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20.一动不动)
“是回宅子吗季总?” 或许男人的声音太低,助理侧身回头,又确认了一次。 男人却没有再回答。他靠在座椅靠背上,眉头微皱,闭住了眼。 酒店太冷清了。 他应该回去看看儿子。 春(27.春花) 27. 宅子前灯火通明。黑色的车子滑过了路灯,轮胎溅起了水花。 天地间烟雨蒙蒙,提前得到消息的管家早已经站在门边,在男人迈出了一条腿的时候,他微微的挺直了背,恭了恭身。 “少爷回来了。”他说。 男人下了车,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径直往屋里去了。保镖过来给他披上了外套。管家跟在了后面,亦步亦趋。 暖气扑面而来,宅子里原来也是那么的明亮。 三层楼高的挑高大厅,巨大的花瓣吊灯。宽阔的面积,被分成了大中小几个厅。男人站在门口,远远的还能看见餐厅桌子的一角。 沙发一如既往的宽大又干净洁白,几个小几上都插满了鲜花。是白色的铃兰——一朵朵白色的小灯笼样的花朵密密麻麻的点缀在青绿色的枝梗中间,格外的清丽喜人。 可是,又是那么的寂静。 没有人声。 大厅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宽。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却只有寥寥几个人罢了。 “Angus呢?把他抱出来我看看。” 男人走了几步,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了他的脚步,让他直觉不想再深入。他站在客厅中央,停住了脚步。酒意突然又有些上脑,他晃了几晃,抬手抚了抚额头,声音低哑。 他应该早点关心儿子的。 不该让他和保姆在这个房子里待那么久—— 心里突然又有了一阵怒气。 又有一阵悲凉。 男人扶着沙发,闭目不语。有人离开了,带走了她的女儿,却独独的留下了他的儿子。 或许这就是她做的选择和决定。 十年的感情付诸流水。他就这么被她放弃了。那个人—— 她连孩子都不要了。 这种由保姆保镖管家陪着独自在华丽宅子里的感觉,他小时候感受过太多。宅子巨大又华丽,佣人环绕,年级尚小的时候他也不知事,现在回味起来,却也渐渐感觉到了什么。 或许他也不算什么好父亲。他一向不太管儿子——就如父亲在他小时候,也不太关心他。 有些事是事实摆在眼前。沉寂了几天之后他还是必须要面对面前的问题,也无法逃避。也许他是时候开始考虑一些别的事情——他不可能沉寂太久,这是数十年的家庭教养也是本能。但是也许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季家的下一任的男丁或许应该在场。 欺瞒。欺骗。侮辱。 男人晃了一下,又走了一步,摔在了沙发上。他捂住了额头,同时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客厅一片沉默。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过了几秒,他拿下手,又皱眉去看一直没有应声的管家。 空旷的客厅里,传来管家轻轻的呼吸声。 “少爷,Angus小少爷——” 管家声音轻微,又顿了顿,“那天已经被太太带去状元苑了,已经一周了——没有在这里。” 客厅里一片寂静,铃兰的花朵静静的挂在枝条上。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是未闻。 “什么?” 过了两秒,他又轻声发问,一字一句,似乎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小少爷在状元苑,先生。已经一周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 屋外下着雨。 屋里暖气混合灯光,却又那么的 空旷。 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Thomas,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连月带Angus走?” 过了几秒,男人抬起头,胸膛起伏,眼睛发红,“这是我儿子!” 管家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面色恭敬,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青着脸紧抿着嘴,一边解自己的领带一边往楼梯上走。 连月她—— 她居然还带走了他的儿子。 这是他的儿子! 楼梯曲折,走廊空旷,男人大步而入,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又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卧室的房间还是那么的熟悉,小厅,沙发,花瓶,油画,书房。 笔记本的背板闪烁着蓝光。 仿佛有人刚刚使用过。 心里一跳,男人挪开了眼,又大步走到了卧室。卧室里的被褥平平整整,没有丝毫人迹。靠里一侧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艺术花瓶—— 花瓶里那碍眼的红梅早已经被他丢弃,现在花瓶里,只有几支新鲜的带着露水的春花罢了。 春(28.一个趔趄) 28. 春花在卧室里静静的绽放。 外套脱掉了,裤子却是没脱。眉目英俊的男人合衣躺在床上,身下压着钩花锦被。他抬头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坐了起来。 默了几秒,又躺下去了。 连月。 他咬着牙,只觉得心里钝痛。他不爱连月了。显而易见。 但是同样显而易见的,儿子是他的。Angus是家里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她没有权力带走。 这冷清,是那么的迫人。哪怕开着暖气——他也觉得全身冰凉。沉着脸,男人又一次坐了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终于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外套,出去了。 “Thomas,”他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酒意又有些上头,但是他还是竭力维护住了声音的冷静,“准备车子,我要去状元苑。” 不爱是不爱了,但是话要和她说清楚。 做这个决定并不难,一边穿着外套一边下楼的时候,男人心里竟然还有一丝轻松和雀跃。似乎是因为这个问题在心里压了太久,现在也终于到了解决的那一刻。 他不爱了,但是要把儿子带回来。在他们决定结婚的时候父亲已经给Angus做过亲子鉴定了,Angus就是他的亲生儿子没有错。 是他的儿子。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已经有几天了,连月也渐渐摸清了孩子们的规律。宁宁身小娇弱像只奶猫,每隔三个小时就要喂一道奶。一般她九点睡觉,十二点,三点和六点还会各醒来一次。但是总的来说小家伙还算好带,一般她吃完了奶,睁着眼睛东看西看——还会张开小嘴啊喔几声。连月抱着她在屋里走一走,给她说说话唱唱歌,不过半个小时,她就又睡过去了。 Angus更是好带了,一岁多的宝贝,晚上倒是喝道奶就睡了——偶尔尿床。就是白天调皮得慌,精力充沛,这个小房子似乎不够他玩,一个没看住就要四处搞破坏。 截止目前,杯子已经被他砸碎了两个,碗也砸了一个,花瓶里的花扯得支离破碎,沙发被他抠出了一个洞,还站在沙发边尿了两次——高级感的设计已经破坏了一半了。甚至连月有天吃着午餐,保姆还要在洗手间里解决他的三急之中的某一急。 养儿方知父母恩。 也许是妈咪交代过了,这两天保姆倒是早上八点半准时过来,下午六点喂完孩子再回去。连月没有给她这边的钥匙——保姆也不敢敲门打扰她睡觉,只在门口等着。第一天连月开门发现了她站在门边,还吓了一跳。 有人接把手倒是好些, 连月从不矫情。她想着或许她以后真的该请个保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保姆工资是多少钱一个月——看了几次埋头做事不吭声的保姆,连月犹豫了几次,还是没有问出口。 季家的保姆佣人都是高薪,恐怕她也请不起。 某天夜里,保姆离开后,还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她犹豫了几秒。接了起来,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候了一下她。又说想看宁宁。又说他现在忙走不开,过几天来看孩子——要是她想去那边——梅园—— “我不去的。”她低声说。 拿着电话,连月这才发现又自己心跳如鼓,后背僵硬。他的声音温和,就在耳边,就仿佛他说话的气流从耳垂拂过。她不想去想为什么他要打这个电话,她却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神使鬼差的把那个小金虎带了出来——或许是是想着这来自于某个神秘的家族,就想电视上一样,以后宁宁长大了需要了,她可以拿着信物,去找这个未来不知道会坐到第几层的男人办点事。电话里他的话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温和又宁静,却总是又让人觉得带着某种让人惧怕的力量——又和他身上的温暖混在一起,让她恐惧又贪恋。正好电视还开着,电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播上了新闻,屏幕上闪光灯爆闪,有个熟悉的男人穿着中山装,身边随从和群众环绕,他的嘴角难得的勾出了一点点的慈祥的微笑。 “少年强则种花强,” 电视里的男人站在群众和少年们中间,背后是公园。他旁边带着红领巾小姑娘吐着舌头,围观群众里传来了某个无聊人士高兴的大喊,“喻-席我们爱你!” 男人似是未闻,只嘴角勾笑,声音一字一句的传来,“你们年轻人,就像是初升的太阳,才是国家的希望。” 连月看着上面的男人,视线在男人熟悉的眉毛上落了两秒,有些怔忡。她只觉得这半个月来的事发展太快,让她意识都悬浮了起来,飘飘渺渺,不知所踪。手机里还有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连月你是在看电视——我怎么听见了爸的声音?” 他轻轻的清了清嗓子,又低声问,“他老人家昨天又去哪里了?” 雨停了半天,又下了起来。 那天包的几个饺子,已经吃完了。宁宁吃完了奶,正在卧室的大床上举着手睡得正香。Angus坐在爬爬垫上玩着玩具——栅栏把他圈在了里面。 客厅虽然小,可是保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从别墅里拿了垫子过来,挪了这里的饭桌和沙发,在角落里勉强圈了一块小小的玩耍区出来。 现在保姆已经回去了,临走还给她揉好了面。连月看了看外面又下大了的雨,拴上了围裙,又把馅拿了出来,坐在桌边开始包饺子。 陈山也给她打过电话——大概是听他的学生说起季念最新的绯闻了。连月拿起了一个面团揉了揉。 她没和他说这几天的事。 这是她和季念之间的事情。好也罢,坏也罢——她应该自己处理。 她习惯了没有依靠。 “砰砰砰!” 门口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似疾风骤雨。来人似乎是饱含了怒气,敲门的声音又重又急。 小季然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一抖,哇的一声一下子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连月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门。 “谁啊?”她站起了身。 女人温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了门板,门外的敲门声顿了一秒,似乎又被触怒了似的,“砰砰砰”地又更重了几分。 “怎么又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隔壁的女人正脱了鞋开始泡脚,又侧头勾着身子想去看外面——关着门挡着墙,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这么凶?今天孩子没哭啊?” 她喃喃自语。敲门声越发的重了起来,她去喊自己老公,“老吴老吴,你去看看隔壁怎么回事?” “让你少管闲事。”男人已经脱的只剩秋裤,一边抱怨一边往门口走。 “敲门声这么大,已经影响到我了,”女人振振有词,“你去看看。别人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 是个美女呀。 是个温温柔柔的美女。 虽然几天了还没看过她完整的相貌,但是气质好,身材好,露出来的脸,是极美的。 让人看见就很高兴的呢。 咔嚓。 男人打开了门。 却只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罢了。这个背影身材修长,个子很高,气质不俗。敲门的男人听见响动,似乎想转身,他只看见了他高低起伏的侧脸轮廓。穿着黑色打底衫系着围裙的女人早已经开了门露出了半个脸。她站在门口本来想说什么——听到响动,她看了他一眼,对他勉强笑笑,又把门更拉开了一点。 “你进来。” 她说话,声音温柔。 女人的手一把伸出,拽住了这个想要转身回看的男人的衣袖——男人一个趔趄,就这么被她拉了进去。 门关上了。 果然是个美女。 男人站在门口扶着门,心里一跳,脑里只剩这个念头。 原来一个女人的脸,竟然是可以生的这么好看的。 峨眉如黛,目如秋水。她仰着脸看刚刚的男人——那么的美。说话的声音那么的好听。刚刚敲门的这个男人,就被她这么轻轻松松的,轻轻松松的拉进屋去了。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对面关着的门。 “没事。” 过了几秒,他关上了自家的门。 “给我拿擦脚布——”这个身材变形的女人喊。 男人走了几步,扯下了擦脚布,往她脸上一丢。 “吴宇你有病啊!”两人似乎经常这么玩,女人没有生气,反而拿下毛巾,又笑了起来。 春(29.就在这里住吧) 29-1 暖气袭来。灯光明亮。 男人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你进来。”她说。 他现在在这里。 酒意借着暖气似乎又深入了一层,进入了脑干,又进入了神经,让人恍惚。 这个小破房子,和上次他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可是旁边围出来了彩色的爬爬垫和栅栏,里面还坐着一个嚎哭的孩子。饭桌也还是那个饭桌,可是饭桌底下已经摆放着几个半透明的箱子,里面装着瓶瓶罐罐和黄色的纸巾——好像是尿不湿。房间的其他地方也还堆了其他的杂物,略显凌乱。 几十万设计费买来的格调显然早已经毁于一旦。 女人刚刚把他拉了进屋,现在却松开了他的胳膊,兀自转身去抱栅栏里的孩子去了。肉娃娃正坐在爬爬垫上,张着嘴号啕大哭,男人站在门口,感觉自己似乎都能看见他的扁桃体。 酒意上了脑。馨香靠近过他,又远去了。 她就在这里。 身材还是那么修长婀娜,脱了衣服就是白嫩的身体。妆似乎没什么化,红唇还是那么诱人。头发随意的捆着,她俯身弯腰,露出了半边美好的侧脸。她的腰肢那么的细—— 男人抿着嘴,挪开了眼。 他都一个月没碰女人了。 桌子上还胡乱的放着面粉,面团,和一盆兑好的馅儿。 还有几个包好的饺子。 冷风夹杂热风,酒意入了血液,让人昏昏沉沉。他站在门口晃了晃,闭了闭眼。 他今天来,不是来听连月道歉的,他今天来,是来—— “别哭啦,然然你看这是谁?是爸爸哦——” 灯光黄白混合,女人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膜。男人心里一激,又睁开眼,恰好看见灯光温柔的撒在了她的脸上,衬得她明眸善睐,是那么的好看。她抱着孩子站在栅栏旁边,低声哄着孩子,眉目温柔。儿子却已经认出了自己来,大张着嘴向他伸出了手,两股鼻涕泡儿还已经挂在了鼻子上。 “爸爸,呜呜,嗝,爸爸——” 儿子一边哭一边伸手,那两管鼻涕泡儿在视线里缓缓下滑,向着嘴唇滑去,男人微微皱了皱眉。没有伸手回应儿子拥抱的意思,他挪开了眼,又抿着嘴往门上靠了靠。 “哎呀,然然别哭啦,都哭成花猫了,” 又有纸巾的扯动声传来。是女人随手扯来了纸巾把那两管鼻涕泡儿擦去了,动作熟练。儿子在她怀里扭动了几下,又哭哭啼啼的扯了几声嗝。 女人没有靠近他。她看了看他,只是站在原地,抱着儿子,低声哄着。 男人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黄白色的光,混合着暖气,似乎酿成了浓酒,从毛孔浸入了五脏六腑,让人意识昏沉。他看着她美丽的脸。灯光落在她的眼里,似星光洒落了碧湖,身上的围裙勾勒着那细细的腰,她的胸脯在里面凸起了好看的曲线,随着呼吸起伏。 “你今天喝酒了?” 儿子渐渐停止了抽泣。女人轻轻弯腰,终于把儿子放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他,开始和他说话,“你累不累,要不要过来坐一下?” 男人站在门口,紧抿着嘴,一动不动。 他还没原谅她。 他不是来听她道歉的——他不会原谅她。 “你饿不饿?” 连月站在原地,看着他沉默的脸,又轻声问,“吃了饭没有?要不要我先煮碗饺子给你吃?” 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上的小家伙却已经举着了手跌跌撞撞的向他跑了过去——腿上一紧,是儿子已经抱住了他的裤脚。 “爸爸——”他喊。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连月她就在这里。就在面前。 她走了那么久,留下那么空荡荡的一个宅子。 她对他不理不问不睬。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她捅了他一刀,只留下那两个冷冰冰的对不起。 就连他的那几个不堪绯闻——她也无动于衷。 不理不问。 暖气绕身,可他现在,却只觉得全身冰凉。 “你来我煮面——” “我什么都不吃。” 儿子还抱着腿,男人站在门口,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连月,我今天来是告诉你,Angus是我儿子——你别想带走他。” 女人站在原地看他,目光盈盈,没有回答。 “这是我的儿子,”他又说了一次,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孩子,“我的儿子,不能给你。” “念念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水?” 儿子还在怀里高兴的扑腾,女人却上前了几步,声音温柔,一脸恳切,“今天这都九点过了,太晚了,然然他玩了一天要睡觉了,你先让他睡觉——我们的事,明天——” “没有明天。” 男人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她走了过来。他抱着孩子,意欲转身,胳膊上又猛地传来了重重的坠力,是有人扑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袖。那温热的馨香又靠近了,那柔软的曲线隔着布料就在他的面前起伏,女人的声音急了起来,“念念你喝醉了,你先把孩子放下来——” 紧抿着嘴,他一声不吭,兀自伸手想去开门。 “不要!” 左手已经放在了锁上,女人的手也同时按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就在身边,急急切切,“念念你听我说,外面现在下着雨又冷,然然他就这么出去会感冒的!”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热量透过肌肤传来,她的气息环绕鼻尖,就在身边。男人握着门把手,眸色暗沉,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动不动。 “你先别急,”女人喘了一口气,按着他的手又抬头看他,目光恳切,“念念你先坐下来,把孩子放下来——” 怀里的小家伙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不。” 过了几秒,他回答。 “念念你不要这样,”女人的气息就在旁边,“你就让我带几天孩子——然然不可以没有妈妈——” “Angus是我的儿子!”心里一痛,男人又去拧锁。 “不要——” “爸爸,妈妈——嗯唔,嗯。” 两个人就在门口僵持,被男人抱着在怀里的小肉团自己傻笑了半天,却突然又嗯嗯了几声,憋红了脸,一阵古怪的气味慢慢传了过来。 “嗯嗯。”他又喊了一声,“臭臭——” “是拉臭臭了?” 女人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按着他手的手,又去接他怀里的孩子。男人也闻到了味道,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回却是任由女人伸过手,把孩子接过去了。 终于又抱回了孩子,女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向了沙发,男人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女人先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又看了他一眼,又把孩子抱了起来,抱着去了洗手间。她的身影很快又再出现,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盆打来了水,坐在沙发上解开了孩子的尿不湿。 “你——能不能帮我拿个尿不湿?” 半坐在沙发上搞鼓了半天,连月提着儿子两条肉肉的腿,突然扭头喊他,表情犹豫。男人顿了顿,抿着嘴走了几步,弯腰去饭桌下面扯出箱子,取了一个尿不湿出来——扯开看了几看,他又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尿不湿远远的丢在了光着屁股的肉娃娃身上。 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男人木着脸沉默。站在客厅中央,他的视线首先扫过了儿子圆乎乎的肚子,又在他腿间那还没有长大的小鸡鸡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了他那流着口水大笑的嘴上。 挪开了眼,男人又扭头看向了她的卧室。里面小小的,黑乎乎的,没有灯光,只有客厅的光斜斜的漏入——被子平整,床上只有个小小的起伏,像是一个小小的襁褓。 心里又是一痛,男人站在原地,闭了闭眼。 他不会原谅她的。 灯光照在客厅,屋里暖气混合,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起来。 连月动作熟练,没几下就换好了尿不湿,把小家伙放回了地上,她又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 男人还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一动不动。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 他沉着脸看她。 她慢慢伸出了手,想去抓他的手。 男人的手轻轻抬了抬。 她的手顿住了。 不过一秒,她的手又往前一伸,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温暖,又修长。 男人低头抿着嘴,又想甩开她的手。 她却一下子捏的更紧。 小家伙都唔啊声还在耳边,两个人的手扯了半天,最终她还是拉住了他的手。女人抬头看他,轻声说着话,“外面雨下那么大,念念你来了,就别回去了——” 灯光打在她脸上,她握着他的手,眼里波光粼粼,“然然也要睡觉了。要不,” 她轻声说,“你今晚,就在这边住吧。” 春(30.自己动了起来) 30. 晕乎乎的温暖,晕乎乎的酒意。 或许是外面的雨太大——或许是外面太黑屋里又太温暖。 他根本不准备住这里的。 可是却神使鬼差的留了下来。 或许儿子在这里也是一个原因。 这是季家唯一的继承人。 这么小的一个房子。两室一厅,连脚都放不下。他生来是天之骄子,从小身边就有八个保姆八个保镖,住的房子最窄也得配个游泳池和前后花园。他从来不会在这种穷鬼地方出没。这间房间那么的狭窄——进屋两步到床。床也这么小,不过只有一米三。 躺下他,就再也躺不下别人。 这窄窄的次卧已经关了灯,门却没有关严实。客厅的灯已经调暗了几档,黄色的微光和女人温柔的声音一起顺着门缝淌了进来。 “宝宝宝宝睡觉觉——” “一闪一闪亮晶晶——” 有人抱着孩子哄觉的身影在门缝里时而晃动,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酒意和暖气环绕,男人直挺挺的躺在次卧的床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他觉得自己有些醉,又有些不知道何处而来的——绝望。薄被盖在身上,但是他不想起身。他知道自己应该做某个“正确又理智的决定”——可是他又总是在拖延。 这不应该是合格继承人的素质。 他是和连月有约定。可是这次她欺瞒他。她对他无动于衷。 她在外面哄着孩子。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哄过他和几兄弟,又或许是年纪太小他记不住。但是他记得,当年他在喻家母亲偶尔也会穿着睡衣来到他和另一个人的卧室,给他们俩讲小红帽和美人鱼的故事。 虽然年纪小,可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很难对爱情故事产生兴趣。但是母亲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此时此地深埋的记忆被勾了起来,那场景在脑海里越发的清晰。 让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外面的人在唱。 “门前大桥下流过一只鸭。” 孩子哼唧了几声,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女人哄唱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然后彻底的消失了。男人听见隔壁主卧的门被推开——然后又悄无声息。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门缝里流淌着昏黄的灯光。这房子太小——又太大。有人在隔壁,却和他似乎隔了千万里。 他是几万亿美金未来的掌舵人,他应该做理智的决定。 隔壁房间又有了轻微的响动。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清晰,又到了客厅——男人躺在小床上,一动不动。脚步声渐渐的靠近——那缕漏进来的黄色灯光宽了起来,一个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躺在床上,没有起身,只是闭上了眼睛。门口的人轻轻的顿了一下,又放轻了脚步走了进来——她似乎是在床边站住了,看他。过了几秒,又柜子打开的声音——似乎是轻轻嘶了一口气。 身上一沉,带着一阵暖风,一床被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另一个人轻柔的呼吸声。 又有隔壁邻居或者楼上不知道什么的拖鞋声和玻璃珠掉落的声音传来。 很久。 身边的床垫突然一陷,是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手上又有了温柔的触感——是有人轻轻拉他的手。 男人的手轻轻一动,自己一下子拿开了。 却没有睁开眼。 那个人的手一顿。 呼吸声还在旁边。房间里一片静默。这个人坐了一会儿,床垫一弹,脚步声远去了。 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唰唰。”是洗澡声。 “索索。”是拖鞋声。 “啪。”客厅里一下子暗了下来,门缝外一片漆黑。黑暗拥抱了过来。 “咔嚓。”是拨弄门锁的声音。 那轻柔的脚步声又渐渐的近了——近了。 近了。 到了这个门口。 男人睁着眼睛。 拖鞋声进来了。 更近。 越来越近。 男人又闭上了眼睛。 床垫下陷,身边又有了人。 带着柔软和馨香。 男人闭着眼睛,胸膛起伏,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有鞋子轻轻掉落地板的声音。 有人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身上的被子被人踩住。 温热的躯体靠近,她呼吸的气流扫过了他的眼和鼻子——靠墙的内侧挤进来了一具薄薄的身体。被子被人掀开,那身体挤入了他的被窝,毫不客气的抱住了他——呼吸的气流打在他的胳膊上,有一只小手抹上了他的胸膛,解开了他的纽扣。那只柔软的小手自己深入了他的睡衣内,摸住了他的胸肌。就像是一条蛇,在他的胸膛游走。 男人闭着眼睛,紧抿着嘴,一动不动。汗水慢慢从两鬓聚集,滑落。 他不需要推开她。 没有理由。 性对于他,不算什么。 旁边的呼吸似乎也急促了起来,那柔软的胸脯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紧贴着他的胳膊起伏——胸前的小手在他的胸前游走,又轻轻揉捏了几下那两小颗乳头——又慢慢的下滑,抚摸过他结实的小腹。在肚脐的上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那手触碰到了那早已经勃起的坚硬滚烫的巨蛇。 男人紧闭着眼,似是睡熟。 女人在他旁边,轻轻哈一口气,手指慢慢的,轻轻的,撩开了他小腹处的松紧带。肌肤熨帖,那只小手灵活的钻了进去,一下子握住了这根滚烫的欲物。 如同烙铁,早已经坚硬。 这床那么的狭小,男人躺在了床上,女人侧身挤在里面,柔软的乳房和胸脯紧贴着他,她滚烫的呼吸扫着他的胳膊,小腿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腿上——滚烫的欲根被人握住轻轻的揉捏,两坨结实的睾丸被人轻轻托在手里玩弄——男人闭着眼,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被窝里温度灼热。 瀑汗溢出。 喉结滚动,男人轻轻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一个多月没碰女人了。 女人也低低的喘了一口气。 阴茎被人玩弄了一会儿,被子突然猛地被掀开了,一阵温热的气流卷入。那粗壮的阴茎勃起,暴露在空气中,早已经贴住了他杂草从生的赤裸小腹。贴着他胳膊的乳离开了,床垫微沉—— 有人拉起了睡裙,跨坐在了他身上。 男人紧抿着嘴,一动不动。 滚烫的阴茎被人环握,龟头很快触碰到了两瓣柔软的密肉。他闭着眼睛,黑暗里看不见的汗水混成一线,顺着太阳穴滑落。阴茎上的那蜜肉轻轻的触碰了几下,带着滑腻腻的温暖—— 然后渐渐下压。两瓣蜜肉被挤压,破开,慢慢包裹了上来。整个龟头陷入,然后刺了进去,越来越深,越来越深。龟头,整条阴茎——一点点,一点点的被层层叠叠的潮湿甬道熨帖着裹住了。 她坐到了他身上。 阴茎插入了她的身体。 男人躺在床上,不拒绝不配合。有人却喘着气,小手按着他汗水粼粼的胸膛,自己抬着屁股,深深浅浅的动了起来。 春(31.贫民窟的一夜) 31. 不夜城。 路灯散发着灯光,细雨在灯光下连成了线。主卧里一片黑暗,两个孩子肚子起伏,睡得安稳。隔壁的小房间里呼吸声粗重暧昧,一个修长婀娜的身影按着身下男人的胸膛,臀部在窄床上腾空起伏。 粗壮的阴茎顺滑的刺入她的蜜股,消失在她体内,又随着她抬起臀部而露出,那么的滚烫炙热。甬道曲折,尖锐的冠状沟棱角刮擦着甬道的每一寸褶皱,身体被填的那么的满—— 一层一层细微的快感顺着热量发散到四肢,女人挺直了腰,粉唇微张,发出了细微的嘤咛声。 男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粗重。女人一边起落,一边又去抓他的手——男人又想挪开手,女人却用足了劲儿捏紧了,拉向了自己的乳。 “念念,念念——” 她在他身上起落,感受着体内的炙热,一边又拉高自己的睡衣,把他滚烫的手按到自己的乳上,一边又细细的喘着气喊他,“你摸摸我——” 乳头已经濡湿,黏糊糊的,是奶已经溢出。她把他的手按在乳上,自己揉着,又轻声喊他,“你摸摸——” 黑暗里男人呼吸粗重,并不回答。那硬如小石子的乳尖顶在了他的掌心,阴茎被裹得那么紧,他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啊,嗯——” 身上的躯体还在起伏,阴茎被紧紧的咬着,那么紧致湿滑,耳边是女人咬着唇的呻吟,“啊嗯——念念——” 太慢了。 这速度,太慢了,又太浅了。 磨人。 屁股抬起来不过挪了一寸——又落下去了,如隔靴搔痒。似像是猫抓,总又挠不到实处。阴茎充满了血,硬得就像在爆炸——可是又软绵绵的,缺乏速度。血液在体内沸腾,是男人,就应该要攻打,要鞭挞,要一往无前,要抵入深渊—— 是她自己送上来的。 男人的手突然狠狠的一握,女人全身一抖,发出了一声娇媚又急促的“啊”!一股黏液挤出,黏在了手心——是奶。 她还有奶。 男人睁开眼,紧紧的握住了这对奶子,腰部猛地开始发力,一弹一顶,在一声“哎呀”的惊呼声中,女人的身体被抛起,这巨大的粗物顶上,一下子破开了前方湿滑曲折的嫩肉,捅到了最深处! “念念——” 有女人细微的呻吟,捂住了小腹,“太深了——” “啪啪啪!” 男人抿着嘴,一声不吭,一手拽着她的乳,一手握住了她的腰,腰部开始加速挺送。就像是暴风里的小船,女人的身躯开始在窄床上颠簸,她先被狠狠的抛起,又狠狠的落下。然后插入身体的欲棒又往上猛顶——他的腰击打着她的大腿内侧,发出脆响,他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她的乳,乳肉在他的指间溢出,那腹间的利刃一次次的向上,劈开了她的身体。 还是不够,这里太宽。 猛地一个挺腰翻身,男人在女人的惊呼声中,把她掀翻在了床角。这床窄得刚好,他结实强壮的身体牢牢的抵着她,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头顶,吹动了她的发。 阴茎还夹在她的甬道里,那么的潮湿紧密。她是那么的娇小——男人按住了她细弱腰肢,又是猛地的一顶! “呃啊——太深了——” 腿被举到最高,女人在墙角轻声惊叫,这根红热的欲棍似乎一下子贯穿了身体,一直捅到了她的胃,把她分成了两半。身后的墙壁那么的坚硬——把前方的冲撞力狠狠的反弹了回来,男人的下一次顶撞却已经跟了上来。 一下,一下,巨力的顶了过来。 “轻,轻,浅一些——” 刚刚出月的女人哪里经受得住这么激烈的操弄?滚烫的铁棍无情的捣弄着花芯,花瓣被巨物碾压成泥,捣出了黏黏的花汁。密闭的房间内暧昧的呼吸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回荡,女人被男人牢牢抵在墙角,在他身下承受着鞭挞。胸前的乳汁分泌——男人喘着粗气,俯下头一口咬住了它,大口吮吸。 “念念,你轻些——” 女人轻声呻吟。 男人似是未闻。狼腰耸动,他紧抿着嘴,享用着这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 路灯静立。 烟花绽放。 良久。 精液喷出。 一股股浓精打在女人的宫口,烫得她一阵哆嗦。男人压着墙角的女人,终于停止了抽动,他呼吸粗重,全身大汗淋漓,胸膛剧烈起伏。 一滴滴的汗,落在了她的头发里。 过了很久,他才咽了一口口水,终于把半软的阴茎扯了出来,放开了他,自己翻身躺平了。 一言不发。 精液的味道慢慢弥漫在了空气里。 女人平息了几秒,娇躯又慢慢的贴了过来。 她慢慢的拉起已经挤到墙角的薄被,给自己和他盖上了。没有说话,她只是半贴在墙脚,侧身靠住了他的胳膊——这床那么小,她靠得那么的紧,就连腿都搭在了他腿上。 男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任由她靠住了自己,只有激情余韵下的胸膛起伏。她的手落在了她胸前,在他胸膛上慢慢滑过,又慢慢滑到了手臂,沿着手臂慢慢向下——靠近了他右手的手腕—— 男人全身一顿,猛地的一抬手,躲开了。 女人的手顿了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脸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她没有再去拉他的手。 夜深了。 这一夜,是贫民窟的一夜。拥挤,混乱,嘈杂。 婴儿在隔壁哭了起来。 男人在睡梦里皱眉,半梦半醒里身边的床垫弹了起来,有人跨过他的身体,发丝拂过他的脸。又有低低温柔的吟哦,和泡奶粉的声音。 隔壁有了狗叫。 婴儿又哭了起来。 然后厨房里有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这迷迷糊糊的一夜。 “吃早餐吧?” 六点半男人起了床——这是他起床锻炼的时间。他站在狭窄的堆满了婴儿盆婴儿毛巾婴儿沐浴露的洗手间洗漱,又看着自己英俊又面无表情的脸。女人身材修长,系着围裙,不施粉黛,在客厅里忙碌。 “吃早餐吧?” 他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牛奶和三明治。她系着围裙,抬头问他,眼睛里波光粼粼。 “不吃。” 九个小时来,他说了第一句话,面无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星光似乎黯淡了几分。 他站在客厅,侧头。犹豫了一下,他大步走进了那间大的卧室。床上鼓起了两包——一大一小。 没有看那小的那包,男人俯身低头,看了看床边举着手睡得正香的儿子。 小肚子起起伏伏,这次没有鼻涕泡儿——小家伙嘴边带着傻笑,举着小手,流着口水,身上还有着绵绵的奶香。 “就让他在这里吧?” 女人跟了过来,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睁大了眼睛看他,一脸紧张。发丝在她的脸颊边飘荡,她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念念你,你晚上——晚上下班,再过来看他。” 男人侧过头看她,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她也屏着气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 可他没有宣判。 他看了一会儿她,直起身,一言不发,大步走了出去,和她擦肩而过。 没有回头。 “砰。” 他径直开门出去了,门砸回了锁上,一切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