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往事

    故事得说回很久以前，他们还在求学的那段日子。

    宋熙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主儿，他执着的事情八辈子也改变不了，又钻牛角尖又别扭，而家室地位的不同，也吸引了众多追捧讨好他的人，在这样备受关注的情形下成长也导致了他后来的恃才傲物与目中无人。

    这样的性格是找不到正常的朋友的，而那些个有所图谋的人也在利用完后就马上抛弃他，经历过几次的背叛后，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没朋友日子。

    他十一岁被送到了书院，那时云如晦还没有入学，所以他就维持现状的度过了五年，他以为自的人生还应该如既往一般一帆风顺。

    但这年他却体会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无可奈何与失败。

    无可奈何之于云如晦。那次的落水让他丢尽了人。失败之于出师考试，他的文章被夫子痛批并毫不留情的令他重新修习一年，于是他成了洛川书院历史上第一个留院生，这个耻辱打在了他的如康庄大道一样人生里，他第一次懂得失败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不再是天之骄子，他将是书院之耻。

    那半年他过的浑浑噩噩，几乎每天都在喝酒。夫子来看了他几回，看着他萎靡的样子痛心不已。后来连夫子也不来了，大概是也觉得他无可救药了吧。

    他当时也以为自己会烂在泥地里。

    转机是有一天他窝在墙角发呆时，突然从他院墙里飞来了一个竹蜻蜓，他以为是哪个同窗误扔进来的，就扔了回去，谁知不过片刻有被扔了进来。

    他确定了这东西是给他的，但他毫无兴趣，小孩子玩的把戏，他想着丢在了一旁。

    第二天院子里又被扔进来了一只拨浪鼓。他依旧视若无睹。

    第三天是简陋的小风筝。

    第四天是弹弓。

    第五天是小铃铛。

    第六天是一个蹴鞠。

    第七天是鲁班锁。

    第八天，他已经习惯的等着那边，等着那个随机落下的小东西，可他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也没等到人，他嗤笑了一声，从墙角站了起来，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难受心痛倒也没有，只是有一点点失落吧，就一点点而已。

    每一次的期待都会落空，他一直是那个没有长大的男孩，他被困在那个金玉其外的壳子里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也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头上一痛，他闷哼出声，什么东西突然砸了他一下，只听对面院墙听到他被砸到时发出了唏嘘之声，他神使鬼差的就翻过了院墙想看看这个人张什么样子，可他翻过去时，只留下了一个拐进小巷的模糊背影。

    他翻回去，捡起地上的东西，那竟然是这个鸡毛毽子。他将这几天收到的东西摆在一起，觉得原来这才是宝物。

    后来的好几天那小东西还继续扔着，可当他翻过去时，见到的却是不同的人来扔东西，他觉得这些都不是之前给他扔东西的那个人，只有那天晚上逃窜的背影才是。

    有一次他逮住了一个人质问道“说，是谁让你来的?”

    那人却硬肯被揍也不说实话，宋熙只能无可奈何的放他走了。然而自那以后，这每天送东西的人也不来了。他有点懊恼自己太冲动把他吓走了。

    后来他装着继续喝酒，继续萎靡不振，看看还能不能把他钓出来。

    在半月后的一个晚上，他果然等到了，彼时他正竖着耳朵听着墙角动静，听到人出现了立马翻墙过去抓住了她。

    他想看清来人是何模样，可这人转头竟然戴了一张祭祀面具，大半夜的着实吓人。可他却牢牢紧了她的手腕，他怕惊扰她一般，很温和的说“阁下是何人?可是你一直向我院里丢垃圾?”

    来人听到垃圾这两个词呆了，连挣扎也忘了，她愤愤然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笔一个本，用鬼斧神工一般的字写着“我是书院学生很难看出来了吗？还有那不是垃圾！”

    “哦。”他快笑出来了。

    女子见状转头欲走，却被他拽住。

    “等等，那你怎么半夜来?为什么来?”

    “你们男子这边有宵禁，半夜巡逻的走了我才敢来。我就是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也没朋友，孤孤单单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没有，所以给你点小物件让你解闷。”

    他的心柔软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顿了顿才写“我不能说话。貌丑。”

    他笑了“熙本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我也不在乎你是何身份，是何人，只要我没有认错人就够了。至于第一个问题，有待考究。”

    她急了“是真的！前几天偷吃厨房的菜，不知道那天做的是麻婆豆腐，夫子好过来巡查，我一着急就给吃了，然后就把嗓子烫了，医师给我臭骂了一顿，有一天我不是很久才来嘛，就那天烫的，后来回去时候又被夫子给捉了，我就只能叫我朋友来了，可他们还被你恐吓了一顿，说什么也不肯来了，嗓子难受了好些天呢。”

    “噗。”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竟然为了这种理由失落了半天，真的太有趣了。

    “你竟然敢嘲笑我！”她气的踩了他一脚。

    “不敢不敢，脚下留情。”他带着笑意道，而后就严肃道“刚才说这些是垃圾实在不该，这是开个玩笑，姑娘赠与之物于熙而言乃是宝物，这些天多谢了。姑娘可愿做我的朋友?”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包裹，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她送的东西。

    她没料到他竟然还能如此真挚的道谢和道歉，她一时间征了片刻，她默默的掏出了今天的东西放在那一堆东西里。

    宋熙看她默认了一般，心里涌上满足与喜悦。

    她却道“不必寻我，我们就做这样的朋友挺好的，你身份特殊，我就是普通人，不想因为你受到过多关注，我们就晚上做朋友吧，以后你想找我，就在这墙上写个正，我早上看到了晚上一定来这里等你。

    还有就是，你回来好好上课吧，夫子老在我们面前夸你是得意门生。整天唉声叹气的，听着就烦。”

    宋熙看着成段的文字，越看到后面越眼神复杂。他思考了一下还是应了“好，我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我该走了，再会。”

    “嗯好。”宋熙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这书院的人太多，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

    夜晚像个梦一样，宋熙这辈子都能记得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