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月亮 第12节
脑海里正琢磨要采取哪种方式叫醒他,她眸光一落,看见了漂浮他薄睫之上的细微白点。那白点辨不出是什么,大抵是散扬于空气中的绒尘,对比他安静的睡颜,突兀,也违和。 似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名画被破坏。 夏倾月想把那抹白点弄掉,她又向他靠近,浅盈的桔梗花香一瞬充斥了全周遭。 伸出指尖,触碰,轻点他的长睫。 白点终于消失,而因动作角度的欹斜,她的软发蜻蜓点水般掠过他脸侧,仿佛摇曳芦苇悠然荡漾清湖。 夏倾月倏尔一怔,下意识看江辞有没有醒。 还好,没有。 殊不知,刚才她为他弄去眼睫白点绒尘的画面,在别人眼中更像是情侣之间暧昧的亲密举止。 同一水平线,隔了数十张桌子的位置,一个女生与他们相对。 书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立在了桌面上,藏在书后的脑袋慢慢上移,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她保证,她不是故意偷看的。当对面女生头发散下来的那一刻,她想获取更多信息的视线随之切实遮挡。 明明不该多看,却总抑制不住。她以为看到的事实,实则是自己单方面起草的误会—— 少女倾身,吻了安静的少年。 第10章 对视 “咚。” 心率陡然一升,不安分地直击耳骨。 夏倾月左手指节攥紧桌沿,右手试图带回那缕散落的短发,指腹刚及发丝,江辞长睫轻微动了下,醒了。 她的双眸浅棕,他的双眸褐棕,两人视线交汇,可以看清后者的眼睛里并未融有苏醒之后的惺忪感,反而更清澈,牵着人使其深陷其中。 “姐姐。”他叫她,与平常无任何区别,只是此刻的嗓音轻了很多,“你在干什么?” 再正常不过的问句、语气,却像极了蛊惑,或者说…… 诱引。 她在干什么呢? 后退的动作拉远,夏倾月想说出问题的答案——我在帮你弄掉你眼睫上的白尘。 “我……” 顿了顿,她双唇翕张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似是被神经中枢摁下撤回键,无情驳回。 - 过了两天,到了开学典礼的日子。 典礼仪式选在上午,迎朝露,向璨阳,寓意积极进取。 夏倾月作为主持人必然要提前准备,她来得时间早些,此时已经在后台完整排练了一遍流程。 荀瑶想目睹礼堂后台的真容,就跟着夏倾月一块儿来了,东看西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斜靠在化妆台百无聊赖地说:“月月,你为什么竞选主持人啊?要我说还不如在舞台上表演节目呢。记得大一军训那会儿,教官选中你让你跳了支舞,无疑是仙女本仙,多少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围在镜身周圈的灯光似冷似暖,于少女眼睫之下拓出浅浅的阴影,映衬得她神情淡淡,也不明。 半晌,夏倾月才开口:“我不喜欢跳舞。” 此言入耳,荀瑶愣了下。 她和夏倾月认识两年,从来没见到过后者无比坚定地说自己不喜欢什么,好似带着叛逆期的反抗。 这次,是第一次。 大一时期,夏倾月跳的那支软舞,整个过程连贯流畅,尽管有下腰、侧压这些高难度的动作,但对她丝毫不费力,一看便是长时间练就的功底。 可她又说自己不喜欢跳舞,不喜欢,为什么还练了那么长时间呢? 意识到自己应该说错了话,荀瑶忙不迭转移话题:“哈哈哈,月月你看,这桌上的绿植养得不错诶。改天我们一起去一趟花卉市场,你帮我挑挑,我也想养。” “好啊。”话题突然一变,夏倾月当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玩笑的轻松语气:“希望你这次不要三分钟热度。” 荀瑶笑了,嘴巴特甜:“别的事情会有,但你在我好友榜排首位这点,从来没有三分钟热度过。” “倾月。” 顾鹤在她们的右前方,跟某位同学讨论好了事宜后,他来到女孩们面前,对夏倾月说:“离开学典礼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我们先候场吧。” 夏倾月应声,和荀瑶打好招呼说后台出口的位置在哪,让她离开的时候看好方向,别迷路了。话没说完,江辞像瞬移似的出现在她身边。 与此的是,顾鹤身边也多了一个人,是个女生。 “阿辞,你不应该在观众席吗?”夏倾月偏头看向江辞,问他。 看到她右耳上的浅蓝蝴蝶发饰,他弯唇,不太明显的弧度,然后不疾不徐地对上她的问题:“来探班。还有,给你送糖,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糖是清茶味道的,她喜欢的。 接下,存在外套口袋里,“那我先放着……” 一句话说了半句,只因被别人打断,以故意的口吻。 “可真让人羡慕啊,这还没上台就有人来关心了。”说话的人是顾鹤旁边的女生,一副骄纵大小姐的样子,话里话外无一不在阴阳夏倾月,“我好后悔没和你一样长一张祸乱人间的脸,这样,那个女主持的位子肯定是我的。” 这位目中无人、表情傲世的女生,名叫饶侗,和夏倾月是同系的同班同学。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养成的性格嚣张跋扈,她为人善恶两面作派,善意虚伪,恶意阴险,更多的时候,恶大于善,属于不太好惹的那一类。 开学典礼竞选主持人她也报了名,但没有通过最后选拔被刷了下去,因此看夏倾月不爽。 当然,不止这一个原因。 荀瑶侠肝义胆,见不得自己好姐妹被欺负,上来就一通怼:“会不会说话啊你!你那张脸一看就不是纯天然的,不知道整了多少次呢!” 此话一出,往他们这边好奇打量的视线频频增多。 夏倾月拉住荀瑶,典礼马上开始,免得闹出什么是非。 见状,饶侗双手抱胸,得寸进尺:“夏倾月,你怕了呀?毕竟,你那个女主持的名额来得不干净,心虚自然也是正常的。罢了,你凭你那张脸抢来的上台资格,给我我也不稀罕。” 话越说越激,顾鹤皱眉:“饶侗。” 从始至终,饶侗一度认为在最后的评选阶段,她败在了样貌上。如果她再漂亮一些,那么女主持的位子一定是她的,而并非夏倾月。 她心存嫉妒,歹生恶念曲解事实。 一番话听下来,江辞觉得还挺搞笑的。他上前一步,把夏倾月护身后,笑声低而轻微,也隐着股难以驯服的拽,“这位……学姐?你自己没拿到主持人的名额,要怪就怪你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样,少在这儿乱控诉。” 饶侗一时语噎,不甘示弱壮着胆子回:“你又是她什么人?凭什么向着她?” 江辞言简意赅:“你没资格问。” “你……!”饶侗心有不服,想回击又乱了头绪。她轻蔑嗤声,刚想说些什么主导场子,只见男生身后的女生侧身向前走,与她正面相迎。 夏倾月仅仅站在那里,场上的气息即刻被压了几分,少女眸子淡静如水,掠不起一丝波澜,“念在我们是两年同班同学的这份情谊,我本不想闹得太难看,也给过你一次机会,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 饶侗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个一个明晰驳辩,毫不退怯:“首先,女主持人的名额是我凭实力争取的,当初你我在场的时候,亲眼看到、也亲耳听到学姐学长的打分标准,哪个步骤加分或者扣分,我们都一清二楚;其次,你说你后悔自己现在的长相,莫不是在变相谴责——生你养你的父母没有遗传给你好的基因?” “最后,你有时间花这些小心思想着如何让我难堪,不如用在学习上。我没记错的话,你去年的专业课成绩挂的不止一科吧?专业成绩达不到绩点,你应该知道后果。” 语毕,静默绵延。 两位女生对面相视,身高方面,夏倾月更占上风。她眼尾微翘,长睫垂落看人的那刻,眸光疏离,恍若独具神明睥睨世俗的清冷感。 真的、超a! 荀瑶看傻了,耳边仿佛有一万匹野马脱缰飞奔。 提及挂科,直戳饶侗的痛楚。 “夏倾月,你等着瞧。”女生气得脸涨通红,双手收紧,气呼呼地转身甩话挽回颜面:“我才不会让你压我一头!” …… 返回观众席,江辞借着记忆寻找他们班级的座位点。人乱,位置又多,他有点记不清在哪了。 “辞哥!”岑铭安最先看到他,连连招手,“这儿呢这儿呢。怎么离开这么久啊?你的位置得亏有我帮你占着。” 穿过座椅过道,江辞坐下,“谢了。也没什么事情,提前看了会儿月亮。” “嗯?现在不是白天么?” “你不懂。” 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五分钟,礼堂内灯光通明。 江辞想拿出手机为夏倾月拍照片就绪,侧眸,身边坐下一位女生。女生或许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身子微偏,平静无害地问:“有事?” 他回神,后知后觉发现她在跟自己说话,“没有。” 座位按班级划分,以现在这排为基础包括的前后三排都是电子信息工程一班的,这位女生坐在这里,极大可能也在这个班。 开学的这几天虽然没课,但辅导员组过一次大型班会,点到期间,只少了一个人。 “我们是一个班的对吗?”女生问江辞,气息稍弱,而坚韧未消:“电子信息工程?” 少年回:“对,同班同学。” 她介绍说:“我叫印白。” 他点头示意:“江辞。” 对话简单,也是初次见面时的礼貌寒暄,没什么好奇的点,却偏偏惊动了江辞旁边正在睡觉的谢澈。 男生坐姿慵懒,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敞着,双手抱臂,脑袋上扣一顶棒球帽遮挡白光,帽沿下压的倾度不算很低,能依稀看清他的样貌。 大抵睡觉被吵醒了,谢澈两手撑持椅子扶边,挺直腰背,又摘下帽子囫囵理了理头发,随口说了句,自问自答似的:“结束了是吧?我回去继续睡觉。” 岑铭安耳朵尖,“澈哥,还没开始呢。” 谢澈不耐啧声,敢情他以为像一个世纪过去了,才过了不到半小时? 小少爷懒得管太多,起身想走,江辞善意提醒:“晚了,礼堂的每个门外都有校级领导。” “……”谢澈坐回去,不经意和印白视线相接。 在他们眼中,彼此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短暂的一秒后,女生神色淡然如初,随之移开目光,静等典礼开始;男生也移开目光,单手懒懒地支着侧脸,帽沿又被他往下压了毫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