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清晰

    时间的齿轮慢慢转动，谢安渐渐长大，在霍征的帮助下成功地考上了中央军校，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谢安一心想要完成爸爸谢长亭的心愿，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战士，甚至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可是却让霍叔叔意外离世。

    他不是不知道谢明远是自己的“父亲”，只是没有哪一个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会将人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近十年，即使专门有人在身边盯着他，就好比霍叔叔一开始是谢明远派来看着他的人。

    但那些都比不上面对面的相看。

    谢明远一点一滴地窥视着他的生活，每一天的长大，军校每一次的成绩，还有后来战场上每一次的胜利，都有人专门盯着然后报给谢明远。

    无处不在的谢明远，是谢安一想起来就背脊发凉的存在。谢安不认他是因为他不负责任“抛弃”了谢长亭，谢明远不想认，则是为了内心的欲念。

    谢明远想证明谢安是错的，证明谢长亭当初离开他也是错的。

    谢明远这个疯子，十年前利用星盗让叔叔死在了战场，这次故技重施，把谢安又弄到了星盗战舰，想让道尔斯也死掉，谢安越是痛苦他越是开心，他要证明谢长亭当初想去战场是错的，十年前谢安去了，结果如何？现在又去，结果又如何？

    只要离开他，就是错的！

    疯子的世界谢安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

    在谢安看来，因为霍征对自己好，他就让霍征死在战场上；道尔斯对自己很重要，又想要道尔斯死在星盗手里；艾里如果不是自己搞这一下，迟早会被谢明远察觉悄悄弄掉。那其他人呢，是不是还有赫尔、付思哲和克劳德？只要对他好就弄死谁吗？！

    他就是想要谢安身边谁也没有，只能看着他。

    可谢安，并不是谢长亭。

    ……

    再次见到谢明远的时候，谢安才将将把道尔斯从战场上带回来，叔叔没了，他心境正是破碎的。而这时，陌生的“父亲”直勾勾地看着他：“你长得很像他。”

    那眼神不像是一个父亲，而像是紧盯猎物的猎手，势在必得。

    “安安是吧，过来我看看，越来越像了啊。”谢明远微微勾着嘴角，看着谢安。

    本来这么多年都对他不闻不问的人，突然让人把他带过来看看，谢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什么意思？直觉让谢安心里打鼓，他想问，但看到谢明远的笑颜，心下只有狐疑。

    或许爸爸没有了，叔叔不在了，还有父亲呢。

    但是。

    谢长亭到死也没有等到的“爱意”，经过发酵，酝酿，全部变态般的要挥洒在他的孩子身上。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谢明远的笑意越来越大。

    谢安猛地发现，自己被当做了爸爸的替身，谢明远这么多年不是不理不睬，而是在等他长大！等他长到他谢明远对谢长亭动心的年纪，甚至谢长亭怀上孩子的年纪！

    ……多么可怕的认知，谢安连夜逃走，遁出皇室，断绝一切，一头扎进了娱乐圈从头开始。

    说来可笑，军校毕业去到战场是为爸爸圆梦，被谢明远戳破了，当演员是为自己而活，远离过去，从零开始，结果在拿到影帝头衔，站在行业顶端时又被谢明远戳破了。

    是啊，为什么自己站得越高他越是能够看到……经纪人也是他的眼线，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躲掉过谢明远的眼睛。

    但不得不说，谢明远很有耐心，又等了谢安十年，他要告诉谢安，再怎么逃，也是逃不掉的。

    他把谢安叫回了皇家，差点实施强暴。

    不过谢明远还是低估了谢安s级的精神力，星光直接轰塌了他的一座宫殿，看着宫殿破碎的墙角，谢明远皱紧眉头，他喃喃道：“这么强的战斗力，可就不像他了啊……”

    “叛国罪”，药剂，谢安又重新被他掌控住，只要在军区经受了“抚慰”工作，就会知道，只有他谢明远，才是他最终的归港。当然，如果还是不行，就不要了吧。

    ——

    五个月前星光轰掉了谢明远所在的宫殿，也轰掉了谢安对于谢明远曾经放在心里若有似无的亲情。可他并不后悔，如果他认了谢明远，那就是对谢长亭的背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明远的脸色明显没有了刚刚的和煦。

    谢安维持着警惕，继续开口道：“谢长亭早就死了，我也不是他，更不可能成为他，你最好清醒一点。”

    他起身站起来，慢慢踱步，压抑着内心的怒气：“我今天来，是跟你讲道理的，你别疯到别人身上去了，真当自己在下棋呢！谢长亭死了你折腾我？折腾他儿子？早干嘛去了，他最需要你的时候，是你自己没有出现，等他死了，你又爱了，呵，他死掉了你就知道你爱他了，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告诉他！”

    “拿别人撒气有什么用！我从来不是第二个谢长亭，也不可能是他，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谢明远！”

    说到痛点，谢明远明显压抑不住了，一把掀翻面前的茶几，几步上前，掐住了谢安的脖子，把人抵在了墙上，“住口！”

    谢安被他快速的动作反应不及，背部狠狠地撞在了墙面，后脑也嗑在了墙上，眼前一阵晕眩。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谢明远掐着脖子的手，声音有些嘶哑，“咳，我说错了吗……我不是谢长亭……我是谢安，是你和谢长亭乱伦出来的孩子……咳咳，我还没有叫过你吧……”

    知道他要叫什么，谢明远用力掐紧了谢安的脖子，“不许叫，不许！”额上青筋明显，显然是在惧怕着这个称呼。

    但谢安肯定不会让他如愿的，脖颈被死死箍着，他挣扎着叫了出来：“……父、父亲……”

    一旦叫出口了，哪怕没有认过这个人，血缘维系的纽带还是让他流出了泪，“……父亲……我跟你……才是……最像的……”

    谢安吃力地说出了最显而易见的表象，比起谢长亭，他更像谢明远，面部轮廓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只有眼睛是和谢长亭一样的黑色。

    星盗首领乌尔那死前说谢安愈发像他，说的不就是谢明远吗，那带着恨意的眼神，可不就是透过谢安看着他谢明远吗，多次被利用，可不就是充满怨恨吗……

    谢明远像是突然被定住，手上力气一松，谢安狼狈地顺着墙面滑倒在地，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不是的，你像长亭，你是长亭，怎么会的，不是的，不是……”谢明远踉跄两步，退到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个不稳，翘着向后倒在了沙发上，滚落在地，又艰难地爬起身，坐在沙发上蜷在角落。

    “不是的，你就是我的长亭，你是，你就是……”

    魔怔般的给自己灌输着谢安就是谢长亭的念头，哪怕谢安将事实说了出来，潜意识已经反应过来了，但还是不愿意承认。

    谢安缓过来之后，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撑在谢明远所在的沙发靠背上，抓起他的一只手腕，逼着他看向自己，“父亲，你再仔细看看我，我是谢安，我最像你了！”

    恶魔般的声音在试图进一步瓦解对方，但谢明远好歹在位多年，很快就自我调整了过来。不论谢安怎么暗示，都没能从根本上打败他。

    琥珀色的眼睛一抬，刚刚慌乱的神色霎时退去，一派清明，谢明远反抓住谢安的手腕，猛地把谢安往沙发上一按，“……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孩子，谢安，你占据了我孩子的躯壳，我用一下，不过分吧。”

    “我见过我三岁的孩子，可你在他七岁的时候才占据他的身体，所以你不知道，我跟我的孩子，是见过面的。”

    谢明远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既然你可以用这幅躯体再活一次，那么我的长亭也可以，说不定就是这幅躯体呢，我把你的精神力弄掉，等你的灵魂慢慢死掉，说不定我的长亭就回来了呢。”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变得癫狂，“我的孩子长得像我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跟长亭是亲兄弟，我们本就肖似，更何况是我们的孩子呢，你走错棋了，谢安！”

    轰的一声，谢安脑子瞬间停止了转动，什么？！他在说什么？！

    谢安搞不懂为什么谢明远知道他重生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谢明远至始至终一直都在暗处看着谢长亭，看着他们？

    后知后觉，谢安开始害怕起来，慌乱地想要掏出项链，召唤星光，却被谢明远大手夺过，用力一扯，把谢安脖子上的项链扯断，往窗外抛了出去，谢安的手腕上也被惯力抡到了侧翻的茶几上，咔嚓一声，手链断裂，通讯器碎掉了……

    谢明远低着头成功地看到谢安眼里的恐惧，他满意地摸上谢安的脸，微微一笑：“用了我孩子的身体这么久了，该补偿了吧，安安。”

    不，他在胡说，胡说！我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每一个世界都有一个谢安，每个谢安都是一样的，我就是我，谢安就是我，我就是谢安，什么叫占据他孩子的身体，我不是，我……

    谢安不停地挣扎着，短暂恢复的s级精神力也好似无法抗衡这个帝国的alpha皇帝，眼看着对方就要把自己胸前的衣服扯下，这时脑内的东西瞬间清晰——

    “我记得！我小时候是见过你！可你接回我之后从来就不闻不问的，我又怎么告诉你呢！父亲！谢明远！”

    刹那间，谢安仿佛明白了过来，记忆不是他乱说的，小时候那场病使他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但仔细回想全部可以想清楚，他就是谢安本身啊。是他一直拘泥于“前世今生”，结果，不是的！

    不是挤掉这个世界谢安的灵魂，而是补全回来，变得完完整整的谢安！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谢安，只是一部分灵魂走错了地方，先到另一个世界去进行了一次旅行。

    怪不得，怪不得睁开眼时看到的世界熟悉又陌生，怪不得，幼年身体不好，但又不像是被重新注入记忆，怪不得，他的爸爸就是他的爸爸啊……

    上辈子的他才是那个不完整的灵魂，被讨厌被抛弃，因为是从这个世界里溜走的一部分灵魂，他的死才是新生的开始，这个世界七岁的他也才终于完整，他本来就是谢长亭的孩子！

    谢明远的臆想和偏激让谢安想通了所有的事，模糊记忆中谢明远冷漠的琥珀色眼睛和手里的红色气球越来越清晰，谢长亭叫他：“安安！”

    小小的谢安回过头看向谢长亭：“爸爸——！”

    然后手松掉，气球随风飘向了空中。谢安奔到谢长亭怀里，转头看着那棵香樟树，树下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仿佛没有出现过……

    ……谢安用力拽开谢明远的手，猛地用头撞上他的额头，彼此都是一阵剧痛，他忍着痛抬腿使劲一掀把男人掀到地上，胡乱地裹紧被扯坏的衣服，有些脚软地往屋外奔去。

    “安安——！”刚冲出屋子，克劳德的机甲就出现在了庄园上空。

    谢安吃力地回应他：“克劳德！”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地抬不起来。

    之前藏在树林深处的暗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地钻拉出来和克劳德缠斗。

    道尔斯和赫尔的机甲也随后赶到，加入了战斗中来。十几架机甲在空中腾挪躲闪又追逐进攻着。

    “谢安，你走不掉的，我布了网就没有再让你离开的道理！”身后谢明远很快就赶了上来，一把抓住了谢安的胳膊。

    谢安猛地一回头，抡起拳头就砸到他脸上，“我去你的！”他用了十成力气，才堪堪将谢明远砸了个踉跄。呼吸渐渐粗重，燥热爬满身体。

    谢明远站定后又笑了起来，有些癫狂，“哈哈哈哈，谢安，我早就在屋里加了催情剂，你今天必然是要在床上伺候我的，你逃不掉的！”

    说着，又伸手往这边来，想要抓谢安。

    一束紫光掠过，地面划出了焦褐的深沟，将谢明远的手臂挡了回去，赫尔竟然直接对帝国最高统治者发起了进攻。

    谢明远的淡色瞳孔一缩，“赫尔上将，你也要‘叛国’吗？”

    赫尔隔着机甲，声音沉闷：“我只忠于值得尊敬的帝王。”换言之，你不配。

    “哈哈哈哈，很好，那你杀了我，让他继位啊！哈哈哈哈哈！”

    混乱中，谢安一脚踩空，疲软烫热的身体坠进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