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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青衫头戴秀才方巾的姜云衢黑着脸从村长家出来。 陈氏刚从姜妙那儿回来,正弯着腰往鸡窝里摸鸡蛋,见姜云衢乌云罩顶似的推门进来,她愣了愣,忙问:“大郎,咋了?是不是县学里出啥事儿了?” 姜云衢想到村长代表村人对他千恩万谢,胸腔里便好似着了火,“娘,我上次旬休回来,你不是说村长已经带着村人凑粮准备换钱资助我念书了吗?为什么他们突然改主意了?” 陈氏直接听懵,“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改主意?前些天我还听说粮食已经凑够三大牛车,跟着就要去镇上了,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姜云衢恼怒道,“我刚进村就被村长他们家坐了老半天,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我孝顺,不忘本。总而言之那意思就是我不仅不要村人资助,等考上举人还不收他们的粮,无偿给他们挂田免税,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陈氏傻眼,“怎么会这样?你人都不在家,这话谁说的?” 姜云衢有些抓狂,“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村里人捐粮换来的钱他可以不要,可无偿给人挂田,这就等同于每年倒贴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啊!姜云衢心头在滴血。 西屋里,姜柔听到母子俩的谈话,推门出来,撇撇嘴,“还能有谁?准是我那拎不清的糊涂娘,她不就见不得别人好么?” 姜柔一提醒,陈氏也觉得是姚氏,可她一贯只会“当好人”,便轻嗤一句,“柔娘,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咱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姜柔哼声。 …… 一刻钟后,陈氏、姜云衢和姜柔出现在老宅。 姚氏养了两只鹅,正打算赶去河边放,前脚都还没出门就看到这三人,她冷笑着“哟”了一声,“来的还挺准时。” 陈氏声音低弱,“姐姐,我,我们……” 姜柔心疼陈氏被姚氏欺负成这副胆小怯懦的模样,抢了话,直接质问姚氏,“村里人给大哥凑粮换钱的事儿黄了,是不是娘在背后搞的鬼?” 姚氏呵呵两声,“这种事还犯得着躲在背后搞鬼?我光明正大搅黄的。” “……”姜柔被噎得险些岔气。 陈氏和姜云衢二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姚氏踮脚把晾衣杆上的尿布收了,嘴里冷嘲,“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整个溪水村的人,谁提起咱家大郎不竖个大拇指?往前数个三十年,村里都没出过这么大方的读书人,我这一番苦心要是被当成了驴肝肺,那可真是蚊子叮菩萨,不识好歹了,莺娘子,你说是吧?” 陈氏心里堵得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姐姐说的是。” 姚氏懒得再跟这几人掰扯,去屋里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布包拿出来递给陈氏。 布包里,是她的几样嫁妆。 陈氏不识货,只觉得沉甸甸的应该能值不少钱,心底怨气总算消散几分,带着姜云衢和姜柔走了。 姚氏没再去放鹅,转身进了姜妙的西屋。 出生三天的小宝已经长开不少,这会儿正躺在娘亲身旁,欢快地吐着泡泡,见姥姥进来,咧了咧嘴。 姚氏一颗心都给他萌化了,忙过去把小奶娃抱起来,眼睛望向姜妙,止不住地笑,“这小家伙好像能听懂咱们说话似的。” 姜妙淡淡看了小宝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尔后问姚氏,“娘给了他们多少东西?” 姚氏逗弄着怀里的小奶娃,顺嘴答:“放心吧,顶了天五两银子。” 小宝看看姥姥,又看看长相娇美的娘亲,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努力喝奶,努力长大,努力把娘亲送到爹爹身边,有爹爹护着,娘亲就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么多坏人的伤害了。 004、兴师问罪 姜云衢再次出现在老宅,已是黄昏时分,隔着一堵墙,他直接站在院儿里大吼,“姜妙!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背后设局让他欠下全村一个天大的人情也就算了,还拿那么几件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来打发他,真当他是要饭的? 姜妙一听就知道是姜云衢兴师问罪来了,对此她早有准备,冷笑着回,“要么,你乖乖闭嘴滚回你的县学,要么,等小宝满月我多摆几桌,请全村人来坐坐,好让他们都知道,你姜大秀才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小外甥。” “你!”姜云衢脸色一变。 他到底是怕的,怕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毁在这个女人手上,当初险些轻薄了她,纯属被美色所惑,如今回头想想,心中不免庆幸。娘说的对,不管是姜妙还是这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土丫头,他将来是要当官娶千金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攥了攥拳头,姜云衢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疯女人!” 屋里抱着小宝哄睡觉的姚氏啧啧两声,不用想也知姜云衢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从前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闺女脑子清醒过来,帮着自己让那对母子不痛快,她就怎么想怎么痛快,饭都能多吃下两碗。 小宝委屈巴巴地看了姜妙一眼,他想告诉娘亲,他有爹爹,他不是来历不明的孩子,可他太小了,别说讲话,就连做个面部表情都有困难。 姜云衢碰了一鼻子灰,正打算走人,耳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嗤,“大老远就听见你嚷嚷,没别的事儿做了?” 姜云衢脊背一僵,回头看着来人,不得已扯了扯嘴角,恭敬喊,“奶奶。” 来人正是姜妙的奶奶老曹氏。 严格来说,老曹氏不算姜云衢的亲奶奶,姜云衢是二房的香火,可他却极怕老曹氏。 不仅姜云衢,整个姜家,从姜明山、陈氏再到姚氏,全都怕这位性子刻板的老人家,更别提姜柔和姜妙这样的小辈了。 老曹氏寡居多年,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又帮儿子娶了两房媳妇,头发早已熬得枯白,她一贯少言,不合规矩的事儿不做,过头的话不说,姚氏陈氏在她跟前,时时刻刻都得踮脚提着小心,就怕一个不慎惹了婆婆不高兴。 “奶奶,您也来看妙娘呢?”姜云衢脸变得快,眨眼就堆上笑,一副殷勤相。 老曹氏没吭声。 姜云衢怕一会儿挨骂,随意找个借口就溜了出去。 老曹氏走到西屋外,站在棉布帘子前,不打算进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刚路过村长家门前,说那边儿有信回来,我放外面了。” 话完,把信掏出来搁在木墩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姜妙和姚氏对看一眼,母女俩纷纷陷入沉默。 老曹氏口中的“那边儿”,指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姜秀兰。 自从二十多年前出了那件事,老曹氏再也不让姜秀兰回家,可村里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