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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睨着蔺负青,又恐惧又癫狂地哭喊道:“你他娘的根本不是仙人,世上哪儿有屠杀凡人的仙人啊!?我们天天供奉仙庙,仙人不应该庇护凡人的吗!?这是妖魔!妖魔啊!!” ……在这青年说出最后一句前,方知渊一直冷僻地沉默着,仿佛被骂“该死”、“贱种”的根本不是自己。 可就在那句尖锐的“妖魔”在他耳畔炸响的时候,方知渊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蓦地挺身! 他颤着唇似想说些什么,可陡然间气急攻心,只觉得肺腑一绞,眼前白光乱闪,一口热血就先于声音从喉中呛了出来。 蔺负青瞳孔紧缩。 就是这一抹血色,杀死了他残存的冷静。 这是他的人…… 是他要护的人…… 是他认的师弟…… 是他喜欢的小祸星!!! 竟然在他面前,被这群凡人如此践踏侮辱,如此颠倒黑白,如此…… 回神之时,那青年已经被他挥出的劲气当胸击中,吐血不止。蔺负青五指紧勾,狠色窜上眼眉,雪白的剑锋正直指城主痛苦蠕动的咽喉! “蔺负青!” 隐约听见方知渊唤他的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嗡嗡的耳鸣,听不清晰。 蔺负青的呼吸渐渐急促,原本清澈的眼底笼了一层森然的阴翳,扫过一张张惨淡的凡人面孔。 看啊,看啊。 不是都爱戴城主吗,不是都为城主不平吗…… 为何到了他真露出杀气的时候,竟无一人敢挺身护在城主面前,为城主挡剑!? 太可笑了,为何没有!!连他们口中鄙夷的“阴体”、“贱种”,都能为素未谋面的人做的事情——为何没有人敢做!!? 心魔露出狰狞的真容,从泥淖中伸出无数指爪,拖他下沉。 胸口如灌了铅一样憋闷,令人反胃的血腥气升腾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难灭的屈辱与悲愤。 蔺负青痛极地想,这就是世间吗? 如此无情地残害着他心爱的星星的,就是师父要他救的世间吗!? 脏极了,丑陋极了。他当真要倾此一生,去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吗? 这世间,这世间—— …… “——师哥!” 蔺负青倏地惊醒,背后冷汗涔涔。 从背后传来的,仍是那样惯来冷硬的少年嗓音,却因着其中浮现的一丝慌乱,以及这称呼本来就带的亲呢含义,突然就变得柔软了。 方知渊狼狈地从地上滚爬起来,还淌着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蔺负青控剑的手腕,沙哑道:“不行。” 蔺负青猛地怔住。 眉眼间原本杀意凛然的寒色,就这样被突然荡进来的惊愕冲淡了。 不仅是他,在场苦苦哀求的民众们,痛哭的城主妻子,连带着认命等死的城主,也都不敢相信地呆愣住了。 方知渊喘息着:“你想干什么,把剑收起来。” “……” 静。 一切皆静。 哭声没了,叫声没了。 风止息,云不流,虫鸟不鸣。 心头妖魔销声。 蔺负青眼角泛红,嗓音紧绷如拉满弦的硬弓:“为什么。” 图南剑锋再逼近一寸,已经抵住了城主淌着豆大冷汗的脖颈。 方知渊咬着牙关,死死攥着蔺负青的手腕往下压,力道不松反增:“不行!” 他右手抖得厉害,臂上伤口绽开,鲜血越流越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汇成一摊。 蔺负青怒道:“松手!你右手不想要了!?” 方知渊声音更厉:“你先松手!!” 蔺负青下颔微昂,冷淡道:“我为什么要松手。” 那淡淡的语调激化了某种情绪,对峙的两人之间,有什么已经紧绷到极点的东西轰然炸开了。 “——你不是说要飞升成仙吗!!?” 方知渊突然就和被火点着了似的,眉目凌厉地高声怒喝:“仙人的剑,就是给你用来在这种凡俗界的破城街头,指着这群愚不可及的废物吗!!?” “……” 蔺负青愣住了,他张口失声。 黑衣少年浑身都在哆嗦,眼瞳的焦距都有些散乱了,只有高亢的嗓音是还稳的: “想为我出气是不是?想替我教训人是不是!?蔺负青你好天真……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我是个什么东西吗!!?” ……太突然了。 蔺负青根本想不通这人哪儿来那么暴躁脾气,活像是自从来了虚云后一直苦苦压抑的什么东西,突然在此刻爆炸了一样。 “我是祸星!是阴命祸星!!” 方知渊染血的右手倏然抓住了自己心口的衣襟,瘦削的手指一阵阵地痉挛着,几乎要令人怀疑他是想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伤过我的人成百,想杀我的人上千,你难道还都能教训个遍吗!?——那你这辈子就废了!!” 蔺负青早就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吼给吼懵了,控着图南的力道不自觉地一松。 方知渊眼疾手快地将那仙剑自半空中摘落,还顺手牵羊把剑鞘也从他手里抢过来了。 继而踉跄后退两步,凌乱地喘息着,以一种宛如困兽戒备敌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蔺负青的眸中渐渐浮现出迷茫。 转眼间,那清俊的白衣小仙君,剑和剑鞘都被抢了,杀气也散了。一动不动空手站在那儿,反而显出几分无辜来。 ……为什么? 知渊是在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才逼不得已要伤凡人的么? 自己为他染血,竟是那么一件令他厌恶……甚至可称是恐惧的事情吗? 四周的百姓中,再也无人敢出声。 只有蔺负青茫然低语道:“是你不愿自己动手,我……” 我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吗。 “……我动手?”方知渊冰冷地嗤笑一声,冷眼看着怀中的图南剑,“在你眼里,我就比你脏那么多?我就会喜欢一辈子杀人沾血?” 蔺负青已经跟不上这人的思路了,他咬着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心中深处的那片黑暗,那片无解的,困了他几年的黑暗,摇晃着,震动着…… 方知渊定定地望着他,语调突然低软了:“你不是……说过,我是你师弟吗。师哥。” “你既然是要成仙的,我也未必不能随你飞升天外,脱尘成仙。” “到了那时,此间的阴妖与恶人再猖狂也不能伤我,我也不必回头多看一眼。这不就好了。” 蔺负青眼前晕眩。 他依稀听见一声破裂的脆响。 蒙在他道心之上多时的,那坚硬的黑色阴翳被粗暴地打碎了一道裂缝,有炫目的烈阳之光照了进来。 曾经,他为求解破障,踏遍红尘。 看得越多,却反而越是厌憎于世间的劣性,越是心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