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拜访疗养院

    他做了个梦，梦里什么都有，呈现出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异常瑰丽、瑰丽得诡异。

    一阵坠落感促使他睁开双眼，像是被惊醒的婴孩，他慌张地环顾四周。

    “醒了？要喝点提神饮料吗？”清澈的雄性声音从右边不远处传来。

    他转头看去，只见是个面容清秀的雄性，按照他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个β，论身材，这人不似α般强壮，也没有Ω那种柔弱。

    正明松了口气，将一瓶嗅剂放在刚刚转醒的伊巴迩鼻下。

    伊巴迩在强力催眠药剂的作用下昏睡了一天一夜，正明得以潜心分析数据。

    特别是关于震波枪对伊巴迩“失效”一事，当他发现为何震波对伊巴迩无用的原理时，电脑屏幕上映出他略显疯狂的笑脸。

    他的研究成功了！虽然只是初步的成功！

    柔化信息素改变了伊巴迩发情的机制，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正明微笑着望向伊巴迩，让这个刚醒来的α浑身一哆嗦，心想这青年单纯归单纯，但和他以往见过的科学家好似一样的疯狂。

    等等，以往？

    伊巴迩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在慢慢回归。

    正明也能察觉到伊巴迩的变化，他将手放在左手的手环上，沉声问伊巴迩：“想吃点东西吗？”

    “嗯，有什么好吃的？”伊巴迩挠挠一头凌乱的寸发，茫然地问。

    “我做了些肉酱面，再给你喝点浓缩橙汁，这些简餐能让你恢复些体力。还是想要一杯的能量饮料就好？”

    伊巴迩觉得正明有点奇怪，可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回道：“那就肉酱面和橙汁吧，谢谢……”

    他记起自己是个教养很好的人，作为某个高级家族的成员。实际上α就没有生在中层的，他认为自己应该是站在山峰的顶点。

    然而这种认知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骄傲感，他脑子里回荡着正明的话：抛开你的骄傲吧！伊巴迩！

    他知道自己不叫这个名字，可他依旧想不起自己的本名。

    直到一盘冒着热气的肉酱面被摆在他面前，他才停止胡思乱想，拿起叉子卷面条吃。

    本能让他珍惜这些食物，他的“常识”告诉他：这些普通饮食来之不易。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他进食的动作，他抬头看去，只见正明拿着手机往厨房走。

    “时间已经到了吗？好吧，我会带着最新的精液过去。嗯，好，不，我采集的是11号的精液。是嘛，41号温床是空着的？”

    正明挂断电话，不安地望向伊巴迩。

    “我想我得把你锁起来，暂时性的。”正明一边换外出服一边对还在吃饭的伊巴迩说。

    “不能跟你一起走吗？”伊巴迩问。

    “我要去疗养院，那边有很多Ω，我知道你们无法抵抗信息素的诱惑，我可不想看我的实验对象变成一条胯下晃着肉棒、不知羞耻扑向别人的疯狗。”正明毫不客气地贬损α发情时的模样。

    伊巴迩笑着说：“我觉得我能控制，压抑自己的发情反应是每个α的必修课。”

    正明冷冷瞥他一眼，这眼神让伊巴迩极度不适，他接着问道：“你难道没有在研究那种能减弱α发情反应的药剂吗？啊，不，不需要研究那个，普通的抑制剂就能应付……”

    伊巴迩不甘被孤独地锁在研究室里，他几口将食物吃完，放下吃空的盘子，抬头继续请求：“给我一片药就能解决我的问题，然后让我跟着你吧，正明。”

    “你没必要去。”正明收拾桌上的资料，拿起之前收集到的精液和抽屉里的疗养院出入通行证，准备转身出门。

    “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很不安。”

    正明闻言一愣，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伊巴迩，从伊巴迩眼里看到诚恳的情绪。他不禁失笑：“高傲的α竟然也会说这种话！”

    伊巴迩笑着接腔：“你让我放下骄傲，自己却依旧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

    正明微笑着反问他：“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伊巴迩低眉垂首思考片刻后不解地摇头。

    “一只闯入羊圈、被人类抓住之后可怜兮兮地向人类讨食的野狼！哼，你的眼睛也很像野兽。”正明说完这玩笑话，还是决定冒一下险，他从抽屉里拿出抽满的针剂，递到伊巴迩面前：“自己打进手臂肌肉里，这是柔化信息素，我想更进一步收集它的作用数据。”

    凭伊巴迩的智商，他立即反应过来：正明还是松口了，不论怎样都是大胜利！

    正明知道伊巴迩大概率会被拦在研究所大门内，就算研究所大门能够出去，疗养院那边也是α禁入的，他一路走一路思考对策，因为想到了可行的办法而微微得意。

    “你觉得你能进入疗养院吗？α先生？”正明带伊巴迩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边笑着故意为难他。

    “服用过抑制剂的α能够随意接触Ω，这不是常识吗？”伊巴迩反问。

    “这是旧时代的常识。”正明话罢，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第一道门，用手腕内嵌入的身份识别芯片刷开门禁。

    打开门后正明径直走进电梯，用手肘摁下去往地面的按钮，他已经习惯了，不论戴不戴手套都会做这种动作，伊巴迩开始观察这青年，他总结出正明是个相当守规矩的人。

    两人很快来到地面大厅，伊巴迩发现这跟他记忆里的某处没什么不同，深入一想，这好像是α占有的实验中心大楼之一。

    他回忆起之前自己熟练操作门锁系统的模样，那是几乎刻在基因里的能力，他从小就被要求接触这些机械程序。

    伊巴迩听正明感慨道：“十三年过去，这里什么都没改变，变的只有人而已。”

    他沉默着跟上正明的脚步，来到被严格把守的正门。毫不意外被卫兵拦住。

    “这是怎么回事？！”卫兵们虽然知道他们的高级研究员正明先生身旁有个α，可却没听说这家伙能随意出入。

    “我带他去一趟疗养院，放心，我会给他喂食抑制剂的。”正明笑道。

    卫兵们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松口：“不行！让他出来活动已经是大恩了！就算是您开口，也不能放他出去！”

    正明二话不说摁下手上的手环，伊巴迩被强烈电流电得发出哀嚎惨叫！

    两个卫兵眉毛一跳，饶有兴趣地看α吃瘪，尽管他们对旧时代β们被α压迫的悲惨经历毫无记忆。

    震波的副作用就是清空大部分人的记忆，要不是正央于计划开始之前和同伴们一起强化目标记忆，他们醒来那天会忘记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伊巴迩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要配合正明故意的施虐，于是捂着头假装昏昏沉沉，正明一招手便亦步亦趋跟上，完全没有半点骄傲的模样，还故意走得摇摇晃晃，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脆弱得濒临崩塌的危房。

    正明用钥匙寻呼自己的专属座驾，他已有八年驾龄，可以算是个老司机了。

    然而这个时代的悬浮电力车不仅拥有自动导航系统，技术还十分成熟，设定完目的地后让它自己飞就行了，甚至不需要担心会不会发生车祸。

    正明的车是漂亮的黑色，看起来像个扁平的甲虫，内部空间很宽敞。本来这是设计给α驾驶乘坐的车，因此伊巴迩坐上去也觉得很舒适。

    两人很快来到疗养院，果不其然，伊巴迩又被拦住了。不过他下车之前被强硬地戴上皮质头套，脸被蒙住的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性。

    “被改造成男性的β有时候也会出现二次发育的情况，这是他们体内的雄性基因发挥了作用。不信你们测试一下，他现在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应该很低。”正明当场从伊巴迩颈侧刮下一块死皮交给门卫。经过测试，伊巴迩被放行了。

    但他知道正明说了谎，不在发情阶段的α信息素水平也很低。其实门卫放行完全是出于对正明的信任，加上正央主管之前就打电话过来通气。

    一进疗养院，伊巴迩便闻到各种信息素交杂融合的味道。

    “这真是……”伊巴迩话还没说完就被电了一下！

    “正明！”回过神来的伊巴迩低声吼道：“要这么不放心我，就给我抑制剂吧！”

    “不给，我是要观察柔化信息素的效果，你待在我身边，最好不要做出让我觉得可疑的动作，不然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伊巴迩心想自己以前可从未受过这种委屈！

    这种频繁回忆过去的思维让伊巴迩察觉到一丝危险。他想起正明说过，在失忆的前提下两人可以互相信任，因此若是回忆起以前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伊巴迩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直到察觉正明放慢脚步。

    疗养院和普通医院还有些区别，后院鸟语花香、阳光明媚，被布置得宛若仙境，是给α和Ω做治疗和休息的地方，β是无权享受的。两人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径直从花园走廊穿过。

    “41号，前面就是了。”正明走到一个房间门前，转头看一眼墙上的资料卡，用手机镜头扫描上面的识别码，查看这个41号Ω的资料。

    旧时代的知识不会出现在新时代的教科书上，但abo人数比例是1:3000:20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β不是不能繁殖，而是胎儿成活率很低而且受精受孕的概率也不大。只有血统优良的Ω才能生出优秀的α人种。

    新时代将Ω再次分级，生育α概率较高的被称为“A级温床”，生出Ω较多的Ω则被称为“培养者”，普通级别的Ω都被尊称为“母亲”。

    手机屏幕上弹出房里那位Ω的照片，是一张面容清秀得不辨雌雄的雄性Ω的脸，挂着淡淡的微笑，标记为A级温床。被送进疗养院十三年，他已经生育了3个α，数量之多令人惊叹。abo繁殖体系下的人们孕期很长，不过生出β只需要6个月，孕育α却需要16个月，生育一个Ω则需要18个月。β很廉价吗？如此看来生育成本确实很低。

    伊巴迩只觉得这人眼熟，但仔细回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更好奇β们怎样处理这些Ω，毕竟在α掌权期间，好似也欺凌过看似体虚其实自愈能力极佳的Ω们。

    “予允先生，你醒着吗？”正明通过门口的对讲机朝屋内喊话。

    “啊、是的……”屋里的人似乎被吓一跳。

    Ω总是给人柔弱温顺的感觉，当然也有异类，这以后再说吧。

    正明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房子，穿着蓝白条纹宽松病号服的Ω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眨眨眼，惊讶地望着进门来的两人。他欲言又止，将眼神从过于雄壮的伊巴迩身上拉回，放在正明脸上，微笑着问他：“请问……？”

    “依旧是为了我的研究，予允先生。”正明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