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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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渊已经尽量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低头走了,还是被贺夫人注意到了他的伤。 贺渊知道骗不过贺夫人,老老实实都说了。 贺夫人边查看他的伤口边叹气:“谁让你把浩哥拐跑了,挨顿打也是应该的。”话是这么说,贺夫人还是心疼他,又让侍女拿了好些药膏。 他这样子去了城北未免惹人注目,贺渊便拿起话本打发时间。他看得是上次和陆浩一起看的那边剑客传,他特别喜欢,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身后响起了推门的声音,贺渊以为是搬山,没有在意。 进来的人却没有开口,来人的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贺渊心有所感,抬头看去,果然是陆浩。 贺渊突然想起脸上的青肿,欲盖弥彰地侧过了脸。 陆浩一言不发地走近,贺渊纠结了一下,还是转回头,他不想让陆浩知道真相,却也不想骗陆浩。陆浩并没有等他解释,手指极轻地覆上他的嘴角:“疼吗?” 贺渊愣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疼。” 比起自己为什么骗他,陆浩更在意伤口啊。贺渊玩笑道:“这下破相了。” 陆浩没有把手抽回去,任由贺渊握着,他闻言打量了一下贺渊,在他眼角淤青处轻轻落下一吻,轻笑道:“这样也很帅。” “自恋。”贺渊趁机把手环上陆浩的腰,感觉手感似乎不一样了,“你是不是瘦了?” “一直在府里养伤,胖了才是。”陆浩低下头,眼神温柔,就这么看着贺渊。 贺渊被他看得有点遭不住了,咳了一声:“不问我怎么受的伤?” 陆浩叹口气:“猜也猜到了,也就我父亲敢打你脸了,还伤到哪了?” “都是小伤,你的伤口好点没?我看看?” “肿了点而已,隔着纱布又看不到。”陆浩和贺渊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陆浩受伤的原因贺渊猜到了,贺渊受伤的原因陆浩猜到了。他们也明白,对方的伤势大概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小伤。” 贺渊道:“让我看看嘛,我不看不放心啊。” 陆浩知道贺渊好医的毛病又犯了,便示意他松手,自己好脱下外衫。贺渊却只松了一只手,替陆浩解开腰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限,贺渊动作受阻,陆浩只好帮他解开自己的衣服。 现在是初冬时节,贺渊见他左肩果真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频繁拆纱布对伤口不好,贺渊不甘地给他穿上衣服。 陆浩挑眉道:“轮到你了。” “哎?” 陆浩上手扒掉贺渊的外衣,贺渊也没阻止他,陆浩见他胸膛上一片青紫,忍不住伸手抱住贺渊。 他的手放在贺渊的背上,正好碰到伤口,贺渊下意识一躲,陆浩忙收回手:“很疼吗?”贺渊摇摇头,在他耳边道:“抱歉,擅自去找了陆将军。” 陆浩温声道:“你干什么了,惹父亲发这么大火。” “我说想让你留在燕王府。” 陆浩轻叹一声:“父亲不可能同意的。” “你呢?也不同意?” 陆浩笑笑,没有说话,他紧紧贴着贺渊赤裸的上身,有点不舍得放手,但还是道:“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贺渊道:“不要。说起来杨总管说陆将军是失手才伤到了你的肩,你知道吗?” 陆浩轻轻点点头:“若不是我跌倒了,也不至于又伤到左肩。”他又叹口气,“虽说我家四个孩子就我不讨父亲喜欢,但他总归还当我是他儿子。” 贺渊摸摸他脑袋,忍不住想陆将军心存愧疚,同意他们两个的可能不就更大了。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莫非是搬山告密?” 陆浩用下巴蹭了蹭贺渊的黑发:“肃王说的,他还说几天前太后就已经下了让罗姑娘进宫的懿旨。” “一会让搬山告诉华歌,”贺渊的唇蹭在他的耳垂上,“现在,先别想别人的事。” 傻子,我一直都只想着你啊。 可是陆浩说不出口,他只是在贺渊怀中闭上眼。 我很想你,我很担心你,见到你却又如此苦涩。 但至少在贺渊怀里的时候,他不用想这么多。最近陆浩有点失眠,在淡淡的草药香中,陆浩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直到夜幕降临,陆浩才睁开眼,他听见贺渊问:“醒了?昨晚没睡好?” 陆浩意识到贺渊仍赤裸着上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忙给他披上衣服。他想说你一身伤还受凉,倒是叫醒我啊。不过陆浩也明白贺渊只是不忍心叫醒他。 贺渊边穿衣服边道:“让你睡到这个时候,晚上怕是睡不好了,早知道我该早些叫你。” 陆浩笑了一声:“无妨,不会睡不着的。” 贺渊看看天色:“用完晚膳再走?见见爹娘?” 陆浩摇摇头:“不走了。” “哎?”贺渊愣了愣,刚才他问陆浩想留下吗,陆浩没回答,他以为陆浩不愿,“陆将军那边没事吗?” “你都为此挨了顿打了,算是交换。” 看来阿浩远远比表面上更心疼他的伤啊,贺渊喜出望外:“挨了顿打换了个你,我赚大了。” “我看你是亏大了。” 贺渊却想着另一件事,他小心地问:“阿浩你打算住多久啊?” 陆浩愣了一下,垂下眼,含糊道:“看情况吧。” 至少在我告诉你之前,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三日后,陆浩看着贺渊的背影,捂住脸:完全没有进展啊。 他本来想着两人都住在一起了,找个气氛好的时机一鼓作气说出来算了。 但是,完全没有时机! 细细说起来,他和洊至也同床共枕了,这几天洊至的伤一直都是由他上药的,也算是赤裸相见了,他陪洊至看医书,洊至看他画画,两人一起游园,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 但问题是,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只把洊至当朋友的时候两人就是这么相处的! 莫非还要他上去强吻洊至?等等,这事他好像也干过? 这不是该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 陆浩内心正崩溃。贺渊唤了他一声,伸出手,陆浩面上没有什么异常,握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罗惜矜今日入宫,洪华歌希望见罗惜矜最后一面,反正贺陆两人也无事,不如去陪陪洪华歌。 两人来到罗府附近时候,盛安三少倒是也在。洪华歌一直愣愣地看着罗府的大门,可惜,一直从晨光微亮等到烈日当空,罗府的大门依旧安静地关闭着。 几人不忍打扰他,等吉时过了许久,洪华歌似是终于回过神,苦笑一声:“为了躲我,都不按规矩走正门吗?” 旁边几人互相对视,他们都知道罗惜矜非是按例选上去的秀女,自是宫里无人相迎,只是低低调调一辆马车入了宫,按规矩也不用走自家正门。 只是谁也没法开口告诉洪华歌,而且洪华歌心里大约也明白吧。 从一开始,洪华歌的愿望就不会实现,就算罗惜矜走了正门,若她入宫当日面见外男,传到当今耳朵里便是死罪。 只是,不甘心罢了。 孙景泰也沉默了一早上,如今才开口:“我们该走了。” 洪华歌又看了罗府一眼,点点头。 这时罗府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人下意识地看过去,见一个小丫头钻了出来,远远看见几人,露出惊喜地表情。 不过豆蔻年岁的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过来,见到洪华歌,笑道:“太好了洪太医,你还没走。” 几人看这小丫头有点眼熟,似乎是罗惜矜的侍女,小姑娘把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物什递给洪华歌,道:“是我家小姐让我还给你的。” 洪华歌愣愣打开,见是一个朴素的银镯子,镯子上仅仅刻了圈不甚精致的云纹。 洪华歌喃喃道:“她真是聪明,知道送了她这么多东西,唯有这个破镯子,是我自己买的,她连这点小事,都不愿于我亏欠吗?” 当时洪华歌给罗惜矜送礼,靠燕王和肃王的财力送了不少好东西,洪华歌那点家底就买得起个镯子,混在其他礼物里面送进去了。 罗惜矜却不愿留个念想。 不是不珍惜,只是为何要珍惜。 不是不真心,只是来不及真心。 小侍女见东西送到了,开开心心地走了,留几个大男人原地惆怅。 公羊旗惆怅了一会,觉得无趣了,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忍不住了:“不走了?” 洪华歌回过神,把镯子收好,笑了笑:“走吧。” 出乎几人意料,即使洪华歌似乎恢复的不错的样子。即使听闻罗惜矜入宫果然得宠,也只是微微露出些担忧。 陆浩虽然伤没好全,但也返回了大理寺。大理寺依旧忙忙碌碌,石擎峰威严可靠,胡邢籍外粗内细,秦柏虎冷脸相对,只是那个严谨认真的许大人已经不再出现。 让陆浩还有些担忧的是,他一直住在燕王府,陆将军竟然没来找他麻烦,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启安还是兢兢业业地跟着他,陆浩问起,启安只说陆将军并未再说什么,他自然还是按以前的命令跟着陆浩。 如今已经入了冬,燕王府却依旧盛景不断,贺渊早起准备赶去城北。 若不是一直住在城北不方便见阿浩,他都想直接住在祈福村。 路旁,侍女们边说笑边地采摘木犀,见到贺渊来了,纷纷行礼。 贺渊向她们点点头,走了两步,听见背后一个侍女小声说:“世子不是被陆将军打了,怎么心情还这么好啊。” 另一个侍女笑道:“还不是因为陆少爷来了。” 贺渊:哎?这么明显吗? 他默默加快了脚步,经这两个侍女一闹腾,他突然想起来以前有个侍女让他赶到外面了,让阿浩知晓也不太好,也没必要留在燕王府了,打发出去嫁人吧。 贺渊便问搬山:“以前那个,叫什么芙的侍女呢?” 搬山本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贺渊后面,闻言顿了顿,想起陆浩说此事不能告诉贺渊,打算随意糊弄过去。 嗯?等等,贺渊才是自己主子啊。 “咳咳,前些日子陆少爷已经让我把那个侍女送出去了。” 贺渊一时没反应过来:“阿浩让你把她送出去?为何?” 搬山奇怪道:“当然是因为陆少爷吃味了啊。”自家少爷是不是傻。 贺渊愣了愣,说不通,若是陆浩只把他当朋友,绝没有把那个侍女逐出去的理由。 哎?阿浩不会……喜欢我吧? 他却只兴奋了一瞬间,又茫然起来,也许阿浩只是占有欲呢,他自己也明白,他们的关系本就不能用和其它朋友的标准看待。 也许,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他不想让陆浩受伤了,但是,如果阿浩对他有哪怕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情感,他也要把阿浩留在他身边。 搬山见贺渊僵立在原地,唤道:“少爷?” 贺渊露出个笑容:“无事,走吧。” 好想见你。 晚上陆浩回来的时候,贺渊正在屋里和搬山不知道倒腾什么,杂物扔得到处都是。陆浩随手把地上的一本书捡起来,好笑道:“这么快就从城北回来了?” 贺渊见是他,神色略略慌张,陆浩眨眨眼,顺手把他藏在身后的卷轴抢过来,贺渊任由他把东西拿走,清咳一声:“也没什么啦。” 搬山早就习惯性地出去了。陆浩打开卷轴,微微一愣,没想到是他前些日子画的画,已经被细心装裱好了。 桌上还散落数张卷轴,陆浩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他的其它作品。 陆浩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把画轴合好:“这画怎么在你这里?” 贺渊小心翼翼地把画拿回去:“阿山给我的,我猜你不会想让我挂出来的,只好偷偷收好了。”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也舍不得挂出来。” 陆浩微微有点羞赧:“又不是不让你留着,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贺渊美滋滋道:“那就正式归我了。” “画得也不好,还裱起来做甚。” 贺渊无赖道:“我喜欢我乐意。”说着伸手捏捏陆浩的脸。 贺渊的手触碰过的地方变得灼热,陆浩掩饰性地看向一边,正看到案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有些眼熟。 贺渊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走过去把盒子里的木雕拿起来:“乔姑娘送的,嗯?” 陆浩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贺渊哼了一声:“当我不知道就收姑娘家的东西?” 陆浩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乔姑娘,那个木雕是送给咱们两的。” 贺渊从背后抱住他,以示不满,陆浩没有反抗:“还介意乔姑娘呢?人家都成亲了。” “你都介意罗姑娘了,我怎么就不能介意乔楚清了?” 陆浩摇摇头,简直是你咬我一口我一定要咬回来的逻辑。贺渊还把那木雕拿在手里,一个劲碎碎念:“神鸟慕不过是神话传说,有什么好的。” “神鸟慕代表天定之缘,我和乔姑娘哪里有什么缘分,本来说的就是你。” 贺渊闻言倒是把木雕放下了:“神鸟慕代表天定姻缘,你确定说的是咱们?”他把“姻缘”二字咬得格外重。 贺渊的气息打在耳后,陆浩摸不准贺渊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他意,便客观道:“传说讲是天命的男女,是和咱们没关系。” 贺渊不是很满意:“那神鸟慕也太小气了,我不管,说得就是咱们。” 问的是你,答的还是你。陆浩无奈道:“好好好,我的天定之人,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他心里一笑,倒是觉得这个称呼很不错。 此时气氛轻松又惬意,和前几日难以触及的感觉不同。贺渊想起今早知晓的那个侍女一事,有心试探陆浩,他从背后看,见陆浩耳垂微红,忍不住松了一只手,轻轻揉捏起陆浩耳垂。 他感觉到陆浩浑身一僵,顺势把陆浩转过来面对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陆浩脑中闪过上次被贺渊抗拒的那个吻,迟疑道:“在开玩笑?” 贺渊避而不答,只是问:“讨厌吗?” 陆浩心道,这个问题我不是早都回答过了吗,他摇摇头。 贺渊又问:“听说你赶走了一个侍女?在吃醋?” “搬山那家伙。”陆浩轻骂一句,他自暴自弃道,“好吧,我是在吃醋,我下次会注意的。” 贺渊心中一动,某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像是终于破壳而出,毛茸茸的让心里发痒,他轻笑:“不用注意,吃醋了就告诉我嘛。” “闭嘴,没有下次了。” 贺渊勾起嘴角,又吻了上来。他捏起陆浩的下巴,陆浩被迫张开嘴,让贺渊入侵进来。 舌细细从上颚舔舐到牙齿,贺渊格外用力,陆浩的虎牙抵着舌尖,微微发疼,贺渊却爱极了这种感觉。 陆浩被舔得上颚发麻,他下意识用舌头制止入侵者,贺渊似乎把这当做了一种邀请。 舌与舌纠缠起来,来不及咽下的液体顺着嘴角留下,贺渊只好深深吮吸陆浩的下唇,连唾液也一同咽下。 他太用力了,陆浩轻咬他的舌尖以做抗议,贺渊放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示意他别乱动。 他们在无人的房间拥吻,像真正的恋人一样。 贺渊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 他不想再看着阿浩和姑娘们谈笑风生了,他不想再让阿浩挨打了,他不想再伤到阿浩了。 他真的怕阿浩因为他的心意受伤,可只要阿浩对他有一丝丝别的感情,他也无法让阿浩离开。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此念头一出,贺渊放开陆浩,两人都轻轻喘气,贺渊抬头看陆浩深褐色的眼睛,他怕什么都不说伤到陆浩,亦怕说得太突然伤到陆浩,只好选了个折中的说法:“突然就想吻你了。” 陆浩心累地觉得自己好像都习惯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过去把贺渊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木雕拿起来,准备放回盒子里去:“你把这木雕拿出来做甚?” 贺渊皱着眉看他把木雕放好:“本来看天气冷了,打算拆了烧火。” “好歹也是别人送的礼物。”陆浩见贺渊还是不情不愿地样子,随手拿起砚台里的墨条,磨了一点墨。 贺渊好奇地凑过来,见陆浩翻过木雕,在底下写了个“渊”字,然后递给他。贺渊果真被哄好了,也不嫌弃那木雕了,傻乎乎地捧在手里,等着墨干。 陆浩见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轻轻一笑:傻子,我现在可一点也不想得罪姻缘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