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恶魔的天使老攻（八）

    赫莱尔陷入思考，没过多久又困得不行，刚进入客房就一睡不醒。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赫莱尔更加坚定了去王城组建佣兵团的信念，他匆匆告别塔克一家，再次踏上征途。

    从石堂城到王城要走三天，如果选择穿越原始之森的话只需要一天半，一般情况下，原始之森非常安全，虽然野兽众多，但大部分都是温驯的大型食草动物，只要不是躺在它们的必经之地上，基本不会受到攻击。

    不过赫莱尔明显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就在他们即将穿越森林中部的天青之原时，一群全副武装的偷猎者出现在他们眼前，堵住了去路。

    “现在怎么办？”福勒斯特问赫莱尔，“他们应该是冲着半人犀牛来的，要杀吗？他们虽然有枪，但身手一般，我可以瞬间解决五个。”

    赫莱尔看了一眼偷猎者堆放在附近的战利品，满满一车灰熊掌、象牙，灰熊是原始之森特有的动物，憨态可掬，可爱亲人，它的熊掌却被庸医和神棍传为延年益寿的材料之一，导致其数量在近年间大幅度减少。象牙则是深受贵族喜爱的高档装饰物，而失去牙齿的大象往往活不了多久，所以活体取象牙是一件非常残忍的行为。

    “杀吧，他们有二十几个，犀牛群快要过来了。”赫莱尔将卡特丽娜安置在一棵大树上，施加了一个陷阱咒，认真地说，“卡特丽娜，你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知道吗？”

    卡特丽娜点点头，学着利兹的样子为他们祈祷。福勒斯特三两下跳到远处的一棵树上，厚厚的树叶完全遮挡住他的身形，而赫莱尔需要做的就是在偷猎者发现有敌人后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绝对不能让他们去针对弓箭手。

    半人犀牛群踱步而来，踩得大地连连震动，其中一个偷猎者一声令下，众人架起枪各自瞄准，紧接着冰箭齐发，呼啸而过，瞬间带走五条生命，偷猎者还没来得及开枪，头领便大喊：“撤退！有敌人！”

    不知是谁在慌乱中开出一枪，随即震天枪声连连响起，犀牛受到惊吓，埋头乱冲，不分敌我。福勒斯特面无表情，就像一个下达审判的死神，蓄力，放箭，每一箭都精准放倒一个偷猎者，终于，在牺牲了十个同伴的性命后，头领总算判断出了弓箭手的位置，大喊：“在那里！一点方向！给我杀了那该死的家伙！”

    赫莱尔从树上一跃而下，制造出惊天动地的逃跑效果，立即有人指路：“那小子向右边跑了！开枪！为兄弟们报仇！”

    霎时间枪声大作，却不似刚才的杂乱无章，赫莱尔蛇形前进，一边挥动木剑制造动静，一边避开拦路的动物，累得气喘吁吁。与此同时，福勒斯特不断在交错的树枝上跳跃，每次停下都射出一支箭，即使目标正在移动，他也能箭无虚发。

    “该死！那小子是个幌子！”头领愤怒大喊，“都别追了！集合，调整队形！”

    赫莱尔也听见了偷猎者的集合令，他飞快上树，回头搜寻敌人的位置。福勒斯特停下脚步，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还剩下四个人，树林里障碍物太多，在敌人有意隐蔽的情况下很难出手。忽然之间，森林上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唳，赫莱尔与福勒斯特皆是一震，对付枭兽的噩梦还历历在目，他们只能祈祷这不是那群难缠的家伙来寻仇了。

    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身，两人正在疑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从树林里跑出一只豪猪，偷猎者挣扎着追出来，身上扎了豪猪的刺，伤口开始泛紫，应该是中了豪猪的毒。而豪猪丝毫不畏惧长枪，它不断弹射出带毒的尖刺，直到中枪而亡。

    偷猎者头领在躲避过程中将同伴的身体当作盾牌，其中一人几乎被扎成刺人，连脸上都是深棕色的刺，最终流血身亡，另外两人因为中毒，离死也不远了。

    就是现在！赫莱尔不畏惧单人战，眼见头领踏在同伴的尸体上准备逃跑，他一声怒喝下树，提剑跑向头领，不由分说劈砍下去。

    “你这小子来送死吗？”头领身上扎了几根尖刺，长枪在近距离并不好用，他只能仓皇避开赫莱尔的攻击，胡乱开枪，“那我就成全你！”

    赫莱尔几番躲开枪口，子弹几乎贴着他的身体飞过，他心中一动，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查看的法术，努力回想起施法时的感觉，脚下终于现出一张火网，令他身轻如燕，先前被树枝刮伤和子弹擦伤的地方渐渐恢复，而身边的头领则被烫的尖叫起来。

    “你这该死的魔法师！”头领愤怒到极点，碰巧子弹卡壳，他扔掉长枪，掏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顶着烈焰朝赫莱尔刺去，怒骂道，“去死吧，可恶的恶魔之子！”

    赫莱尔完全不受激，不过头领明显受过军事化训练，再加上常年偷猎养成的判断力与敏捷，竟是让福勒斯特抓不住破绽，赫莱尔的木剑也始终没有砍中他。就在赫莱尔气喘吁吁，行动迟缓之时，头领觑准时机，将匕首掷出，眼见就要钉进赫莱尔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侧面突然飞出两把斧头，将匕首打得变换了方向，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头领被吼得精神溃散，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声波的对象不是赫莱尔，但他也被这道强大的声浪震开，身体脱力向前倒去，他立刻回头，看见头领凝住的表情，惊恐的眼神，那两把斧头竟是回到来人的手上，又狠狠砍进头领的上身，在他的胸膛留下两个巨大的血洞。

    鹰唳再次传来，这回赫莱尔终于看清了它的身形，那是一只漂亮的战鹰，它盘旋下落，对来人叫了几声便消失在他手臂上。赫莱尔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身材魁梧，赤裸胸膛，只批了一个狼爪护肩，巨大的兽牙项链为他增添了一丝野性的性感，他的下身同样清凉，腰腹部别着一个圆形的小护盾，短裤只覆盖大腿，露出健壮修长的小腿，脸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面具，连着两根尖锐的兽角，充满神秘感。他唇峰明显，脸颊瘦削，眼神清澈，不禁引起人的无限遐想——应该是个英俊的猛男。

    “你好，森林的恩人，我叫卡洛克，”男人别好战斧，伸出右手对赫莱尔说，“感谢你救了我的伙伴。”

    “很高兴认识你，卡洛克，我叫赫莱尔，”赫莱尔狼狈起身与卡洛克握手，指了指刚刚赶到的福勒斯特，“他才是幕后英雄，福勒斯特。”

    福勒斯特摘下兜帽，与卡洛克握手。看见他脸的瞬间，卡洛克愣住了，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向往，呆呆地说：“天……天使……”

    福勒斯特被卡洛克的反应吓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赫莱尔却大大咧咧地说：“我一开始看见这小子的脸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吗，他当时还觉得自己很难看呢！”

    福勒斯特小声嗔怒：“赫莱尔……”

    所幸卡洛克终于回归正常，说：“对不起，我失言了。你叫福勒斯特，是吗？”

    “是的，很高兴认识你。”福勒斯特回礼，“感谢你搭救我的战友。”

    卡洛克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明显常年日晒，一番打斗后，他的身上附着着细密的汗珠，像是抹上了一层精油，那完美的肌肉形状令少年无比着迷。他领着两位旅客找到卡特丽娜，一同前往偷猎者存放战利品的地方，流下无声的眼泪。

    卡特丽娜惨叫一声，随即对着死去的犀牛与熊掌象牙祷告，洁白的象牙根部满是鲜血，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根，灰熊掌更是整只浸染在血水里，加上死于骚动和流弹的半人犀牛，活脱脱一幕人间惨剧。

    众人协助卡洛克将这些动物残躯掩埋，不久后，半人犀牛的族长匆匆赶来，这位名叫马格纳斯的首领刚从杰尔拉克山回来，他和一群疯狂的铸造大师们打了一架，将死在偷猎者枪口下的同胞们的犀牛角抢了回来。

    “感谢你们守护了我的族人，”马格纳斯恭敬地说，“很抱歉我来得如此仓促，没有任何东西能作为报答，但是我承诺，以后各位若有需要，我将率领我的同胞们倾力相助，虽然我们是一帮野蛮的家伙，只知道用四只铁蹄和牛角冲撞敌人。”

    马格纳斯十分诚恳，他的蹄子和角上都沾满了鲜血，料想才经历过一场恶战，甚至来不及清洁就赶了过来。赫莱尔忍不住催动了一个简单的水系咒语，洗去马格纳斯身上的血污，他惶恐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不太舒服。我为我的同胞们对你们做的一切感到抱歉。”

    马格纳斯再次道谢，以他为首的半人犀牛原本居住在杰尔拉克山下，一直饱受偷猎者的骚扰。半年前，杰尔拉克山毫无预兆地喷发，他失去了近半族人，只好带着幸存的同胞迁往此处，路上遇见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猎人，他带领勇猛的先头部队向敌人发起冲锋，在临死关头得到了卡洛克的帮助。卡洛克以战鹰探查敌情，又派出豪猪打乱敌人的阵型，并以毒刺杀死大半偷猎者，最后甩出两把飞斧，配合马格纳斯的巨角冲撞，将逃跑的敌人杀死。

    送走马格纳斯后，赫莱尔准备再次启程，卡洛克执意要送他们穿越原始之森，尽管在没有偷猎者的情况下，原始之森十分安全，各种食草动物和谐相处，对路人毫无戒备之心。

    卡特丽娜在经历过那场浩劫后已经变得安静沉稳，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聆听男人们的交谈。卡洛克已经只身留在森林里十年，对外界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对赫莱尔添油加醋讲述的故事也很少作出评价，但却对福勒斯特表现出不一般的兴趣。他似乎总是在偷看福勒斯特，最后终于被好奇宝宝赫莱尔发现，他只好害羞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是我曾经在森林中遇见过一位先知，他说命运将为我带来南方的冰霜，从那以后，我便经常梦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像……”

    赫莱尔大笑着说：“就像这位来自南边卓尔部落的神秘游侠一样？”

    卡洛克裸露在面具之外的皮肤突然变红，他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一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应，或者可以说是召唤。这是不是太可笑了？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福勒斯特赶紧摇头，事实上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持有敬畏的态度。赫莱尔吃力地揽着卡洛克的肩，说：“那你不妨追随心的指引，加入我们的佣兵团怎么样？”

    “佣兵团？”卡洛克睁大双眼，似乎就是在等待赫莱尔的邀请，问道，“需要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哈哈——”赫莱尔轻松地说，“大概就是接任务，完成任务，领钱和积分，然后再接任务……嗯，我想想，应该可以帮助到那些正在等待英雄的人。”

    “可是森林……”卡洛克小声说，回头看向茂密的树林，“我担心偷猎者还会再来，你知道的，人类总是贪得无厌。”

    赫莱尔叹了口气，拍了拍卡洛克的肩，说：“遵从你的心，如果你认为森林更需要你的守护，那就留下来，我们以后会来看你的。”

    卡洛克看了看福勒斯特，艰难点头，说：“让我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们住在我家。卡特丽娜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睡这里，我去捡一些干净的睡莲叶来。”

    卡洛克的家是一棵巨大的树，盘根错节的树枝形成一个天然树屋，留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门，和两个不同方向的方窗。层层叠叠的树叶能遮风挡雨，繁茂的藤蔓可以遮住门窗，也可以撩向一旁。卡特丽娜睡在卡洛克的床上，巨大的木头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花絮，柔软又好闻，被子则是串在一起的睡莲叶，里面也夹了特殊的干花絮，像鸭绒一样非常暖和。三个大男人则东倒西歪地躺在屋顶上，借着夜色又聊了会儿天。

    一夜无梦，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夜深时的林海私语，却无人知晓其含义，只觉得如春风拂面，宁静、安详、平和，好似母亲的摇篮曲，让漂泊的异乡人沉稳睡去。

    翌日清晨，卡洛克找了些黄油果做早餐，这种野果的口感与营养价值与黄油几无二致，在荒野旅途中是一种非常理想的食物。赫莱尔与福勒斯特收拾好行装，略期待地看向卡洛克，在等他的答案。卡特丽娜遇见了一窝彩尾松鼠，在帮它们梳理大尾巴上的毛。卡洛克欲言又止，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似乎并没有让他做下决定。

    就在赫莱尔打算出发时，他们所在树屋竟开始震动，纠缠在一起的树枝舒展开来，鬼斧神工的树屋敞开、分解，卡特丽娜艰难护住松鼠的小窝，卡洛克则紧张地抱住福勒斯特，生怕他掉下去，而赫莱尔一个不小心，顺着藤蔓摔下树，赫然发现盘根错节的树根化作双足，令整棵树走动了起来。

    “老天！这树活了！”赫莱尔惊慌大喊，尝试念诵束缚咒，“我制不住它！你们小心！”

    “别动……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卡洛克无暇尴尬，将福勒斯特放下后说，“传说原始之森里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古老力量，守护这片土地上千万年……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但似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