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9.除夕)
风雪似乎更大了起来,整个城市都裹上来白色的银装。寒风呼啸,卷起了地上的残雪。广场前的道路上车辆零落,执勤的士兵依然站在岗亭上,微丝不动,如同雕塑。风雪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飘卷,打出了丝丝凌乱的细线。 剪不断,理还乱。 烟花在远处爆裂开来。 现在是除夕,是家家户户举家团聚的时刻。 卧室里一片温暖。 外套已经脱掉,喻阳只着了一件棕色的绒衫,正站在窗边垂眸看着窗外,神色平静。屋内的温暖融化了窗沿上的晶雪,院子里的那棵腊梅格外的分明。风雪飘打,嶙峋的树在雪中傲立,枝上积满了厚厚的雪。 这里是共和国最隐秘的腹地。 也是权力漩涡的中心。 父亲正身居其中,如日中天。 从小到大,男人垂眸细思,父亲对他,其实总是和蔼的。但是作为儿子,他也比别人更能感受到父亲那雷厉风行雷霆手段的一面。 有时候,父亲是他的父亲,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时候,父亲又不是——那种时候的父亲,更像是精神具现化的人格,是一种精神图腾。 所以,今晚,就连他,也有点摸不准父亲的心思了。 他护着谁的态度坚定。也必须坚定。态度容不得含糊。父亲必然是已经明白了,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问话。 权力,和自由。 这是父亲以身作法,正在教他的一课。 男人正在窗边沉默,身后突然间却有一阵柔软和馨香扑来,是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微微一顿,男人转过身,扶起了贴住自己背后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了温和的笑意。 “你怎么老那么忙的?” 身后已经有女人声音传来,她抱着他,音调带着微微的撒娇,“怎么才回来这几天?也不多陪陪爸妈——现在过年呢——” “那边还有事。” 手指动了动,握着她的肩膀的手并没有拿开,男人低头看着她,微微含笑,“初三我就要去S市了,妈咪爹地到时候要过来——辛苦你了。” 女人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 “喻阳我初三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S城?” 顿了顿,她挪开眼睛,声音在卧室响起,“我初八才上班呢。你总是这么忙,现在难得放个假——成成也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了——” 男人看着她,含笑不语。 “我还忘了和你说了,我那天还和爸说了,”顿了顿,女人看着面前男人绒衫上的棕色细绒,低声道,“我想调去N省——” 她想念他。 男人微微挑眉,也未回答。 女人似乎也自知未和他商量就直接找到公公已经越矩,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了。 男人低头看她,一直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雪胡乱的飘打。 “晴晴,我知道,一直两地分居,” 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男人这才终于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屋里的沉静,“是辛苦你了。” 松开了她的肩膀,男人走到柜子前,摸到了烟盒。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我的工作情况,你也了解的。恐怕还有十年也回不了京。”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爸妈当年也是,” 抽出了一只烟夹在指间并未点燃,男人转过身看她,表情平静,“自从结婚就一直异地,分别了二十多年——才有了我们今天。” “那时候固然有时代的因素,只是现在,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调动频繁。” 女人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打断她,声音温和,“晴晴,你和成成留在京城,我才更放心。” “让成成留在爸身边,才是对他最好的教育,” 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男人拿着烟,又随手拿起了旁边挂着的外套,“这是什么学校也比不了的——我出去抽根烟。” “外面那么冷——”女人站在原地看他。 结婚那么多年,她早知道他外表虽然温和,其实内心一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有主意到她根本说服不了他。 “我再给妈打个电话。”他说。 女人站在原地,看着他套上了大衣,拉开门出去了。 是那个妈妈——他的生母。 一直没被允许进入这个家的女人。 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又要打电话吗? “妈。”他含笑的声音从外面隐隐传来,又越来越远,似乎是走开了。 真的是给妈咪打啊。 女人站在屋里莫名的吐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大过年的,他不是给妈咪打,又能是给谁打? 他本来就不近女色,是个极其难以亲近的人。 S市也飘起了微雪。 地处南方,S市的雪不过米粒大小,打在窗上,又很快化成了水珠,顺着玻璃流出了一条曲曲折折的水线。 季家的大宅里同样一片温暖。 家里有刚出院的产妇,整个宅子气温调高了不知道多少度——季念脱的已经只剩衬衫,还卷起了袖子。 就连爸爸也是。 “连月你今晚可是只能看不能吃,” 家里到处花团锦簇,空气里飘荡着花朵的香气,妈咪穿着粉白格子的衣裙站在桌边包着饺子,红钻的耳环还在她耳边晃动,“你要是想吃,等你身体好了,妈咪再给你包过啊。” “好。”连月穿着皮草,粉色的绒毛盖住了她的下巴,她捏着面皮,垂眸轻声回答。 电视上还在欢歌笑语。又是歌舞升平的一年。 季家高门大户,妈咪的这个宅子光客厅就有四百多平。说是人生的意义在于奋斗——可是谁要怎么奋斗,才能在市中心搞到这么大个宅子来? “就是大的小的都在医院,” 妈咪捏着面皮,又包好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又叹了一口气,“今年这个年,真是,宁宁也在医院,恒恒也在医院——阿白,阿白,” 妈咪又开始喊,“你孙女都还在医院——” 今天是难得的团聚时刻,爸爸抱着季然正在桌边和季念说着什么,听到妈咪喊他,男人抬起了头来,表情似笑非笑。 “爷爷,爷爷——”手上系着红绳的小家伙笑了起来,露出了上下八颗小白牙,伸手去抓男人胸前的纽扣。 妈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冬(10.电话) 10. “连月你帮我拿下手机,”妈咪捏着面皮笑,“哎呀今晚这种日子,都会是谁给我打电话呢?” 是啊。今晚这种日子,都会是谁给妈咪打电话呢?妈咪身份不同,娘家亲戚好像也少来往—— 陌生人也很难打得通她的电话。 包包就在她旁边。 放下了手里的面皮,连月看了看旁边的包,擦了擦手伸手就去拉开了妈咪的包包。手背没有擦得太干净,白灰色的brikin28的包口已经染上了一处薄薄的白面。 虽然售价百来万,不过在这里,包也只是一个包罢了。 摸到了。 拿起了手机,连月顺便好奇的瞄了一眼来电人——心脏突的一跳,她又垂下眼眸。妈咪手里拿着饺子皮,已经凑了过来。 “哎呀!是我的宝贝儿!”妈咪看见了来电人,笑了起来,脸上是甜蜜的模样。 “来来快给我接起来。”她催她。 这话里的高兴劲儿让对面的季念都看了过来,爸爸也侧过了头,眯起了眼。 抿嘴按了接通,连月感受着对面两个人的目光,把手机放到了妈咪的耳边。 “喂?”妈咪歪着脑袋夹着手机,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甜甜蜜蜜。 “妈。”手机里的声音散了出来,连月听见那边有熟悉的声音,含笑又温和。 站在旁边扶着手机,连月垂下了眼。 “阳阳,”耳边妈咪高兴的声音传来,“你到家了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了吗?吃饭了没?” 是了,家。 别人是回家的人。 女人看着面前粘着红色碎钻的手机,对面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灯光明亮,碎钻在手机背后闪啊闪啊闪。 那夜的酸果似乎又塞到了手心,坚硬,又冰凉。 “到了。吃了。”那边风似乎很大,男人咳嗽了一声,又有打火机的啪嗒声传来。 “哎呀阳阳妈咪让你少抽烟,你怎么就是不听?”这边妈咪果然又念叨了起来,“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和你爸一样,烟瘾那么重?晴晴那天还和我说,说你一天抽一包——” 旁边的女人垂下了眸子。 他又在抽烟了? 她倒是好久没看见他抽了——心里又是一跳,女人突然又气恼了起来,他抽不抽烟,关她什么事? 有的是人管他。 “没有的事。”那边笑了一声,声音低低,“就一根。” “哎呀呀——” 妈咪似乎还要教训不听话的大儿子,那边似乎不想再说这个,声音又传来,微微含笑,“妈你现在在哪里?你们吃饭了没有?” “还没吃呢,我正在包饺子——待会我们吃饺子。有我,连月,你季叔,还有念念。你爹地和恒恒还在医院,妈咪待会给他们端过去——除夕大家都要吃饺子的呀。” 那边似乎嗯了一声,妈咪又笑,“阳阳你今晚可吃不到妈咪包的饺子了。你伯父那里吃饺子没有?等你初三过来——嗯,等初八妈咪回来,我再给你包。那时候你还在S市不?出不出差?” “好。”那边声音低低,又笑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一下。又有打火机的啪嗒声传来,夹杂着风声。 “哎呀阳阳你别在外面吹风,” 到底爱子心切,母子连心,妈咪似乎听出来他的位置,又赶紧催他,“你这根烟抽了就赶紧回屋里去,别感冒了。新年快乐啊!嗯,” 妈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伯母忙完了没有?待会我给她打电话拜年——” 有人走了过来,接过了她手里帮妈咪拿着的手机。 “连月你坐着歇歇。”他的指尖碰着她的,低声说话,又抱了抱她的腰。 都是一些让他有些不耐的家长里短。 但是这个电话却是必须要打的。 就像是有个电话,不能随意打一样。 又说了一会儿,电话挂断了。 烟也抽到了尽头。 男人站在走廊,神色平静。却不急着进屋,他又站在原地,拿起打火机,啪嗒一声又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掩盖住男人平静的神色。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有人其实还在承受着病痛——父亲说得对,妈咪毫无心机,总会有人要利用她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拿起了手机。低头点了几下,一个红红的小东西戴着氧气管出现在了屏幕上。眉目不动,男人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 不足月。 以后身子会弱。 和她妈一样。她妈——那细腰不堪一握,似乎一折就会断——却是没断。小脸卡白卡白的,都瘦尖了。那眼睛水盈盈的,里面的湖水荡啊荡啊,马上就要荡了出来。 嗓子又痒了起来,男人却没有再抽烟,而是抬起手咳嗽了一声。他翻出了微信,点开了那朵白色的雏菊。 对话框里面不过只有两三条信息—— “我回S城了。” “勿念。” 一个打包的聊天记录。 男人垂眸看着聊天记录,一动不动。 冬(11.怎么分的过来) 11. 锅壁冒起了泡,热气腾腾。 厨房里的佣人把饺子一个个下了锅。 一年劳累不了两个小时的贵妇做完了今年最重要的工作,仔细的洗完了手,又抹好了霜。到底是强行先出的院,连月站了一会儿又觉得头晕身软,脸色苍白,佣人拉过了一个椅子给她靠下了。 客厅里宽阔又明亮,名家画作挂在墙上,边几上的花瓶里插满了大束大束的富贵花,女人靠在软椅上,毛茸茸的粉色绒毛和帽子包裹全身,衬出了一张明媚动人的小脸。 电视上还在花团锦簇,歌手满脸喜庆,拿着话筒还在高声歌唱,窗外一颗蓝色光点扶摇直上,啪的一声,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饺子熟了。 大家都是吃过东西的——爸爸和季念也在外面和员工一起用过了。灯光明亮的餐厅里灯光明亮,面前的骨碟精致,倒映流光,骨碟四周还勾勒上了素雅的花朵。佣人很快过来,给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两个饺子。连月只能看不能吃,夹了一小块面皮去喂了儿子。小季然穿着红色的拜年服,身体棒棒胃口好,吃了一口又大张着嘴,啊啊叫着要用手去抓碟子,妈咪笑着过来把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胃口好——” 妈咪抱着孙子亲了一口,又笑,“倒不像是念念。” 连月看着妈咪。 女人抱着孙子,只又对着主位上的公公笑,“阿白你可不知道,念念小时候胃口也不好的,让他吃点东西都愁死我了。” 爸爸笑吟吟的看着妈咪,没有说话。 妈咪看着怀里的孙子,又笑,“倒是恒恒,小时候就跟现在的然然一样,吃嘛嘛香——以前念念不吃饭,恒恒就帮他吃。过了好久才被佣人发现了,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妈咪笑了起来,又亲了小家伙一口,又逗了逗他。小家伙感受到有人逗弄,又咧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妈咪又和他说话,“我就说怎么一个越来越胖一个越来越瘦了呀?然然呀,你怎么不像爸爸,反倒像你叔叔去了?你长大可不能学你叔叔——他正事不干,天天逗猫惹狗的,不干好事,这回把自己弄进医院躺着了吧?” 连月看着妈咪的笑脸。 其实都是她害的——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因为这事来责难她。 又或许,责难已经开始了,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通告。 爸爸哼笑了一声,眉目不动。季然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又伸手去抓女人耳朵上晃来晃去的耳环。肉乎乎的小手却又被女人拉住了,吧唧一声又亲了一口。 厨房又端来了燕窝,连月慢慢喝了。 到底是体谅她身子娇弱,妈咪没让她守夜,让她先回屋休息。提前和公公婆婆拜了年,连月收获了薄薄的红包一个,佣人把她扶回了房间的时候,客厅里又有了一阵笑声——连月站在二楼回望,是小季然正被妈咪抱着给爸爸作揖,妈咪一边教他一边还笑,“然然给爷爷拜年咯。红包呢,爷爷要给个大红包,不要小气——” 季念坐在一旁,看不清他的脸。 回到了卧室,连月换好了睡衣躺到床上,这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身体这回是真的不行了,刚刚站到了最后,她自己都感觉天晕地旋,似是欲倒。现在躺在床上,也只觉得躺在船上似的——船还在汹涌的海浪中,一会儿左边高一会儿右边高,整个人似乎都要翻了下来。 窗外的烟火一下子密集了起来。 她侧头看向窗外,又觉得屋里冷清。摸到了遥控器打开了全息投影,对面的墙上一阵歌舞声响起——又觉得吵闹和晕眩,关了。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连月闭目假寐,又睁开眼侧头看了看,一个大红色的红包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 是刚刚爸爸给的。 手臂伸出,女人修长的手指捻起了这个薄薄的红包——打开。 空的? 难以置信似的,连月又拿起红包抖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掉出来。不信邪的又拿起红包一看—— 女人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张纸。 吓了她一跳。 是张支票。硬硬的在红包里夹紧了,折腾了她这半天。 伸手把这张支票扯了出来——支票她也见过几次了。CCC银行。爸爸签了章的,字迹恣意,入木三分。数字那栏写有个大写的六十八万——原谅她数学不好,连月又数了熟后面的数字。 68888800。 涨价了。 比去年多诶。 去年才给了二十万——嗯。 豪门儿媳还真是,嗯,苦乐自知啊。连月看着支票,虽然有时候觉得规矩大了些,可是她上班一年挣不到三十万,给爸爸拜个年就—— 果然讨好公公才是豪门正途吗? 门锁发出了咔哒一声响,又过了几秒,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我这里还有。” 她拿着支票发呆的样子被他收到眼里,男人一下子笑了起来。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他把手里的另外几个红包递给她,眼睛明亮,“连月你都打开看看?” “怎么这么多红包?” 连月笑了起来,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 开红包啊,她最喜欢的新年环节了。小时候都没人给她红包的。 眼馋。 “爸妈一个人给了季然一个,爸还给了我一个,妈又给你补了一个。”季念坐在一边,慢慢数给她听,又笑,“你打开看看他们都给了多少——都给你收着。” “好诶,”连月也不客气,伸手拿起了一张,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顿了一下,抬头看他,“季念你怎么也有红包收?” “我当然要有。”男人似乎被她问住了,顿了一下,一下子笑了起来,“父母赐,不可辞。爸给我了,我还不收?” 都是薄薄的红包——支票。 一张两百万,一张一百八十八万,都是在画着小肚兜男孩的红包里开出来的,是公公婆婆给小家伙的。 妈咪给她补的那个是二十万——也是爸爸签的名。想来是妈咪借花献佛了。爸爸给季念的那个红包倒是开了个空白支票出来,上面没写数字。 季念笑了笑,伸手接过支票,掏出笔,毫不犹豫的填了个一千万,又递回给了她。 “等银行开门我们就去兑,先让Peter约好经理——” “还好你是亲生儿子。”连月拿着支票,看着上面的数字叹气。 “不是亲生的,也站不了这里来了。”男人笑了起来。 “我出去陪陪爸,你先休息会,”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把支票收好了,季念摸摸她的脸,又站了起来,“妈这会怕是要提着饺子去医院了,恐怕没那么快回来,大过年的,我出去陪下爸。” “好。”连月躺在床上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回答。 “别的时候都还好,” 男人站在床边看了看她,一边整理衣服,又突然一下子笑了起来,“就是这种时候不好——” “妈刚刚想去医院,又怕爸不高兴,还特意把我叫到一边,叫我把爸陪好。”男人看着她,笑容慢慢淡了,“今年本来妈是该和我们过年的,可是现在喻叔和老五都在医院——” 连月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也看着她,喉结滚动,“孤零零的。妈也不能不管。就妈一个人,这么多人,可怎么分的过来?” “反正我过节是要人陪的。”他看着她,低声说话,“不管什么节。” “医院我也不去。”他又说。 冬(12.虎年) 12. “哦。”被子遮住了下巴,连月看着他,轻轻哦了一声。 季念又看了她一眼,理好衣服出去了。 窗外的烟花又亮了起来。连月侧头看着窗外,只觉得还是晕眩——小腹又丝丝的疼了起来。 喻恒还好吗?好几天没看见他,也没什么消息。 这恐怕才是正常的。 喻家人的消息啊。 如果不想让人知道,那自然什么都传不出来。 说断,那就能马上断了。就像他以前说的那样。 季念也没提他,妈咪去了医院,回来也什么都没提,恐怕也是怕打扰了这边新年的心情。 手机又不知道被季念收哪里去了,头晕目眩的,她也没去找。喻恒用不了手机,新年总也会有人给她发拜年消息什么的吧。 陈山呢?今晚他又是一个人。他还不知道她已经生了。他也是,家里还有老母亲,只是不知道怎么地,他和老家人关系好像很冷淡。 他从来不和她说这些。但是她以前听他接过几个电话,都是钱的事。他是家里老大,几个弟弟妹妹也没什么大出息,他这个留过学当教授的大哥,自然会—— 其实她也应该给处长发个短信拜个年的,连月想。 算了。她又想,明天再拜也是一样。 汽车大灯的光很快在窗外亮起,又远去了。 连月慢慢合眼慢慢迷糊的时候,有人坐在父亲书房,正聊着全球经济大国政治公司规划,就连某几个大国的高官调动任免也在其中——经济政治从来密不可分。这也是父子俩难得的交流时刻; 穿着粉白格子裙的女人提着M家的保温花桶匆匆到了医院。盒子打开,一阵热气腾了出来;医院的男人其实也并不孤单——哪怕是大年夜,他身边依然人员环绕。 男人双鬓如霜,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旁边还有皱眉睡着的儿子。女人捧着碗,拿着筷子,夹着饺子小心翼翼的喂到了他的嘴边; 京城某个广场上依然一片寂静。 卫兵依旧在广场伫立,如同冰雕;风雪呼啸,腊梅依旧在院里傲立。廊里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烟头留在了原地。 大风卷过,烟头微微滚动了几圈。 虎年。 当钟声敲响的时候,似乎有人的欢呼声远远传来。外面的烟火噼啪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各色的烟花甚至照亮了半边天空。这时好像有人轻轻的进了卧室。水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床垫一陷,有人拉开了被子躺到了她的旁边。 女人紧闭着眼。 似乎已经睡熟了。 温热的气流打在她脸上,潮湿又热切,似乎是有人在看她——胸前一沉,是扣子被人解开了,有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乳。 轻轻揉捏。 小小的乳头挺立了起来,男人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几下——又一下子抓握住了这对饱满的乳。男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滚烫的身躯贴近,有什么硬物抵在了她腰间,胸前又是一片凉意和微风,是被子被人掀开了起来,乳头已经落入了温暖的口腔里。 乳房被人含住了吮吸,舌头卷住了乳头——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了胸前。 “嗯,” 卧室里女人终于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似乎是醒了。又抬手抱住了胸前深埋的头,“季念——” 乳头丝丝的疼痛和发痒,好像有什么想要从乳头流出来—— 似乎有什么流了一点点出来。又被男人的舌头卷去了。 埋在胸前的头抬了起来,墙脚昏暗的夜灯灯光模糊了男人熟悉的轮廓,光阴交错下他那起伏的侧脸格外的俊美,眼睛却那么明亮。 “你和爸爸聊完啦。”抱着他的脖子,黑暗里女人声音低弱,还带着困意。 “聊完了。”他的声音低沉,在她上方,腿已经压着了她的——勃起的阴茎抵住了她的腰,跃跃欲试,蹭来几下,却又强行忍住了。 “我还没好呢。”松开了他的脖子,手指又慢慢往下,她轻轻抚摸过他结实的胸膛,“你等几天——” 男人没有说话,抓起了自己胸前的小手,又往滚烫的小腹拉去,用意明显。 女人的手深入了他的睡袍,里面一片空荡。她的手一把握住了那昂扬挺立的阴茎,上下撩动了几下,男人似乎受不住似的,自己又捏着她的手狠狠的蹭了几下。 “给我舔下?”他声音低低。 女人沉默了一下。 “我现在动不了,”顿了一下,她握着手里滚烫的物事,轻声说,“你上来——” “嗯。” 男人懂了。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卧室里响起了女人的轻哼,是嘴里已经塞入了物事——然后是细细的吮吸舔声。 腥,咸。男人的气息冲入了鼻腔。小舌温柔的卷过。 “嘶——” 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吸气。有人一只手抬着她的头,一只手在摸她的脸,“真舒服——重点。” “嗯。” 窗外烟花炸裂。 “连月我弄你嘴里。”他的手指插入了她的黑发,“我都好久没有——” “嗯。” 冬(13.哼!) 13. 卧室里的声音暧昧,低低切切。 坚硬的欲棒抵着了口腔上腭,肉感明显,男人又在她嘴里挺送了几次,然后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精液的味道冲入了鼻腔,嘴里的龟头膨胀明显,一股股黏糊糊的浓液喷洒在了口腔里。 又急又浓。 他抓紧了她的发。 “嗯——”伴随着精液喷射,男人轻哼一声,鼻音低低,夹杂着性感的意味。 精液滚烫,连月清晰的感受到它是怎么一股股的喷洒在了自己的嘴里——最后都积在了口底喉部,她不太想吞。发根还被人抓着,男人的肉棒还在她的嘴里停留磨蹭,又过了好几秒,他才舒服透了似的,又满意的在她嘴里挺了几下,这才微微喘着气,把她头放开了。 窗红蓝紫色的烟花还在外面炸裂。 “唔唔唔——”嘴里含着浓精,连月不敢说话,只拿手去拍他。 刚刚舒服透了的男人从她身上下来,看懂了她的意思,扯过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连月侧过头,把嘴里的精液都吐到了纸巾里。 好想去漱口——把纸巾随意往地毯上一丢,连月又闭目躺回了床上。 小腹疼,算了。 旁边的男人却又靠了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 虎年真的到了啊。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又来给她挂上了水,又再次叮嘱她适量运动多躺着休息——“躺着”两个字还特意强调了两次。季念就在旁边,小护士看她眼神里同情十分隐晦,连月想大概是昨晚他们背后八卦了她提前出院的事—— 又或许还有守夜什么的事。 连月点了点头,心里想着网上以后可能又会多一篇之类的帖子——就是什么“某豪门媳妇表面受宠其实公婆不喜,剖腹产三天就出院伺候之类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惨啦,连月想,昨晚她是站的有些久,不过爸爸和妈咪给的八十八万显然已经完全抚平了精神上的伤害。 “季念我手机呢?” 医生出去了,拜年的人待会就要到了。天意家大业大——家里虽然人丁稀少,可是供应商和公司高管还有其他的人拜年的不少。身体不适,连月也得到了公公特批不用下楼去见客——这个月子总算是正式开始了。待会就有人来,季念还坐在旁边不慌不忙的样子,女人侧头看他,也不催他,只喊他拿手机,声音低弱。 “你不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公子哥到底是站起了身。 “我要给我们处长司长发拜年短信呢,”女人声音低低,“嗯,还要给高老师也发一个。你再帮我看看这段时间都有人找我没有——” 她人缘不至于那么不好吧?几天没看手机,应该有不少人找她的。 没有回答,男人直接起身走到了换衣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个手机。也没有给她的意思,他自己坐在旁边翻了起来。 外面阳光明媚,撒落他的脸上。 眉目英俊,鼻梁高挺,衣领雪白。 手上的一块腕表价值数百万,全身衣服也价值数十万。 一直是风度翩翩的模样。才不过三十来岁——却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听说S市还准备评选了他当“S市十大杰出青年”,那啥代表好像也可以给他当一当。 不过爸爸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给拒了。 也是稀奇,连月看着他的侧脸。年前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