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下）

    「不行！」

    「他会替你付一半的租金啊。」

    「我寧愿自己租个小一点的单位。」

    「但根本没有这种单位嘛，我已经找过了。」

    「你骗我的！」

    「大家都是艺人，也是年轻人，很容易合得来的，有什么不好？况且你们将要成为共演搭档，不是正好培养感情吗？」

    「性生活那么混乱的人，一来怕他有病，二来怕他乱来——万一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过夜怎么办？」

    「我没有病的！」赤城突然探头进来。「你不用担心啊。」他若无其事的进来坐下，递给青木一份报告。「这是我的身体检查报告，我可健康得很。」

    「数小时前，我才亲眼目睹你跟人发生滥交行为，那既不卫生也不安全。」

    「首先，你只见过一次，便说我『滥』交——『滥』是很多次的意思，这在数学上、逻辑上和语言学上都说不过去。」赤城说。「此外，我每次都做足安全措施，只有『安全』性行为，因此不会不安全！」

    「狡辩——」

    「是合理辩解——」

    「停下！」田中喝止道。「够了。」

    二人唯有静下来，转头看着田中小姐。

    「青木，公司会替赤城再安排做一次身体检查，到时报告出了再给你看，这你可以放心了吧？」田中说。「赤城，住在青木家期间，不准跟别人发生性行为，也不准带人回去过夜，可以吗？」

    「这——」赤城脸有难色。

    「有本事凭自己找到近公司的公寓吗？东京都的租金你独个儿支付得来吗？」

    「明明是个人自由……」没有底气之下，赤城越说越小声。

    「我听不清楚？」田中恶狠狠的瞪着他。

    「……好的。」赤城只好无奈答应。

    「就这样一言为定了。那住屋问题就解决了吧？」田中拍了拍掌，欢天喜地的说。

    「我还没有答应啊。」青木绷着脸，一点不想退让。

    「青木，帮帮同门师弟嘛，新人哪有钱在东京租地方住？你也知道作为演员有隐私要求，也不方便乱租地方啊……」田中求情道。

    「与我无关。」青木很决绝。

    「但为了作品好，就跟你有关了吧？」赤城插口。

    「把作品演好是我的工作，住屋问题是私生活范畴。工作归工作，私生活归私生活，别相提并论。」

    「但老实说，我不觉得你能胜任这项工作。」

    青木瞪着赤城，不明白这个在哀求自己收容的人，竟然还胆敢批评自己。

    「觉得被侮辱了吗？但我真看不出来你能演活『秋』这个角色。」

    「刚刚导演和监製才说我很适合这个角色。」

    「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是很适合，就是别人都误会他是个『自闭症』还是『反社会人格』那会儿吧。但之后呢？」赤城掏出导演最后给的笔记，指着中间两行念出来。「『无时无刻性张力满满』、『充满爱意的偷偷凝望』——」他指了指自己双眼，又指了指青木双眼。「我只看见鄙视、厌恶、仇恨。」

    「现在又不是演戏，况且连剧本都未有，到时配合剧情就会演得出来。」

    「你肯定你演得出来？」赤城一脸怀疑。「要是你的感情戏真能感动观眾，怎会演了那么多恋爱剧仍无法走红？甚至事业走下坡？」

    青木被戳到痛处，握紧了拳头，却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本人根本性格有问题，所以对感情和性始终放不开，也看不得别人有性欢愉和感情美满——所以才演不出感情戏的精髓所在！」

    「你看过我的作品了吗？凭什么这样说！」

    「我一向看人很准的——」赤城指了指自己的脑部。「第六感。」

    青木忿恨地盯着赤城，然后无助的看向田中，以为自己的经纪人会替自己说句话主持公道。但田中小姐只是一脸无奈和怜悯的看着青木，就好像……就好像她其实也认同赤城的说话。

    青木突然恐慌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有问题？无关运气和际遇，因为演技出了问题，事业才一直没有起色？

    「青木，跟赤城同住，其实对你真的利大于弊——『秋』和『春』起初也是因为工作关係才住在一起的，你们一同感受一下『同居关係』是怎样的，培养一下彼此的默契和信任，不是对揣摩《谜恋》的角色非常有用吗？」田中说。「这项工作对你们两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是一个面向世界的机会啊。反正又不是叫你们同住一辈子，只是在筹备和拍摄期间同住几个月吧了，这样也不可以吗？即使叫我替你们找新居，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去找啊。」

    青木不语，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青木，想想我们刚才的对话，《谜恋》就是你的突破点。不妨把这次『合宿』当成一场特训，就当让你们一起为共演的工作做准备好了！」

    「田中小姐，我的感情戏真的有问题吗？」青木一脸认真的追问。

    「是欠缺了一点感染力……」田中小姐想尽量说得委婉点。

    「你不妨直说。」青木以坚定的目光看着经纪人，似乎立定决心要面对自己的盲点了。

    「你对人太冷漠太有距离感了，即使在演感情戏，仍然令人难以投入——不管是对手还是观眾。」田中小姐狠下心肠，说出真心话。「赤城跟你却相反，他的感情戏非常有爆发力和感染力，跟他交流多点，对你会有所助益的。」

    青木半信半疑的盯着赤城，不相信这个色鬼会是个演戏天才，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似乎也该听听经纪人的意见。

    「只能住到《谜恋》杀青那天。而且要先收到身体检查报告，没问题才可以住进来。」青木终于让步。

    「就这样！」田中马上同意。「赤城，等会儿马上带你去做身体检查，这几天就先住在酒店吧。」

    「哦。」

    「你们等我一等，离开前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田中说罢便出去了，留下青木和赤城在会客室内，尷尬的你看我我看你。

    「多多指教了，未来室友。」赤城挤出笑脸，向青木伸出手以缓和气氛。「不欢迎我这个新房客吗？」

    「未收到身体检查报告前，都不要接触我。」青木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表示拒绝。

    「唉。」赤城把手收回，一脸无奈。

    「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些女朋友那么随便。」

    「不是女朋友，是sp。」

    「sp？特别版『special』？」

    「是『sexualpartner』，性伴。」

    「哇！」

    「大惊小怪，人人都要解决性需要的，你不用的吗？」

    「这是我的隐私，不用回答你。」

    赤城翻了个白眼，觉得实在难以跟这个怪人合得来。

    「好了，我离开以后你们有好好相处吧？」田中提着两大袋物资回来。

    青木和赤城只是面面相覷。

    「青木，这袋给你的。赤城，这袋给你。」田中把东西分派给两人。「要好好开始做功课了！」

    「这是什么？」

    「是你们两人从事演艺工作以来的纪录，青木手上是赤城的作品，赤城手上是青木的——好的搭档该从了解对手开始，回去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