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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 第143节

    说完,他就开始解蹀躞带。

    眨眼间,他的衣裳就已散开。里衣松散,光洁的胸膛大喇喇地敞在空气里。

    他的潇洒行径,证实了他的确什么都不在意。

    灵愫还没从吃惊中缓回神。

    这时,恰有一对老大娘老大爷从旁经过。

    老大娘啐了口吐沫,“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要脸!”

    老大爷语气也恶狠狠的,“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灵愫恍回神,挡在蔡逯身前。

    她回怼道:“有本事别看啊!既想看又来骂,你们是不是贱啊!不想看怎么不自戳双眼呢!”

    大娘大爷又骂:“你有本事脱,就不能让人家看啊!又当又立做给谁看呢!”

    嘿,老不要脸的!

    灵愫捋起衣袖,准备把这俩嘴贱的老不死暴揍一通。

    蔡逯却拦住她,说算了算了。

    他不是退缩怯懦。只是想,这是她在盛京待的最后一晚,还是让她留点美好记忆吧。

    至于这俩老不死,等她走了,他自会收拾。

    灵愫本来也不想生气暴走,眼下又被蔡逯一劝,就放那俩人走了。

    不过,她的兴致也被那俩嘴贱的路人搅没了。

    一时再不提穿环这事。

    但,既然蔡逯的衣裳都散了,那不如,就给他戴个磁针贴吧。

    反正她都要走了。

    她想,今晚她真是比菩萨还心软。

    她知道蔡逯要什么。

    他要穿环认主,可这关系太亲密,她本能回避着,不想给。

    但戴磁针贴不一样。

    “啪嗒”一声,灵愫把磁针贴粘在他胸前两点,让他感受着磁针的跃动。

    一炷香后,磁针贴就会失效。而他们之间浅薄的暧昧关系,会随着磁针贴的失效而失效。

    可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磁针贴,就足够让蔡逯红了脸和耳廓。

    他把衣裳重新系好,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痒梭梭的、麻麻的,这两点像抽筋似的,一直颤个不停。

    蔡逯咬着嘴巴,竭力不让嘴里的怪声飘出来。

    可他的呼吸却变得极不平稳,气声越来越明显。

    再低头一看。

    啊,下面鼓.起了.包。

    走着走着,蔡逯的走路姿势忽然很怪异,也越走越慢。

    灵愫回头看,看清他的状态,不禁打趣:“蔡老板,你也太不经逗了吧!”

    她搀着他,“劝你想点别的事情,我可不想看你在这里纾解。”

    蔡逯把脑袋靠在她肩头,凑近她时,终于敢轻轻吟了声。

    “都怪你。”他的声音囔囔的,像在撒娇。

    “把我都玩成这个烂样了……根本没办法被你碰,一碰就……”

    越说,他便越是难受。

    没办法,灵愫就来吓他。

    她说:“我很快就要走了哦,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她太了解蔡逯,这话对他绝对生效。

    果然,话落不久,蔡逯的呼吸就再次变平稳。

    而磁针贴也恰好失效。

    她说揭下来吧,留着也没用。

    蔡逯说不要,“我要留着做念想,以后还要日日供着。”

    真是可爱的小狗脑袋,脑里全是可爱的想法。

    灵愫笑吟吟的,“行吧,随你,都随你。”

    *

    站在江桥上,望着浪声涛涛的江海,蔡逯生发出很多感慨。

    “八年前,在这个渡口,我送你上船去苗疆。八年后,也是在这个渡口,我又要送你去远方。”

    蔡逯总是把这种小细节记得格外清楚。

    他的脑袋好像从不会累,与她有关的任何一桩事,都被他的大脑保存得很好。

    灵愫却从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蔡逯没由头吁了口气,“仿佛我们总在告别。”

    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初见,蔡逯打开了话匣子。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十一年春。十一年前,也是在这样寒意未褪的春日里,我们在马场初遇。”

    “那时我在马场打马球,赌输了,就接受惩罚,要找个小妹妹来亲。其实当时并没想过,后来,我们之间的羁绊会有那么深。”

    深到要赔掉后半生,用一年又一年,回味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灵愫点好一把长杆烟斗,吞云吐雾。

    她笑蔡逯的天真,时隔十一年,终于把马场初遇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措不及防的初遇,其实背后实情并不美好,甚至很暗黑。

    她说:“当初是打算囚禁你来着。”

    蔡逯说她狡猾,可脸上笑意却更深。

    “当时,我给了你拒绝的机会,你本可拒绝,但你并没有。”他说,“所以啊,其实是易老板你,一直没给过我机会。不论是初遇,还是后来发生的一切。”

    他问,那为什么临时变更计划,把“囚禁”变成“设局纠缠”呢。

    灵愫抽了口烟,“不清楚。我这人啊,不常感性,但感性时从不分时间地点。也许当时只是感性上头,只是恰好想找个男人玩玩……”

    只是恰好玩玩,她就把蔡逯踢进了一个他再也爬不出来的深渊。

    灵愫有点后悔。当初要是知道后来会有那么多事,那倒还不如按原计划办事呢。

    离别在即,她又多了点良心。

    “你是个好人。”

    她说了句很俗气的话。

    十一年,可能他唯一不礼貌的地方,就是在初遇时,嚣张地挑走了她的帷帽,吹了声口哨。

    而他,将在后半生,用无止境的痛苦与孤独,为一时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是的,他的确很痛苦。

    蔡逯回想着过往,天知道没有她的那八年,他都付出了什么,才勉强让自己活得像人样。

    现在他才明白,当年他掀起她的帷帽,戏谑地吹声口哨,从那时起,他就亲手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种子在此后与她一次次的邂逅中不断发芽。

    又在今晚,在他们即将分别于江浪之上时,发芽的种子结开朵悲伤的花。

    倘若只是痛苦就算了,可他分明硬生生地在痛苦中熬出了爱与期待。

    船朝渡口驶来,离这边越来越近。

    蔡逯的心“噗通噗通”乱跳。

    有些话,必须要说出口了。

    他说:“谢谢你带给我的痛。即便爱得痛苦,但我依旧爱你。”

    他说:“爱上你后的每一瞬间,我都活得无比真切。”

    他又站在下风口,上瘾地吸着她吐出的烟雾。

    勇敢一次吧,就这一次。

    他想。

    所以他终于把内心最强烈的那个念头,说出了口。

    “我想缠你一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真的没有很大度,总是很小气,没办法爱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事物。现在你要走了,把我留下无爱的未来,我要怎么办啊……”

    他伸出手,接住她抖落的烟灰。烟灰很烫,烫得他很痛苦。

    可只有在痛苦时,他才能短暂地活得像自己。

    “求求你了,求求了,可不可以把我也带走。哪怕依旧没有名分,哪怕依旧不爱我,哪怕把我当空气。我只想跟在你身边。”

    ……

    灵愫抽了好几次烟。

    每一次,蔡逯都给她倒烟灰换斗钵,给她点火,吸她吐出来的烟雾。

    她突然开始一声一声地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