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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罪责推诿得干干净净,韩兆兴这个名字使劲地刺着他的神经。 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已然干涸的墨迹,只觉每个字仿佛都跃出纸面,爆发出极具张力的漆黑,将真相与正义网罗进不见天日的深渊。 突然,燕思空的手指顿住了。 他发现了一个错字。具体来说,是漏字,年号昭武二字,此处少了一个“昭”,更巧合的是,“武”字之下,有一处接近页沿的空隙,若在这里加上一个字,则看起来浑然天成,丝毫不突兀。 他心头微颤,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见着周围数位同僚,都在挑灯苦读。 他用手轻轻盖住了书页,大声打了个哈欠,困顿地说:“膳房怎么还不送来宵夜?我要饿得坐不住了。” 刘钊林也抱怨道:“可不是吗,已是丑时了,该送来了。” 燕思空道:“不若我们休息片刻,去院子里透透气、醒醒神,宵夜也该送到了。” 沈鹤轩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我让内监去催一催。” 夏日晚风宜人,几人在院中或站或立,闲聊上几句,谈论的内容也大多是皇帝寿典。 “这案卷工作,约莫三五日就能完工了,到时我们定要好好喝一顿,庆祝庆祝。”梁随笑道,“也一解疲倦啊。” “梁兄要去哪处解疲倦啊。”刘钊林挤眉弄眼地笑。 “这个嘛……我带你去,你自然就知道了。” 几人哈哈大笑。 谈笑了一会儿,膳房果然送来了宵夜汤水,他们移步到一旁的茶室享用。 燕思空吃了两口,借故要去方便,离开了茶室,文渊阁占地不大,他从后院很快绕回了前厅,快速跑到自己的案牍之前,拿出一张宣纸,提起笔,模仿起面前翻开的书卷上的字。 这一段文字乃刘钊林所写,他认得此人字迹,他找到刘钊林写的“昭”字,用心模仿起来。 当年葛钟矫伪李伯允函件诬陷元卯,他也学了如何模仿别人的字迹,但凡让他抓到机会,有朝一日,他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统率修史工作的虽然是大学士霍礼,但皇帝分配这个极易请功的美差时,谢忠仁力荐内阁次辅王生声,此人与谢忠仁狼狈为奸,祸乱朝纲,他才是此次修史工作的实际主导者,若修史出了问题,他难逃责咎。 模仿了十数个,燕思空觉得基本难辨真假了,便凝神专注地在那个“武”字之后,加了个“昭”字。 武昭二字,在如今泛指“汉武、汉昭”二帝,当今圣上之年号由昭武错写成武昭,此事可大可小,若有心,就大有文章可做。 燕思空写完之后,将那草纸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茶室,继续吃他的宵夜。 —— 修史工作彻底完成后,翰林们都松了一口气。 已经在文渊阁住了四天的燕思空,终于回了趟家,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休息了半日,晚上还要赴一个他辞让不掉的局——去青楼。 翰林院虽然自古为培养阁臣宰辅的摇篮,是天下读书人的神往之地,进了翰林,便是顶顶好出身,有了登阁拜相的资本,但一群学识丰茂、前途似锦之人聚在一起,可不会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要交际,要应酬,要积累自己的从政资本。很多京官白日插科打诨,晚上舞榭歌台,却不只是翰林院独有,整个王朝的风气如此罢了。 夜幕降临,他换上一身常服,打算出门。 原本该去给他叫马车的阿力,却走进屋来,用双手比划着。 燕思空挑了挑眉:“靖远王府的人来了?” 阿力点点头。 燕思空走出门,见是封府的车夫。 那车夫恭敬道:“燕大人,我家世子有请燕大人到府一聚。” “世子从景山回来了?” “是的,下午刚到。” “不巧,我已有约,你且回禀世子,明日我再登门拜访。” “这……”车夫有些为难。 燕思空问道:“阿力,马车呢?” 那车夫道:“燕大人要去何处?小人送您吧。” “不必了,你回去吧。”乘封府的马车去逛窑子,也未免太招摇了。 阿力叫得车很快到了,燕思空上了车,马车遥遥朝着汀兰阁行去,那是京城最以雅致闻名的妓院。 这次聚会的,与那日痛饮一夜只为目睹小狼王进京的差不多是同一些人,依旧是周觅星组的局,此人喜好玩乐,夜夜笙歌,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偏偏其父乃顺天府尹,主管京师周遭的政务司法,位高权重,人人都要巴结。 周觅星最近迷恋汀兰阁花魁夜离,据说在此女身上砸了重金,众人都对这传闻中有倾城之姿的女子好奇不已,燕思空也不例外。 燕思空到的时候,稍微迟了点,照往常酒宴早已开始,可今日一桌人竟在等着他,燕思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主动自罚了三杯。 屋内有歌姬吟吟弹唱,有舞姬偏偏起舞,众人谈笑风生,气氛很是热烈。 梁随调笑道:“周兄,何时让我们见见夜离姑娘啊。” 众人也纷纷催促。 周觅星得意道:“着什么急嘛。” “周兄这样藏着掖着,我们当然着急了。” “我几时藏着掖着,我是怕酒未尽兴,还想多灌你们几杯呢。” “尽兴,绝对尽兴。”一人恭维道,“放眼京城,也就周兄能够得到夜离姑娘的青睐,换作旁人,就是把金山搬来,夜离姑娘还未必稀得看呢。” “可不是,全赖周兄一表人才,周兄如此有艳福,真是羡煞小弟啦。” 周觅星哈哈大笑,满面春风:“要说夜离啊,真是个奇女子……嘿,我也不卖关子了,现在便让你们一饱眼福。”他拍手叫来汀兰阁的鸨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那鸨母眉开眼笑地走了。 过了半晌,舞乐再起,门扉被缓缓推开,一个着纯白纱罗仙裙的女子,在丫鬟的拥簇之下盈盈走了进来。 那女子当真国色天香,既有冰肌雪肤,又有玲珑身段,一双杏眸楚楚动人,两片薄唇柔润娇红,虽是出入烟柳之地,却仿佛不沾世俗之气,高贵得像个世家小姐。 屋内接连响起赞叹之声。 随着夜离一起进来的,还有七八名女子,分别坐在了他们身旁。这里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妓馆,那些姑娘个个容貌出众,又不会过分谄媚使人厌倦,将这些已经喝至半醉的男人们迷得晕晕乎乎的。 燕思空和来服侍他的姑娘碰杯对饮,含笑不语。无论见到怎样绝色姿容的女人,他心中都毫无波澜,就连他自己也曾怀疑自己是否有龙阳之癖,可他对男人也一样。情爱之于他,就如一件派不上大用场的布巾,他可以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