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然后，他哭了

    江寒月正试着向泥偶注入灵力。

    他专注得很，连自己正被打量着也没发现。

    随着灵力的运转，被捏得坑坑洼洼的泥偶动了动，随即颤悠悠地走动起来。

    成功了！

    少年俊秀的眉眼间不由得染上喜悦，他唇角微微翘起，正欲露出笑容，却看见泥偶在几步后啪地倒地，又摔成一滩泥。

    还未完全绽开的笑容僵在脸上，江寒月垂下眸，默默将来之不易的灵土用手拢住，准备从头来过。

    他想给自己捏一个朋友。哪怕不能言语，可只要能听他讲讲话，那就很好。

    你在做什么呀？

    清脆的嗓音忽然在头顶上方响起。

    江寒月愣愣抬头，看见陌生的女孩儿趴在墙上，正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谁？他问。不太开口的缘故，嗓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我是花绛。女孩儿笑嘻嘻的，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要接住我喔。

    她说完，双手一撑，毫不犹豫地自墙头跃下。

    等江寒月猛地睁大了眸。身体下意识地行动起来，他飞扑过去，将女孩儿接了个满怀。

    蹭了一身的土与灰。

    倒是花绛没心没肺地坐在他身上，笑得开心极了：还蛮好玩诶！要不要再来一次呀？

    不要这样做。江寒月推开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很危险的。

    喔。花绛本也不在意玩什么，她问，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江寒月一顿，突然止住声音。他抿了抿唇，有些踌躇地问，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

    我我是江寒月这个名字就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呀。花绛眨眨眼，我特意来找你玩呢。

    江寒月有些不敢相信。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找我，玩？

    对呀。花绛有些疑惑，你不喜欢和我玩吗？

    江寒月不知道如何去说。他犹豫着，不知道花绛对自己的身世究竟了解多少。

    更不知道如果他坦白相告，此时这双盛满好奇与笑意的双眸，会不会变得和其他所有人那样，只剩下厌恶。

    到底是对朋友的渴望压过一切，少年看着对方那张笑盈盈的小脸，最后低声道：那，我们一起玩吧。

    江寒月所说的玩，其实也只有捏泥巴。

    灵土可以承载少量灵力，做些简单的小物件，常被刚学会引气入体的孩童拿来玩乐。

    可到了江寒月这儿，只有少少的一捧。

    他也没想太多，直接全部推到花绛身前，自己则抿抿唇，笑得有些羞涩：我看你玩，就好了。

    好喔。花绛开开心心地应下。

    女孩儿的手灵巧，花绛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便捏出个憨厚可掬的泥娃娃。她又递回给江寒月，笑得弯起了眼睛：喏，送给你啦。

    什么？江寒月没想到她会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少年不由得抬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她好像很爱笑。那样明艳的笑脸在阳光下显得极灿烂，几乎令他生出些不安。

    怎么会，有人愿意对他笑呢。

    怎么啦？花绛见少年沉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疑惑：我捏的不好看吗？

    不是。江寒月摇摇头，将思虑尽数咽了回去，很好看。

    那你快注入灵力呀。花绛期待道。她在九天见过无数做工精巧的仙器，可造这种简单朴素的小玩意儿，还是第一次。

    少年正准备接过泥偶的手一颤。江寒月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这一次，可爱的胖娃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江寒月却没有产生任何高兴的情绪。少年视线紧紧地盯着泥偶，他紧张极了，以至于掌心都渗出了汗。

    可惜片刻之后，泥偶如同上次那样，在片刻后啪地摔成一摊泥。

    他搞砸了。

    江寒月身形猛地一抖。他将头垂得更低，下意识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

    哎呀，好可惜耶。花绛依旧开开心心的样子，没露出少年想象中厌恶的神情。她伸手，把灵土重新拢作一团，你想不想我捏别的样式呀？

    你、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花绛问。她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而且，我根本不会生气的。

    她是玉像美人，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自出生那一刻起，便从未生出过负面的情绪。

    那、那你还还会和我玩吗？江寒月又问。

    当然啦。花绛低着头，双手揉揉捏捏，想试着把灵土捏成小黑蛇。她随口说道：我是为你而来的呀。

    女孩儿顿了会儿，想起什么，又抬眸去问对方意见：对了，你想要蛇还是

    花绛的话音停在半途。

    因为，她看见江寒月双唇颤了颤，想要说什么，却陷入无言的沉默。

    然后，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