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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娇 第229节

    可黑的风筝也意味着事情有变,速速离京。

    谢淮安一旦看见,就再也不会进宫了,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她难道要被困在这座院子里,直到彻底腐烂吗?

    她百般挣扎,最后还是要以那幅样子出现在殷稷面前吗?

    “谢蕴姑姑?让我给您看看吧。”

    廖扶伤忽然隔着门开口,谢蕴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走。

    “您请回吧。”她垂下眼睛,语气坚决,“我当真无事。”

    似是意识到今天没办法说服她了,廖扶伤叹了口气失望地走了。

    谢蕴却坐在床边迟迟没动,她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先前被风筝线勒出的伤口再次晕染出血迹,顷刻间便渗透了包着掌心的帕子。

    她盯着那紫黑的血迹看了又看,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没有时间犹豫了,即便不救谢淮安,她也走不了,何必再搭上一个?

    其实在她的纸鸢被人盯上的那一刻,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罢了,这就是命吧。”

    她踉跄着起身,未时未过,天色却已经彻底暗了,谢蕴又点了两盏灯才勉强看清楚眼前,而后提笔饱蘸着墨汁,一点一点涂黑了那个素白的风筝。

    “谢淮安,你一定要看见这个风筝,看见了就走吧……”

    她系好丝线,艰难地在冬日呼啸的寒风和幽微殿狭窄的院子里摇摆穿梭,将那纸鸢送上了天空,她怕谢淮安看不见,一直拽着绳子不敢松开,哪怕掌心裹着的帕子都被风筝线割裂她也没敢松懈分毫。

    直到申时降临,她眼前再看不清楚一点事物,她才摸索着剪断了线。

    寒风凌厉,顷刻间便带走了那支风筝,谢蕴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洗漱更衣,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可意识却清醒的厉害,耳朵也竖了起来,隔着宫墙和宫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除却打更声再听不见一丝异响,谢蕴仍旧靠在床头,仿佛已经在这看不见尽头的等待里睡了过去。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户的瞬间她便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谢淮安没有来。

    谢蕴并没能松口气,因为她不知道谢淮安是看见了她的风筝所以避开了,还是根本就没能回到京城。

    她坐在院子里,盯着天空一动不动,直到巳时天色大亮,另一支黑色纸鸢遥遥自宫外升起,她那颗提了一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谢淮安平安无事,也得到了她送去的消息,这个风筝,是他的道别。

    谢蕴朝天空轻轻摆了摆手:“堂兄,保重。”

    第392章 眼睛好像有问题

    得到谢淮安的回信之后,谢蕴连每日里都要放的风筝都不必再放了,因为这偌大一个京城,再也不会有人循着纸鸢来找她了。

    她彻底清闲了下来,寻不到旁的事情做便整天守着窗户看后院的雪人,看它一天一个样子,逐渐变得再也没了殷稷的影子。

    天色也一日比一日暗沉,她等的那场大雪却迟迟没来。

    她也不着急,日头好的时候就看看书,看不了的时候就发会儿呆,日子并不算无聊,因为她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以往她要等未时,总是强撑着不肯让自己闭眼,如今不必等那个时辰了,便也没了约束,有时候一不留神就能睡上大半天,连用饭的时辰都能错过去。

    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睡了那么久,只是有些分不清时辰,直到有一天门口守着的内侍忽然进来查看,在她门外急切地喊她,声音激烈到隔着门都将她从昏睡中惊醒了。

    她当时很茫然,见到人之后才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太久,竟是一整天都没用过饭。

    鉴于她有过绝食的前车之鉴,两个内侍生怕自己也落得和之前那禁军一样的下场,不得不硬着头皮进门来喊她,谢蕴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们商量着要去报给殷稷。

    她连忙开口想要拦下,可一张嘴先呛出来一口黑血。

    好在虽然没能开口,这动静却还是惊动了外头的两个人,没让他们就那么风风火火的去惊扰殷稷。

    可他们看谢蕴的目光仍旧充满了防备,倒让谢蕴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并没有再折腾自己的意思,只是醒着太累了,倒不如睡过去舒服,反正在这地方她醒了也见不到旁人,便有些放纵了,不防备竟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她百般解释,两人始终不信,无奈之下谢蕴只得接过了他们送过来的食盒,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两口东西。

    两个内侍这才放下心来,终于肯退出去了。

    只是门一关,谢蕴便再次呕吐出来,她擦干净嘴角,十分无奈地漱了口,刚才她就不该偷懒不去添灯,以至于抹黑夹到了素菜,刚才若是夹了荤菜她其实未必会吐的。

    这是她数不清多少次验证之后得出的结果,若是她只吃几口荤腥便能勉强忍住这呕吐,可若是吃了素菜,哪怕只是一口都撑不住。

    她叹了口气,摸索着回了床榻,如同往常一般洗漱更衣,却在系衣带的时候顿了顿。

    最近天气不好,她懒得点灯,再加上心里也有些抗拒,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一看身上那爬虫似的伤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现在扩散到哪里了……

    罢了,反正这幽微殿也没有旁人,只要她不出去,扩散到哪里都好。

    虽然这么安抚了自己,她却还是抬手摸了摸脸颊,梦中那恐怖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她指尖一颤,一股窒息般的痛苦陡然涌了上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觉得自己恐怖。

    她团成一团,紧紧窝在了墙角,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她将脸颊埋进胳膊里,一宿都没再动弹。

    第二天天色照旧阴沉得令人发指,先前还能看见一丈之内的事物,现在却只能隐约瞧见自己的手。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将所有让人不悦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日子还要过下去,她不能被心魔困住,只是这天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钦天监有没有什么说法。

    她扶着墙壁慢慢往后院去,那雪人也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谢蕴不知道是天色的缘故,还是它已经坚持不住了,心里有些黯然,道别似的抬手摸了摸。

    “等下雪了,我就给你补一补……”

    她低语一声,意识不受控制地昏沉起来,她掐了自己一把,不能睡,快到午饭时辰了,好歹先吃两口再说。

    怕自己会坚持不住,她拖了把椅子出来坐在廊下吹冷风,却意外地并不觉得冷,反而有股温暖自半空中落下来,舒服得她不自觉舒展了身体,可下一瞬她便僵住了。

    那是阳光的温度。

    是炽烈的让人在寒冬腊月都不觉得寒冷的阳光。

    在这样的阳光之下,怎么会有阴沉的让人看不清楚东西的天呢?

    谢蕴怔愣许久才慢慢抬手伸向半空,明明该是凌冽的天气,却触手生温。

    她收回手,指尖颤抖着落在了自己眼睛上,迟迟没能言语。

    她其实不是没有察觉的,只是有些不愿意相信罢了,她本以为所知道的就已经糟糕到了极致,却原来不止于此。

    这算什么呢……

    她仰头摊在椅子上,心神皆空,忽然间就很想纵着自己沉在那突如其来的昏睡里,最好是永远都别再醒过来了。

    然而门外却忽然喧哗了起来,吵闹声刺得人脑袋生疼,是有人要进来,却又被门口的内侍拦住了。

    谢蕴不想理会,可门却被推开了。

    有人越走越近,谢蕴仍旧闭着眼睛,反正即便是她睁开,也看不清楚眼前人是谁。

    对方也没介意,绕着她走了一圈才开口:“真没想到,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这般自在。”

    这声音,是庄妃。

    谢蕴这才本能地睁开眼睛,入目的不出意外是一片晦暗,她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面前。

    关于风筝的事,她思前想后也只能猜测是庄妃做的,太后的话不会那般委婉,萧宝宝大约是想不到这种法子的。

    可她懒得计较了,毕竟她现在是殷稷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我与你无话可说,请回吧。”

    王惜奴扶着腰,神情习惯性地柔弱无害,眼底却闪过鲜明的愤恨,谢蕴一个阶下囚,凭什么理直气壮的和她这么说话?

    是风筝一事上自己没能得逞让她小瞧了吗?

    还是笃定了殷稷会护着她,自己不敢动她?

    她虽然从未想过要和殷稷长相厮守,也打定主意在最后亲手送对方一程,可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愤怒,她脸色冷硬,再开口时语气却陡然缓和了下来。

    “本宫与你也无话可说,可谁让皇上非要我来呢?”

    第39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蕴一怔,殷稷让王惜奴来的?

    她深觉好笑,殷稷怎么可能会让王惜奴来找她?

    “庄妃娘娘如今这般无聊吗?大老远跑来幽微殿与我说笑?”

    闻竹听她话说得这般无礼,立刻想要上前呵斥,却被王惜奴轻轻一抬手拦住了,和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好争论的?

    反正她今日来做足了准备,这句话唬不住谢蕴,那下一句呢?

    这个女人的弱点她可是清楚的很,今日来就是要趁谢蕴乱了心神的时候,问出那几日的风筝到底是要做什么,然后让她彻底无翻身之力。

    她定了定神,姿态越发从容笃定:“信不信都随你,反正本宫此行只是为了来讨坤仪宫的图纸,皇上说在你这里收着,交出来吧。”

    谢蕴虽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可凭借对王惜奴的了解就能猜到,这人嘴里怕是没几句实话,心里已经做好了什么都不信的准备,但坤仪宫三个字一出来,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怔了一下。

    那是只有皇后才能入住的宫殿。

    她不自觉沉默下去,王惜奴却敏锐地把握住了她情绪变化的瞬间,眼睛微微一亮,笑容得意起来,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个女人的弱点她很清楚。

    但这还不够。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喟叹了一声:“也不过五个月本宫就要生了,这坤仪宫久无人居住,也该修缮起来了,毕竟是我和皇上大婚的场所。”

    谢蕴再次被牵动了心神:“大婚?”

    她以为殷稷只是封后而已,原来是要大婚吗?

    “自然,”闻竹见王惜奴给自己递眼色,连忙开口,“娘娘如今身怀龙嗣,皇上对娘娘极为爱护,自然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封后哪比得上大婚来得体面?”

    王惜奴听得心情舒畅,虽然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仿佛他和殷稷真的有了那般亲密的情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