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初的恶因

    这座三层白色小屋还是原来的模样，即使过去了十五年，屋檐下斑驳的影子也还依稀能看到当初谢安第一次到这里时的迷惘。

    周围很安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和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轻响。

    谢安慢慢走上前拧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室外的亮堂和室内的昏暗让他一时有些看不清，但眨了眨眼之后，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屋内摆件映入眼帘。

    再抬眼，一楼小客厅的布艺沙发上，谢明远正坐在那，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正直直地看着谢安。

    两人眼神交汇。谢明远琥珀色的眼睛和谢安黑色的眼睛里，都是彼此的身影。

    还是谢明远先开口：“回来啦。”

    谢安下意识地点头，没有说话。

    谢明远其实看上去很年轻，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普遍看起来年轻，平均年龄200岁，就算是已经150岁的老人，也依旧是壮年模样。故此18岁成年后，容貌几乎不会有什么变化，可能这个世界对大多数人类来说都是优待吧。

    可是谢长亭却早早的去世了，他没有被优待过。战场上厮杀的战士们也没有被优待，生命随时定格。

    谢安有的时候会想，为什么谢明远总是喜欢理所当然地玩弄别人呢，把人当作棋子，就为了他内心那点私欲。

    搞不懂，变态疯子的心理正常人可能理解不了吧。

    “饿不饿？我叫人做饭。”见他不回答，谢明远继续说道。

    谢安坐在谢明远对面的沙发上，不甘示弱地看着他，“不用管饭了，我要早点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帝国皇帝在听到谢安说“回家”时情绪有些波动，但克制住了。

    谢安挑眉，看着他：“什么家？你想说你当我是你的孩子，还是当我是谢长亭的替身？我再提醒你一次，谢长亭，是我爸爸，而我，是你们兄弟两乱伦出来的孩子。”

    “你和谢长亭，你们，是亲兄弟。”

    ——

    谢长亭的母亲在他考入中央军校不久久撒手人寰，因为生病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疗，好不容易拖到了她的孩子考入军校，但再也看不到后面了……

    星际时代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人口锐减，但男性基因变化巨大，将男性细分为了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使其有了延续下去的可能。

    Alpha和beta是正常男性的体征，14岁分化检测精神力强弱，出现明显的分化。Alpha的信息素会带有强烈的精神力威压，等级越高的alpha，精神力威压越强。Beta则反之，平庸普通是beta最常见的状态。

    两者各项身体机能也不一样，alpha在各项体能智力灵敏度都远高于beta，但也使其承受的精神力反噬更强烈，尤其是战场退役下来的将士，频繁的使用精神力，导致其容易暴走，性情暴虐。需要精神疏导，这就需要omega们了。

    Omega出生起就被判定，因其两套完备的生殖系统，和腺体分泌的能够安抚alpha狂躁精神压力的信息素，曾被帝国强行管制，按照信息素基因匹配值高低强行分配给对应的alpha，一度是alpha的所有物，没有任何自由。

    但几百年前的abo平权运动后，omega挣脱了束缚，融入社会，为社会进步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军校每年招收的omega学生不多，但也是严格进行了体能测试，纵使大多数omega学生只能在后勤部至多信息部，但为了不打击omega学生的积极性，军校依旧会邀请优秀的现役将领来对他们进行教学。

    谢长亭经过一系列测试之后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分到了机甲制造和修护的班级，经过三年的进修，成为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机甲师，他的梦想是去到战场上杀敌，即使他不像其他战士那样能冲到阵前，但他制造的机甲可以。

    可在他能被派遣去往帝国机甲输出的“心脏”北冥星战区之前，他的亲生父亲，帝国的前任皇帝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皇室。

    老皇帝一生风流，风流债奇多，但没有哪一个私生子私生女敢真的叫板，因为他唯一的继承人谢明远像是一块屹立不倒的巨塔，永远高耸在帝国皇室的山巅。毕竟后来老皇帝的死也是被谢明远设计的，因为他放走了唯一一个接回来的私生子，谢长亭。

    谢明远第一次见到谢长亭，是在老皇帝带人回家的家族宴会上，那人穿着白色的宫装礼服，那双好看的黑色眼睛瞬间将他俘获。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谢明远想。

    初时的心动永远最为深刻，聚光灯下的白色身影牵动着他的心，每一次心脏的跳动，仿佛都随着那人的步调，扑通扑通。

    可那人却是老皇帝的私生子，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宴会的结尾中，谢明远得知了这个消息时内心的欢喜戛然而止，还未萌芽的爱意就这样被掐断，他恨呐，恨谁呢，只能恨老皇帝啦。

    但爱这种东西，喜欢就是喜欢了，爱就是爱了，改变不了，抗拒不掉。爱和恶一同催生，他要报复在外惹风流债的老皇帝，让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乱伦背德。

    谢明远不动声色地接近，以近乎完美的姿态让谢长亭爱上了自己。Alpha的成熟稳重把omega的心彻底融化。他把爱藏得极深，深得让谢长亭到死也不知道他爱惨了他……

    十六岁的谢长亭爱上了二十七岁的谢明远，两年的时间里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见自己的alpha，在那座白色的小屋里，度过只属于彼此的温暖时光。

    十八岁，谢长亭本来应该去到北战区，以优秀机甲师的身份助力帝国军事，但却被谢明远囚禁，强行成结标记，还有了身孕。

    谢长亭是痛苦的，他发现他的alpha骨子里带着偏执，他不明白为什么alpha会限制自己的自由，把自己囚禁于庄园的一角。

    直到得知alpha是自己亲哥哥的消息。

    天塌地陷，近乎崩溃。他谢长亭，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兄弟背德，多么的可笑，他们不该这样的。更可笑的是，哥哥并不是爱他，而是为了借由他，报复父亲。

    一报还一报。老皇帝得知消息后秘密潜入，把谢长亭救了出来，看着儿子微微鼓起的腹部，老皇帝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畜生啊……畜生……”他颤抖着手带着谢长亭离开庄园，“走吧孩子，父亲对不住你，你要去哪里，父亲都会帮你，走吧，走吧……”

    ……

    谢长亭没有离开主星，但在老皇帝的帮助下，谢明远也没能找到他。

    一度想要将肚子里的孩子拿掉，这个孩子跟他是一样的命运——私生子，甚至还是兄弟乱伦的结果，不应该留下。

    但是，母亲离世的痛苦历历在目，所谓的父亲也只是刹那出现又刹那消失的一阵，在生命中掀不起波澜的风。他摸着自己的腹部，这个，是我自己的孩子。

    怀孕的omega很辛苦，没有alpha的信息素，他总是很容易疲惫，孩子也因为没有父亲的信息素而有些偏小，但好在每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孩子还算健康。

    谢长亭摸着鼓鼓的肚皮，露出淡淡的微笑，这样就好……

    孩子顺利出生了，两套生殖系统齐全，但没有腺体，是个不完整的omega。谢长亭抱着他小小的孩子，慢慢地动着脑子，可能这就是兄弟乱伦的结果吧，他想，孩子不完整，或许以后会很辛苦。

    他给孩子取名一个“安”字，意味平安顺遂，长长安安。

    但谢安好像在7岁那年突然有了变化，就好像不完整的灵魂突然拼完整了，开朗又爱笑，连后来的体检也测出了惊人的s级精神力。

    或许，是孩子父亲强大的基因带给了他吧。

    谢长亭不知道其实谢安是灵魂换掉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挤掉了他孩子孱弱的灵魂，占据了这个弱小的生命体，如果不是这缕另一个世界的谢安的灵魂，他的孩子可能7岁那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或许，正是由于灵魂归到了该有的地方，谢安才能拥有s级的精神力，在之后的人生中，所向披靡。

    谢长亭到死也没有再见过谢明远，但谢明远却派人在他的葬礼上带走了谢安。

    老皇帝在前一周与世长辞了，为帝国操碎了心的帝王生命耗尽，病痛从谢长亭被他接回来时就埋下了种子，近八年的病榻缠绵最终将他带离了世界。

    “你就是最初的恶因。”谢明远站在老皇帝的病榻前，垂着眼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温度。

    ……报复的快感还没有蔓延到周身，谢长亭的离世直接砸得谢明远当场愣神，“什么？他死了？”

    明明一直派人跟着他的，他的所有动向都被他掌握在手里，怎么会呢，不可能，不会的，我的长亭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的……

    啊，原来是老皇帝一直在干扰我的视线啊……谢明远的眼睛转动，看着老皇帝的灵位，“你连死，也要带走我最重要的长亭，吗。”

    ……帝国新任皇帝即位，谢安被带到了皇家，隔着高台的距离，谢明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八岁的孩子，长得真像我的长亭，他想。

    他没有跟这个孩子说话，只挥挥手叫人把他带下去，安排在了庄园里那座白色小屋里。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要静静等这个孩子长大，长大后，应该会更像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