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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说节制就真的很节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除了接吻和拥抱就没有再做深入的事情,一直到了某天晚上,邻居的后院传来摔炮和噼里啪啦的声音,乌以沉接了个电话,原来是乌以沉的爸妈在催他回家吃年夜饭了。 于是乌以沉和计江淮收拾行李开车前往乌以沉的父母家,两地之间距离一个小时的路程,而大部分外地人都回老家过年了,道路上一片通畅,车少了,开车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乌以沉在车上跟计江淮说:“我跟我爸妈说你是我朋友,你家里人都在国外,你买不到飞机票才跟我一起过年,有你在他们肯定会收敛一点的,我最烦他们问东问西了。” 计江淮好奇地问:“你爸妈都会问些什么啊?” “就相亲、工作的事情,每次都是说这些,我都不想回答了。” 计江淮趁机问:“阿沉有相亲过吗?”他还是很在意乌以沉手机里的那个女性。 “有,是我妈介绍的,好像是亲戚的同事的亲戚,我妈都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是公务员就赶紧让我去跟她见面,说是能带动我的积极性……” 计江淮问:“然后呢?现在还有联系吗?” 乌以沉思索了一番,说:“现在没有联系了,那是遇见你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没好意思跟她说我是同性恋,反正她也没来找我了。” 计江淮谨慎地问:“那要是……你妈让你去见她呢?” 乌以沉的脸上浮出了些许烦躁,他说:“不见,没必要再见她吧,我不去我妈也不会强硬要求我去的。” 计江淮知趣地闭上了嘴巴,他再追问下去就是惹人烦的刨根问底了。 乌以沉在大学毕业前都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家是大平层公寓,楼层很高,从阳台望出去能看到很广的海面,日出日落的景色都非常漂亮。 乌以沉敲了很久门,乌以沉的妈妈才姗姗来迟,一开门,乌妈妈就高兴地拍着乌以沉的肩膀,一边埋怨一边高兴道:“哎呀!好久没回来了!” 乌妈妈烫着卷发,体型微胖,穿着一身深红色的旗袍。乌爸爸的头有点秃,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腿上还盖着一张厚厚的羊毛毯子,看到儿子回来了也没什么动作,只戴起老花镜安静地看着。 乌妈妈说完乌以沉,才发现乌以沉背后跟着的计江淮,她凑过去抓着计江淮的衣袖说:“啊,你就是计江淮是吧?今年不回家来我们这过年啊?” 计江淮连忙说:“嗯对……阿姨好!” “哎!你好、你也好,来换鞋吧,我给你找双拖鞋。”乌妈妈从鞋柜里掏出了一大包一次性酒店拖鞋,她拆了一双出来放在计江淮脚边,乌以沉见状便说:“江淮要住好几天呢,穿一次性的很容易坏掉的,我之前不是买了几双新拖鞋吗?” 乌妈妈把拆出来的一次性拖鞋又塞进了塑料袋里,她在鞋柜里找了一番,才找到乌以沉之前买的新拖鞋。“也行、也行!新年穿新鞋嘛!” 乌以沉和计江淮在门口换好了拖鞋,他们准备把行李拖去房间放下,乌妈妈拍着计江淮的行李箱说:“我给你准备了客房,江淮你今晚就住客房吧!” 客房因为长久没人住已经变成了杂物房,女管家把杂物都堆到墙角,硬是清理出了一个可以走动的房间,但行李箱一敞开就显得拥挤,远没有乌以沉的房间住得舒服,乌以沉帮他把行李箱放下之后就把他带去了自己的房间里,乌以沉反手把房门锁了,趁计江淮没有防备将他扑倒在床上。 乌以沉趁乱在他脖子上狂亲了几口,把江淮痒得手足无措,乌以沉满足地说:“我从小就想背着父母偷偷把情人带到房间里,他们在外面走来走去,我就在被窝里堵住你的嘴——”说罢他便吻了上去,计江淮也高兴地回应着。虽然乌以沉的爸妈还不知道,但现在应该算是见过家长了吧。 乌以沉忽然兴冲冲道:“我给你看看我房间里都有什么吧,我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初一的时候搬进来的,东西可多了。” 乌以沉的房间整体色调灰暗,地板是深色的木地板,墙面是仿木质的深色防霉板,窗户是落地窗,但被粗长的安全栏杆挡了一半,床单被套用了很久有些许褪色,墙角还放着一顶蚊帐。 乌以沉把窗帘全拉开,但照进房间里的光线还是不够,他把灯也打开,说道:“我的房间朝向不好,有时候白天也要开灯,但睡觉很舒服,我试过连续睡了18个小时呢,我爸妈都以为我死了,给我打了十多通电话我都没听到。” 乌以沉拉开衣柜,左边的衣柜放着棉被和衣服,右边的衣柜则是放着一箱箱杂物,乌以沉脱下外套,高兴道:“来吧!顺便来做大扫除吧!” 乌以沉和计江淮把一箱箱杂物搬出来收拾,有一箱里面放着一堆凌乱的游戏机和键盘,漆黑的电线全都缠绕在一起,乌以沉艰难地挑了几个出来,说:“以前我很喜欢收藏机械键盘和游戏机,有几个还是限定版的,现在不喜欢了就跟废品一样,得找个时间把它们都卖了……” 计江淮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盒,里面扎着几只色彩鲜艳的大蝴蝶,计江淮着了迷一般望着上面的翅膀花纹,赞叹道:“这个好漂亮啊。” 乌以沉凑过去看了几眼,说:“那个是我以前去旅游的时候买的,是挺漂亮的,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乌以沉在箱底找到了三本硬皮书,分别是他初中、高中和大学的毕业相册,乌以沉一页一页翻着,找出原班级的大合照,他指着照片中一个愁眉苦脸的人给计江淮看,说道:“你看,那个时候的我脸可臭了,觉得别人都是傻逼,所以不怎么合群,下课了都找不到人一起聊天,我还是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假装自己很忙呢。” “啊你看这个,这是我们班的班花呢,最漂亮就是她,我以前也喜欢过她,她在中考最后一周跟我们班的混混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成绩有没有受影响,反正他们交往了半个月就分手了。” “还有这个,她是女同,她女朋友在隔壁班,我第一次看到她们在走廊上光明正大地接吻还觉得很神奇呢,好像老师和家长都知道她们的事,她们还考了同一所大学。” “这个是我见过最用功的人,他大学第一个学期就在准备英语六级了,大二大三一直在参加各种比赛,他最后考研去了一间重点大学,人挺好相处的,什么都会一点,跟他组队简直是太轻松了。” 计江淮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乌以沉意识到自己的滔滔不绝,他停下来问江淮道:“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同学吗?” 计江淮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大家的路跟我不一样,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乌以沉问道:“好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啊,你的照片都在老家吗?” 计江淮的脸色变得犹豫而古怪,他说:“没有了,我全都烧掉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再看到那些照片,我就烧掉了。” 听起来很沉重,乌以沉哑了声,他被这回答打得措手不及,只好干巴巴地转换话题:“看看还有什么是你喜欢的吧,我们走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计江淮继续把箱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来整理,他找到了一个茶具礼盒,里面有配套的茶杯、勺子和茶碟,杯面是晕染的浅绿色,杯口还有一圈金边。计江淮问:“这是什么时候的?” 乌以沉想了好一会儿,说:“好像是在高中的校庆上买的,卖得可贵了,好像最后的收益会捐给公益。” 乌以沉看出他对这套茶具很喜欢,便献殷勤道:“你喜欢就拿去用吧,反正放着也是积灰。” 计江淮小声道了谢,把礼盒和蝴蝶标本放在了一起。 乌妈妈来敲门,说外面准备了水果和汤,可以出来吃点。乌以沉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收拾着箱子,然而乌妈妈还在敲门,乌以沉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计江淮疑惑道:“不给妈妈开门吗?” 乌以沉说:“不用,她喜欢敲很多次门,你开门了她也只会再重复说一遍。” 敲门声还在继续。 计江淮感到奇怪,欲言又止。 “叩叩叩——” “叩叩叩——” 计江淮紧张地压低声音问:“你妈妈还在敲门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啊?” 乌以沉无动于衷,说:“没事的,她一会儿就走了。” 门口又响了几声后就没有声音了,看来是走了。 计江淮对眼前这一切感到奇怪:说完话还要继续敲门的妈妈、和对此现象熟视无睹的孩子。他想起在海洋馆时,乌以沉曾经说过他小时候经常遭受父母的欺骗,而为人父母怎么会频繁欺骗玩弄孩子的信任以至于让孩子产生阴影呢?计江淮感觉到令人不适的异常感。 过了一会儿,衣柜里的箱子全搬了出来,无一例外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灰,乌以沉去拿抹布,计江淮就留在房间里整理衣柜,他刚把最上一层的大衣取出来,就看见衣柜深处有一片反光的东西,他凑近一看,是一块锋利的三角碎玻璃。 计江淮当时还没有往哪里想,只以为是垃圾,当他拿开第二层的毛衣时,又看到了一块同等大小的碎玻璃。怎么会有人在衣柜里放两块危险的碎玻璃?计江淮又往下翻了几层衣服,不出意外几乎每一层都夹着一块碎玻璃,有的直接放了几枚缝衣针,尖锐的针头朝着外面,只要手指往里面探一点就会被扎穿。 “那件衣服好像穿不了了……” 计江淮吓得猛回头,看见乌以沉已经把抹布取来了,乌以沉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也可能是他故意要吓计江淮的。乌以沉看他的脸色惊愕,便问:“嗯?怎么了?” 计江淮指着衣柜里面颤巍巍说道:“有块碎玻璃在里面,要是不小心就扎到手了……” 乌以沉往里面看了一眼,豁然开朗道:“哦!那是我故意放在里面的,要是有人随便翻我的衣服就会被扎到。” 乌以沉蹲下来摸着计江淮的手,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扎到?” “没有没有。” 乌以沉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我完全忘记这回事了,还差点把你弄伤了。这是我为了防止我父母乱翻我衣柜,以前他们总是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我房间,所以我设置了各种机关来应对,前几年应该都拆了,没想到还漏了一处。” 计江淮惊魂未定,他说道:“就算要翻你东西也不至于吧!而且这样还会弄伤你自己的。” 乌以沉的语气里有同归于尽的意思,他说:“没关系啊,只要能稍微让他们知道侵犯别人隐私会受伤就行了,不然他们会一直觉得我是很有意思的玩具呢。” 计江淮感到细思极恐,他把手抽了回来,他发现乌以沉每次离开房间都会稳妥地把房门完全关上,一回到房间就会把门锁上,乌以沉锁门的动作非常顺滑,仿佛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计江淮结巴道:“太、太危险了,以后不要这样了,要是怕他们进来,直接装个门锁就可以了吧?” 乌以沉点点头,说:“是可以,但我每次离开房间去洗澡、去上个厕所的时候总不能也锁门吧,那多麻烦。所以还是得备着点。” 计江淮难以置信道:“他们会趁你洗澡的时候偷偷进你的房间吗?” 乌以沉说:“应该不会吧,但是人与人的信任一旦破灭就很难修复了,只要你看到一次他们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你就会永远时刻担心着哪怕离开房间一分钟他们也会偷偷溜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