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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体贴的父亲,给予了他生命和无微不至的照顾,给予了他姓氏与家族的庇护。与这一点相比,只陪伴过他几年的爹爹和哥哥 临水习剑的谢筝忽然收了剑,不敢想下去。 他低头望向清溪中的那个人——他容颜秀美,身长玉立,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一阵水波浮动,模糊了少年的面影,敏感的少年人握着剑一个哆嗦,他不知怎的,有点怕面对自己的倒影。 他站起身来,让长剑交错于水流的方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来,很快,浅浅窄窄的小溪就被他搅得光影粼粼,再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影。 谢筝这才满足地离去了。 谢筝无数次地假想,如果那一日午后,丛砌没有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日子会否一如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不见苦痛。他是不是便能始终拥有一个疼爱他的父亲,能自由选择未来的道侣? 一次设想就在他心里埋下一根针。 千万次设想便在他心头长成一片暗无天日的荆棘林。荆棘的根刺扎在谢筝的心脏里,尖端则直直地指向他的哥哥丛砌。 丛砌是丛佩与卫霜海的儿子。像丛佩一样,他空有蓄灵体质,却没有修灵的根骨。但他资质的平庸和不光彩的身世都不妨碍谢跖青对他的关爱,在谢筝没有出生的那些年里,谢跖青将他视若己出,曾严令禁止谢家人对丛砌的一切说三道四。 丛砌本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丛佩甚至为他取名“弃”字,是谢跖青改作了“砌”字,取砌玉之意。君子如玉,他显然像亲生父亲一样对丛砌有所寄望。 丛砌曾经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自己身世的真相。爹爹是卫老爷见不得人的姘头,被卫夫人捉奸后阉成了废人,大着肚子逃亡的路上蒙谢跖青搭救回家,悉心照料。两人日久生情,结为伴侣。 丛砌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弃儿。他本就继承丛佩的性格,谨小慎微,这以后几乎成了怯懦,害怕自己哪里没了规矩,越了界限,就被养父和亲爹赶出门去。谢跖青知道这一茬后,将家里多嘴多舌的人都清了出去,加倍地关爱这个和他毫无血缘的养子。丛砌才渐渐相信自己不会被随随便便地逐出门去流落天涯,苍白消瘦的小孩子渐渐懂笑了。 他笑起来时脸颊右侧有个酒窝,不深,浅浅的一点,正好嵌食指的指尖。脸很瘦很白,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眼瞳很黑。讲话时经常低头不看人,当他抬头笑起来时,就格外招人疼爱。 谢筝久远记忆里的丛砌差不多就是那样子。不过他是弟弟,丛砌是哥哥,他在襁褓里时就由丛砌抱着,是丛砌低头看他,他抬头看着哥哥。丛砌当了哥哥以后,还没来得及忧心自己的容身之处会不会被弟弟挤占,就看见了襁褓里秀气可爱,天仙一样的宝贝弟弟。一股从没有过的责任感袭上心头,孱弱的少年不知怎么有了力量。他懵懵懂地上前把弟弟抱在怀里,姿势不对,弟弟哇哇大哭,他一面慌,一面想,我不能让弟弟哭啊。 所以弟弟记忆里的哥哥,其实是既漂亮,又可靠的。 谢筝长大以后,丛砌再出现时,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那天午后,谢筝习剑归来,正满身热汗。他吩咐小婢烧来热水,转到屏风之后欲洗掉身上脏污,却看见屏风之后的地面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谢筝吓了一跳,弯腰把人翻过来,不由皱起眉头:这人怪形怪状,肚子胀得老高,四肢则细得竹竿一样,下身污着各种液体,尿液血液和精液流了一滩,味道腥臭难言。他抬起这人的下巴,面庞消瘦且憔悴,皮肤很干,口唇脱水,眼睫上沾着沙土。 若不是他确实长了一张人脸,大体算是个人形,谢筝几乎要把他当成一剑斩了。 他一手握剑,另一手把那人拍醒:“醒醒。” 那人看见他时,却比他更加惊异恐惧,四肢在地上胡乱扑腾一气,却只挪开几寸距离。慢慢地,谢筝察觉对方根本看不清他,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嗅到生人的气息,就恐惧成了这个鬼样。 谢筝多少起了一些怜悯。他好生安慰道:“别怕,别怕,你在这里很安全。我是谢家人,谢跖青的儿子” 对方听见“谢家”、“谢跖青”,身体一阵哆嗦,露在外面的下体淅沥沥又失禁了,两只浑浊的眼睛里也流出泪来。谢筝觉得奇怪,内心开始有了一点不祥的预兆,他仿佛触及到了什么 可这人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肮脏的身体向他不断挨过来。谢筝生性爱洁,下意识退却,怪人伸着白惨惨的胳膊在空中乱舞一气却没摸到他一片衣角,终于逼得自己发出了声音。他口音怪异,牙齿不断互相磕碰,好像根本不习惯说话,嗓子干涩得异常:“小筝吗,你是小筝吗?” 谢筝瞪着他,死死地瞪着,搜寻了记忆里的每一个碎片,才终于从这个站不起来、看不清楚的大肚子怪物身上,捕捉到一点熟悉的标志。这人哭的时候,嘴抿起来,右颊有个很浅的酒窝。 热水最终用来给丛砌清洗身体。 谢筝心酸地发现哥哥的大肚子不是胀气或生了什么其他怪病,而是怀着孕。丛砌手脚筋脉都被挑断,四肢已经俱废了。他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只能模糊地感光,看到一点点物事的轮廓,但什么也看不清,甚至不辨颜色。 谢筝没有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丛砌也没有说。 他给丛砌擦洗的时候,双手经过丛砌的手边。丛砌用手指软软地摸了摸他的手,摸到光滑的肌肤和硬硬的剑茧。然后丛砌便似松了一口气,沉默很久之后,试探地问:“你过得好吧?” 谢筝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他一把抱住赤裸的哥哥:“哥哥,我送你逃出去吧!” 他能猜到谁把丛砌变成今天的样子,他们都是他的亲人父亲那么好,哥哥也那么好,他的父亲却在虐待、强暴他的哥哥。 丛砌没有应声,他把身体沉下一点,将脸也埋进热水里,像要把自己溺死在里面。谢筝痛苦地托着他的颈和胳膊,可还没用力,丛砌便自己浮了上来。 丛砌说:“我不能逃,也不能死小筝,你就让我,躲一会儿,一会儿就,就行。” “哥哥!” 丛砌却不听谢筝说什么了,他自顾自地念道:“我只是有点受不了让我休息一天一晌一个时辰都好” 丛砌原本想要的只是一隙喘息之机。可他被谢筝打理干净,藏进房间,令他惧怕的东西真的来了。他又觉得这一会儿偷来的时间根本不够了。 他躲在被谢筝以灵力封起的暗室里,藏在角落的暗影中,感到大片黑暗笼住了谢筝的整个房间。他听见桀桀的沙哑笑声,叫唤着他。外面开始打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互相碰撞,屋子里咚咚作响,是桌椅被带倒一片,继而有布帛撕裂的声音,是床幔遭了秧还是 丛砌努力爬到门边,手扶着墙,一点点探出视线向谢筝的室内窥去。他看不清楚,但从轮廓也能感知到谢筝房内变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