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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在前往诺蓝的前一晚,埃尔森到杰哈德的寝室里收拾了他的遗物。 约一周前,在他得知那个消息后不久,学院便已通知他了,他迟迟没去,繁忙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并没有人催促他,只是他觉得再不去处理有碍他人,所以接到修格下达的指令后,便径直来了这里。 学院的寝室是统一制式的四人间,埃尔森去的时候,杰哈德的其他几个室友不在屋内,他稍稍一扫就锁定了弟弟的位置。 在学院度过了近十年的岁月,杰哈德的个人物品少得让人觉得特地跑这么一趟都是多此一举。 统配的灰绿色被单上,规整地叠着一套备用的学徒制服。床头堆了几本书,埃尔森看了看,有基础魔法理论,也有诗歌和动物图谱。才借不久,归还日期大多在一周以上。 桌上束起的书卷里全是护盾魔法相关,固然埃尔森主修咒法系,对各种派系也有涉猎,他深知防护系绝不是只有护盾这一部分。但玛吉亚的魔法师多半都明白这回事,他也不例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工整的字迹,合上了书卷。 令他一眼就认出这张书桌属于胞弟的,不是其他,而是角落里摆放的几个木头桩子。 少有人知道,如今大名响彻玛吉亚的魔法学院学徒翘楚,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木匠之子。如此有天赋的他,原本将要作为长子继承父亲衣钵,直到十一岁前都在跟木头打交道。 卡尔家两兄弟的关系并不亲近,当然那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 转变的时间点在两人一同来到玛吉亚之时。 他依然记得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夜晚,幼小的胞弟扑进他怀中,隐忍了多天的泪水爆发而出。而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就像五感与情绪皆被剥离,他的脑中不停回放着各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记忆碎片,混乱得根本无法思考。直到一周后,他才从那混乱中回到现实。 比什么都更加冰冷的现实让他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不知如何安慰不停哭泣的弟弟,不知对他露出怎样的脸。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弟弟终于发现熟知的哥哥消失了。他没再在他面前哭过,他飞快地长大,变得成熟。他不再提起故乡与父母,他似乎开始融入新的环境,有了不会对他述说的烦恼。 偶尔相见的他们的话题只有魔法与学校,就像天生如此。 但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两人都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他们忘不掉、却也想不起来。他们的记忆缺失了一块,他们却都明白那一块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他们无法看对方的眼睛,对他们来说眼睛无法掩藏任何东西,对视会令他们变得沉默,随后无话可说。 杰哈德的手艺自然不如他。那四个木雕有高有矮,最矮的那个只雕了个半身,模样也不甚像它的本尊。 他静静地盯着那雕了一半的小人,不由得想起,这个弟弟刻什么都刻得不太好,唯独鹦鹉,总能做得惟妙惟肖,连他也比不上。 他的内心一片平静。 离开寝室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将书归还给了图书馆。 再次见到翡涅纳,比预想中要早一点——不,应该是早很多。 那场面就像两人前一刻郑重告别完毕,下一秒就在路口拐角撞见了。他是觉得有些尴尬,而翡涅纳只惊讶了一瞬间,便用娴熟的剑技挡开周围的魔兽,自然地一把拽起他,像个老熟人似的叫出他的名字。 “嗨,卡尔!” 埃尔森木然地点头,脱离险境的他很快回了神。 他试图收起脸上的表情——他现在一定狼狈无比。然而他失败了,在不知所措中他意识到,自己忘记自己摆出了怎样的表情。 翡涅纳说:“我听说派了学徒的小队来,没想到是你带队,可真巧!” “我同样未料想会在此处遇见阁下。” “你们兄弟怎么都一个性子?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寻死。” 埃尔森无语。这人的性子转得太快,当你以为他要轻松地寒暄两句时,他忽然就直入主题。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当然,他并非如翡涅纳所说企图轻生。不过在数秒钟前,他差点葬身于魔兽手下,也是事实。 自两百年前,玛吉亚与天灾人祸这个词就杜绝了关系。 这场带来了无数水妖的洪水是百年来距它最近的威胁,但也未能触及它的坚壁分毫,主战场被隔绝在了三百公里外的诺蓝河岸。 安历艾拉向来有把学徒送去前线历练的习惯,会在这里遇见埃尔森,在翡涅纳心中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十以上。所以翡涅纳的惊讶,不是给他出现在这里这件事。 侵袭了瓦洁多流域的水妖严格来说并不是水栖魔物,它们更像泥形怪,数量众多,形态各异,没什么智慧,是很典型的低级魔法造物,坦白说应当完全不是埃尔森小队的对手。 然而他们一行数十个精英魔法师,三两分布在不同的阵地,偏偏埃尔森一个人,身边连个士兵都没有,落得被一堆水妖包围的境地,还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可不是找死吗? 在翡涅纳的帮助下两人解决了突袭的魔兽,埃尔森也逐渐恢复了状态。 “阁下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处?” “行了,别这样叫我……绿荫港不是封港吗。” 埃尔森早前得知他要去法兰:“为何不告知殿下?他会给您通行证。” “绕个路罢了。”他说道:“魔族在柯卡地带动手脚,洪水爆发后消息才从利甘传过来,王子殿下没说点内情吗?” 埃尔森摇头。 别说修格?阿比利斯根本不会对他透露政治相关的消息,就是说了,他也绝不可能告诉一个外人。 好在翡涅纳对这事兴趣不大,用不着想尽法子套他的话,没把用在弟弟身上的手段给哥哥也来一回。 两人回到扎营地时已经夜幕降临,除了埃尔森,其他学徒都已归队,接到消息后陆陆续续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 一众学徒有男有女,面孔多是比埃尔森还要小一些的年轻人。埃尔森也不摆架子,当着他们的面,手贴着制服左胸的安历艾拉王徽,朝翡涅纳鞠了一躬。 “给您添麻烦了,劳烦您护送回营地,实在非常抱歉……” 他的气质天生谦卑,在翡涅纳面前一低头,显得整个人更寒酸了一截。然而令翡涅纳瞠目结舌的是,他带的那队学徒竟也学着学长,齐刷刷地向他行了个礼。 “愿您平安!” 随后便聚集到埃尔森的身边嘘寒问暖,问东问西起来。 “神啊,您的伤不要紧吧?露拉那儿有药……” “卡尔学长,吉吉跟康提成功召唤出岩怪了!” “雪雨暴和锥形强酸的组合阵实践成功了吗?” “你怎么能一个人去离营地那么远的地方?” ……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自家魔法师略带鄙夷的脸,和他不屑的眼神与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谦虚和友爱能让人变强吗? 该说这群学徒是淳朴好还是书呆子好呢?他接触过的魔法师尽管不全是目中无人的类型,却也不乏狡猾和势利之辈,何曾见过这样一大群宛若刚从地里钻出来的芜菁精似的家伙?而一向自大的他竟有了一种受宠若惊般的体会…… “哎呀,‘乌龟’飞了!”忽然有人这么叫了一句。 扑扇翅膀的声音跃过头顶,视线边界滑过一个五彩斑斓的物体,埃尔森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它,对追出来的女性说道:“谢谢你照顾它,露拉。” 立在埃尔森手背上的是一只华丽异常的绯色鹦鹉,停落时纤丽的长尾与身体一般长,油彩般鲜艳的绿色和蓝色羽毛从翅膀后半段一直延伸到翅尖。 翡涅纳睁大眼睛,这种鹦鹉出生于利甘西南边的森林地带,早些年还能时不时见到,因为魔族进犯和地形变化的原因,现在已经很少会出现在市面上了。 但令他惊讶的是——这是只货真价实的鹦鹉,不是魔法造物或是什么驯服的灵兽……实在无法想象以埃尔森的个性会豢养如此醒目华丽的动物,难道魔法学院流行带宠物上战场的吗? 而且,那只鹦鹉跟它的主人相处得不太好。落到埃尔森手上没一会儿就朝他脸上扑翅膀,埃尔森眯着眼躲闪,一挥手让它飞走了,手背上还留下两道红色的爪痕。 “……”翡涅纳无语半晌说了句:“……名字不错。” 晚饭是肉干和豆子炖的汤和自带的迷迭香面包干。无论埃尔森的挽留出于客套还是如何,翡涅纳也不介意留下来蹭一顿饭。 明早这队魔法师打算前往更前线的战场上支援,而他得横穿诺蓝城、渡河进入利甘的领地,再从裘敏拉港离开这片大陆。有大约半天的路程他们是同路的,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烛火明亮,帐篷外不知是谁吹起了口琴,深沉的曲调像一条绵长而宽广的大河,没有波浪和起伏,始终宁静。 琴声缓慢远去,翡涅纳端着蹭来的汤,待又一个学徒钻出帐篷后,心里默默数道:第三个。 “……什么?” 倒不是埃尔森进化得能够猜出翡涅纳的念头了,只不过他直勾勾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不由得打开了话端。 “她对你有意思。”青年朝他暧昧地眨了只眼。 “……” 可想而知,这位老实的优等生从来没跟人谈论过恋爱话题,他有一刹那的僵硬,然后坦然回答道:“我并不知接下来该对您说什么。” 翡涅纳哈哈大笑:“放轻松!我只是说她喜欢你而已,又不是说我喜欢你!” 年轻的魔法师也笑了,他的眼角稍稍扬起,那使得他看上去更像这个年纪了一些。 “我没有办法去理解它。” 身侧的青年顿了顿递到嘴边的汤碗,点头说:“你们魔法师的审美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埃尔森的沟通能力还不足以听出他的讽刺,正经说道:“唔……应当是一样的。” “你确定?” 他皱着眉,重重地强调了“你”那个词,这下埃尔森哭笑不得。 “……您让我在不知道如何回应时就老实说出心中所想。” “嗯哼。” “那我认为……至少在魔法师眼里,我比您更有魅力。” “呵。”翡涅纳扯出一个挑衅的笑。 若说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事,被他人质疑魅力这一条可以排进前几。 “要是让我多待几天,我保证你能看见每天进我帐篷的妹子不重样。” 这是(带有作弊成分的)实话,他说得一万分自信。木讷的魔法师再怎么说也作为一个男性活过了二十一年,不至于听不出如此露骨的语句。他似乎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的敦厚与青年的轻浮相比,仿佛两人在谈论两件不同的事情。 “爽不需要意义。” “爽……?”魔法师理解了这个词后说道:“那于我而言,不需要意义的事情只有一件而已。” “你吧,就先别想着怎么爽了,还是想办法活下来吧。”翡涅纳咬着面包果断地说。 “……” “埃尔森——”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穿着学院制服长袍的女性喊着埃尔森的名字走进来。 “康提。”埃尔森坐正,向她打招呼:“召唤术如何?” “你看,”深金色长发的文秀少女靠近他身边坐下,摊开怀里的纸卷。 “我们进展得很顺利,之后……要根据水妖的特性进行改良,呃、如果把金属替换成盐粒和蛞蝓黏液,我想,唔……或许能对泥土产生效果……” “嗯……?这里,是否……” 翡涅纳在一旁啧了声,刚开始研究的两人同时看向他,只听他责怪埃尔森:“卡尔,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么?” “……什么?”埃尔森疑惑地回望。 “她受伤了。这位魔法师小姐手臂上的伤你没有看见吗?就在她的小臂,那么长一条。” 言辞做作。以埃尔森对这个男人为数不多的了解,他一定有某种意图。 而埃尔森呢?这时也没法完全无视他,只好停止话题,顺着他的话,看向康提:“伤在哪里?治疗了吗?” 如果不是翡涅纳夸张的态度,他平常最多只会说一句:“多喝热水。” 康提诧异地缩了缩手,把整个手腕都收回了宽大的袖子里,连连摇头道:“没事,小伤,不严重,别担心!” 既然本人这么说,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埃尔森点点头,视线扫回羊皮纸卷—— “天!那可是一位女性的手。” 埃尔森跟学徒少女面面相觑,他还没有领会翡涅纳的精神,干巴巴地说:“……我带了些药水。” “呃,不、不劳费心!我、上过药了,真的。” 说着她把两只手臂在袖子里紧紧地搅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谁要把她的手扯出来似的。 “队伍里难道没有会神术的人吗?”翡涅纳像是对他们敷衍的态度不满:“药水的恢复速度太慢,一不留神可会留下疤来。” “……” 埃尔森静静地坐在那,总算有些明白,他就不该开口吭声。 魔法师女孩支吾了几声,她的眼神左右游移,压根没敢直视翡涅纳,只偷偷地把视线往那边扫。 “多谢您的关心,这点小事还用不着动用法术……” “怎么会是小事? 夜色中的悠扬琴音由远及近,男性的声音也变得低柔。关怀的语气仿若年长的兄弟、老师、伙伴……或者比那更加亲昵一点。 “你值得最为虔诚的祈祷。” 埃尔森依然认为他太惺惺作态,但实际上那没有影响。薄上衣勾勒出的健壮身躯对年轻的女孩儿来说过于完美了,再搭上浅浅温柔的笑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快靠近我、被我拥进怀里”的气息。 “如果我是牧师,一定会为你献出我的信仰。” 不过同为男性的埃尔森,还是觉得他不说话效果更好。 “你们魔法师的审美肯定有问题。”翡涅纳抱怨道。 木讷质朴的魔法师难得如此开怀地笑出声来。 自康提怒气冲冲扔下一句“你认为我会被这种甜言蜜语所迷惑吗?”离开后,他就没停下来。 翡涅纳承认他有些直接粗暴、也没用到魅惑的力量,但在他的认知中,女性是不会对他有这种反应的。 “您认输了吗?” 翡涅纳想也没想:“开什么玩笑!” 任他如何愁思苦想也是想不明白的,埃尔森没再出声,飘入的口琴声再次灌满了狭小的帐篷空间,埃尔森开口问道:“您不是安历艾拉本地人吧?” “嗯,不是。” “那您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没印象。” “。” 翡涅纳“噢”了一声。它是安历艾拉最长的河流,孕育了安历艾拉无数人民与土地,同时也是这次袭击了安历艾拉的水妖的运输者。 “您不了解康提……”埃尔森笑着说:“她非常谨慎,文书相关的记录都会让她来写。” 他拿起那卷纸,把其中写得整齐的几行字指给翡涅纳看。 “这里写的是酸性虫液。而她刚进来时对我说的是蛞蝓粘液,您记得吗?” “嗯……”翡涅纳沉思地摸起下巴,随后一副懊恼模样:“还真没料到,我还是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看来是我输了。” 翡涅纳拍他的肩,“你只是选错了对手。” 埃尔森跟他相处之后,学会了不把他真真假假的话全放进心里,他转念便随口帮学妹问起:“您对康提怎么想?” “太嫩了,长长再来吧。”翡涅纳的回绝半秒也没经过脑子。 说起来他也很是纳闷,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的类型是熟女,更没偏好过比自己年长的,现在看到这些年轻活泼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却总感到有那么些不对。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女在以往是正合他口味的,就说几个月前的萨娜,他当时也没觉得她太嫩啊? 怎么想都只能将这归咎于跟艾尔妲的那一夜产生的心理阴影了……他脑中飞快出现她双鬓汗湿喘着气的柔弱模样,刚吞下的水“噗”地呛进喉咙里。 “咳、咳咳咳——!!” 一旁的魔法师见他狼狈得如此反常,脸色异样……该说是阴沉还是古怪?总之十分糟糕,奇道:“怎么了?” “……啧。” 他好像心情极差,面上不知是阴是晴,连声音也干燥了几分,半声不吭地靠了回去。 寂静长河的调子奏完,口琴的曲调忽地一转,变得清脆活跃起来。欢快的节奏,一个接一个的短音,像数串铃铛接连不断地被拉响。 这首翡涅纳听过,是家喻户晓的童谣。 “。”他低声喃喃。 埃尔森不是多话的人,翡涅纳不搭话,他乐得清静一个人看起书来。不过只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不由得被翡涅纳吸引了目光。 自从成为一名魔法师,他便很少发现会有东西比书更有趣,而现在他发现了一个。 一脸恍惚的翡涅纳被他盯到那首奏完了才回过神来,埃尔森郑重地叫他的名字:“格拉维塔。” “……啊。啊?”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 “你的表情……” “什么?” “唔……”埃尔森垂头思考,简洁而又干脆地吐出两个词。 “温情脉脉,怅然若失。” “真、真的?”翡涅纳显然难以置信。 “莫非被夺心魔控制了?” “不会吧?”翡涅纳没有听进他的话,小声自言自语:“我有那么想她?” 然后他又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只见青年皱着眉头嘟囔: “这才几天?”“为什么?”“至于吗?”“妈的”…… 这次埃尔森也学会了,他没有再打断他,静静地等着他念叨完毕。 那青年蓦地抬起头来,终于露出一贯自信的笑,骄傲又自豪地说道:“反正,至少有一个魔法师,绝对不会认为你比我更有魅力。” 迟钝的埃尔森这才发现他念叨的是一个人,这更令他好奇。 “是怎样的人?” “她……又聪明又可爱,长得漂亮,天真单纯。”他犹犹豫豫地描述道。 “你们的魔法师吗?还是一位巡礼修女?” “我们的魔法师另有其人。”他在说这句时恢复了果断,而后又开始思索:“她……是我的……” ——又是一段并不漫长也并不短暂的等待。 “唔,你见到就懂了。” 他最后放弃了解释,扔下这么一句话,翻身睡去。 次日,翡涅纳与埃尔森一行人在路口分别。 学徒们依旧齐整整地向他行礼祝福,康提忸怩地跑出来就昨晚的事情对他道歉,他表现大度地摸了摸她的头。虽说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依旧一板一眼得像根木头似的魔法师静静地望着他,他说道:“法兰见。” 对方微微笑起,魔法师特有的清瘦身板在他身上显出一股坚毅的风骨。阿比利斯的小王子赠予他的那只大花鹦鹉安分地落在他肩膀上,他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