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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看见自己的失态,急急忙忙低头擦了擦眼泪。 便在这时,那把温柔的嗓音又响起:“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萧白石沙哑道。 他听完那话,突然有种被无限包容的感觉,他说什么都有道理了,他犯的错、受过的委屈,一瞬间都能倾吐。 这很特别,与萧鹤炎不一样——萧鹤炎是如山的一个人,挡在萧白石面前,把风雨一一遮去,但也无形中给了他山一般的压力,让他不敢表现出任何脆弱。山崩的恐怖是会压迫人的。 但他在辛夷面前能淋漓尽致地展示负面情绪,不怕惹对方担心。 他说不知道,辛夷就没追问了。分神大约有个寄托,这时脱胎而出,还能缓慢地移动,朝他走来抬了抬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但辛夷到底没动,沉默着,等萧白石把眼泪都擦干。 萧白石抹了把眼睛,有点怨念的口吻,道:“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辛夷颔首:“确是不在了,能见到你,我也是七分意外三分惊喜。” 萧白石问道:“为什么?” 辛夷没有立即回答,他离那祭台很近了,凌空拂过被摔成两截的五弦琴。水滴旋即滴落,又是两次如同琴音般的乐声,萧白石这次感觉到了,这不是什么妖术,也没有任何的捷径手段,其实只为最简单的通灵术而已。 他也能做得到。 但一点遗留分神尚且能完成,辛夷活着的时候,还不知到底有多强大。当年真正的、被姚虚传承的通灵术,又该是如何操纵天地万物的呢? 像突然发现了一座宝藏,却无从下手。 萧白石想着这些,摊开手,看向自己的掌纹。 “你很厉害。”辛夷弯了弯眼角,“总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 萧白石懊恼道:“不……我只是……” 辛夷打断他:“你自己的修行不要总想着别人给了什么,是叫白石?你很好,能来到这儿找到我,就足以说明一切。” 萧白石皱起眉头:“难道不是来了,就都能遇见么?” “不是。”辛夷向后撑住祭台,手指摩擦过凸出的石头,“小炎来了就见不到,因为他不会通灵术,听不见那个乐声。” 可他一定很想见你。 萧白石暗道,没有多说,只懊恼自己平时伶牙俐齿,真到了传递消息的时刻竟然嘴笨得说不出半句好话。 辛夷道:“通灵术现在只有你自己了解一些了么?” 萧白石不明就里,点了点头。 “挺好的。”辛夷失笑,“法术原本很好,但……还是不要为太多人所知了。” 萧白石突兀地问:“你以通灵术驱动水滴发出乐声,这才引我前来,寻常的分神没有原主的力量不能这样——怎么做到的?” 他指了指那把断掉的琴。 “这张琴是我做的,那时一心一意,没有想其他任何。”辛夷微微笑着,对他耐心地解释,仿佛他真的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需要言传身教,“它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形影不离,你知道剑修么?剑修的剑是第二灵识,我的琴也一样。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是自己依附它,还是它造就了另一部分的我。” 萧白石怔忪道:“……是,我认识一个剑修,他说过类似的话。” 远山黛选择了我。 应长风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万物有灵,萧白石忽然觉得这四个字前所未有的沉重。 辛夷叹了口气,道:“所以……那件事发生后,肉体陨落,元神俱灭,唯有这张琴上阴差阳错残留着我的一魂一魄。小炎发现后,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又无法在一张琴上驱动灵识使人死而复生,只能将这件东西封存在翠微山,镇住了一道裂缝。” 什么裂缝? 萧白石隐隐约约知道辛夷在说哪件事,但他心里乱,一时半会儿记不起要紧的地方。 “后来小炎不知从哪里看来的邪路子,说以自己的心血为引,就可以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同生同死。于是他挖出了自己的心,留下一小部分维持生命运转,余下的,就和琴上一魂一魄的灵识绑在了一起,非要等他将死之时我才得以一同入轮回——” 辛夷说到这儿,表情有些哀伤地看向萧白石,道:“他太执着,对不对?绑在一起也没办法见面的,这代价太惨重了。” 萧白石从未听萧鹤炎说过此事,他以前只知道父亲执迷,心思太重,没想到还能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举动。 阻拦生死轮回…… 这不就是逆天而为吗? 辛夷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极为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在害怕,我大概也是知道的。那么久的日子……他害怕黄泉路遥,几百年后人会走散吧。” 黄泉路遥,萧白石莫名为之感伤。 因为轮回就有来世,失去记忆,或许能遇到从前很重要的人,或许形同陌路,也或许永不相见。但这些甜蜜或者痛苦都随着死亡消散,所有人度过的又是崭新的一辈子,前世听着玄之又玄,带有意难平的眷恋,可太不切实际了。 曾经有修士在道侣死后寻找对方转世轮回之人,踏遍千山万水,寻过几十年,终于找到对方时,他曾经海誓山盟的道侣身为凡夫俗子,已是垂垂老矣。 那人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从前。 修士在一棵树下与她说了几句,竟还被她当做年轻的外乡人,送了一碗水。 经过此事后,那个修士从此心灰意冷,抛弃所有的思念与执着遁入山中隐居,不知下落。 萧鹤炎也曾想过么? 可他不肯找到最后一场空,索性更极端地拉着对方不放,要一起入轮回。运气好的话,他们说不定是同乡,是邻居,可以青梅竹马地长大,过一辈子。 等到那时,就算不记得前世情深义重,又有什么关系? 好荒唐,萧白石低着头想。 可这绝对是萧鹤炎能做出来的事,那会儿大约他没遇见过应长风,把这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遇见了应长风,他也没放弃。 不然不会留到现在了。 应长风是他抢来的一个替身,一个供他凭吊的花瓶。 萧白石此时见了辛夷,心服口服地承认辛夷的确与应长风极为相似。那时萧鹤炎面对应长风,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大约有数又不敢确认,只知道没发生过任何僭越,否则应长风后来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无所谓”。 辛夷知不知道呢? 可能他也“无所谓”吧,只有萧鹤炎在局中无法清醒。 “我……”萧白石艰涩开口,“我是该叫你‘爹爹’,但奇怪得很,我叫不出口。” 辛夷笑得更好看些,他一笑起来,那点和应长风的相似就荡然无存。辛夷是很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