是在江浸月眸中，分明瞧见了姜云嘴角那噙着的一丝淡淡笑意。

    “笑什么笑？”江浸月有些羞恼，自己钻研多年的棋艺，在这个少年面前居然不堪一击。她瞪了一眼姜云，疑问道：“你这手棋艺，是如何学成的？我观你修炼天赋非同小可，如今却只是灵动期三重天。莫不是，这大半的时间，都是花在了棋道之上？”说到最后，江浸月眉眼弯弯，面若桃花。

    姜云苦笑，这女子，果真是记仇。他不过是见她棋瘾极大，棋艺却稀疏平常，暗笑她走了弯路。结果，江浸月立马便抓着他的痛脚编排了起来。姜云扯了扯嘴角，道：“我的棋艺，是修炼之余，与我家中一位长辈所学。至于我的境界，则是与我的功法有关。”

    江浸月闻言暗暗称奇，没听说过有什么功法是要厚积如此之久方才薄发的。不过转念一想，她今天在姜云身上见到的奇事已经够多了。无论是姜云惊人的修炼天赋，还是他灵动期的灵元带着的那股灵压，亦或是他精湛的太古棋术，均是让她心惊不已。她扬唇笑了笑，道：“如此。不过，我现在好奇的是，你会如何实现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连续突破两重天。”顿了顿，她摇摇头道，“真是难以置信，这种中州妖孽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我居然没有怀疑你能否完成，而是在设想你会如何完成。”

    姜云抿了抿唇，对于江浸月的话并未置喙，反而问道：“江姑娘，可否借纸笔一用？”

    江浸月微微颔首，而后姜云便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自江浸月身上散发出去。不一会儿，先前那伙计便来到了院门口，低头奉上了笔墨纸砚。江浸月招了招手，那笔墨纸砚便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石桌上。这一手千里传音和御物飞行之术，令姜云颇为神往。

    见那伙计退了下去，姜云左手捉了右手袖口，右手拿起笔便开始写字，落笔行云流水，龙飞凤舞，不多时，纸上便呈现出几行遒劲有力健如松柏的大字。江浸月看着姜云挥毫泼墨，下笔如飞，神采奕奕，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欣赏。然而，那潇洒飘逸的翩翩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呆滞了半晌。

    “上面这些，是我布阵需要的材料，劳烦江姑娘替我寻来。有了此阵，我方才有些许把握尽快突破。”姜云搁下笔，轻声道。

    “布阵？布何阵？”江浸月愣愣道，“且慢。你是说，你自己布阵？”

    姜云瞧江浸月表情疑惑，有些好笑道：“自然是我布阵。难不成，你这天香客栈还有阵法师？”

    “阵法师……你是阵法师？！”江浸月睁大了眸子，张口结舌，“你……你居然是阵法师？！那你为何不早说？就只凭你阵法师的身份，在我这天香客栈就足以被奉为上宾！”

    姜云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道：“咳……这不是，刚想起来嘛……”而后，他又期期艾艾地张了张口，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下面这些，是我炼丹需要的材料……嗯……我还需要一个至少是灵品下阶的炼丹炉……”

    江浸月闻言一语不发，一双柔夷使劲地揉了揉那光洁如玉的脸颊，而后又捏了捏眉心，方才沙哑着声音，眼神不善地盯着姜云道：“我想，你不会说，除了阵法师和炼丹师，你还是个炼器师吧？”

    姜云缩了缩脖子，避开江浸月的充满杀气的眼神，低声嗫喏道：“略懂，略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面包和猫的太虚灵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