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之争

    周凯螳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条静謐小巷中，房屋外观虽然不大，但其典雅的装潢，让整栋建筑看起来格外高贵。米黄色的外墙、铸成繁花的黑色锻造铁，以及满溢着桂花香的前庭，由此可见，周凯螳母亲是个十分有品味的女性。

    「妈，我们回来了！」

    「哎呀！凯螳的同学啊！欢迎！」

    一打开门，一个穿着高雅的中年女士，站在我们面前。

    「阿姨好！」

    「你好，我想你应该是馨如吧~」凯螳的妈妈指着我说道。

    「不是的，我是雅蒨，这位才是馨如。」

    馨如有礼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听凯螳对你们的形容，我以为馨如比较大方，雅蒨相对文静。刚刚你一进门，就先跟我热情地打招呼，所以我就误解了。」

    「没什么的，阿姨不用想太多。」我对阿姨笑了笑，接着就从背包里拿出看完电影后买的伴手礼。

    「阿姨，这是我跟馨如一起合买的咖啡礼盒，希望您会喜欢。」

    「哎呀！干嘛那么客气！来来来！请坐！」凯螳妈妈带着我们一起走进饭厅。

    「我没有说要买那个礼盒啊？你怎么擅自帮我买了？」馨如在我耳边悄悄问道。

    「就……以前我妈去拜访别人，都会带上礼盒。所以，我就趁看完电影的时候，到附近的商家挑选。」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又没有要买，你干嘛跟他妈妈说我也有出钱？」

    「这样他妈妈才会觉得你很大方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母亲觉得我不大方？」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上菜囉！」

    我话说到一半，菜香就扑鼻而来。

    「来，今天准备了很多道菜。有东坡肉、油饭、蛤蜊丝瓜、鱼香茄子、咸蛋苦瓜、白斩鸡、炸排骨，还有酸菜肚片汤，很营养喔！赶快吃吧！」

    「谢谢阿姨，这顿晚餐真的很丰盛~」

    「雅蒨，你讚美错人了啦！这些料理不是我做的，是阿红做的。」

    「谢谢阿红！」我向站在一旁的阿红道谢，阿红则是害羞地笑了。

    平常在家吃饭时，母亲鲜少做肉料理给我们吃，顶多买一隻鸡给父亲还有弟弟补身体。眼前的这些菜餚，我都只有在餐厅的广告单上看过，很难有机会品嚐。幸运的是，今天我在周凯螳家获得了这份福气。

    「不要客气，吃完还有水果喔~」

    凯螳妈妈夹了一口菜后，我们也跟着动筷子。

    「雅蒨啊！你家距离学校会很远吗？」

    「嗯！有一段距离，所以早上都要赶公车。」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通车那么劳累，成绩还能维持的不错，真是不容易。」

    「成绩还好啦，凯螳比较优秀。」

    「哈哈哈哈！我们凯螳遗传到他爸爸的头脑，他爸爸是台大医学系的学生，所以凯螳的志愿就是要成为他父亲的学弟。」

    「只要压力不要太大，我想就有机会了。」

    「那，雅蒨，你父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爸爸是建地工人，母亲平日会到青青果园帮忙摘水果。」

    「听起来，你父母工作很辛苦。」

    「嗯……是啊！」

    「不过，不要气馁。以你的好成绩，将来一定能够光耀门楣。」

    「谢谢阿姨。」

    「那，馨如你是国际班的学生？」突然，凯螳妈妈将注意力转到馨如身上。

    「嗯……对。」

    「进入国际班之前要考试吗？还是只要想进去都可以申请？」

    「嗯……我没有考试。」

    「那就是直接进去了。」

    「对。」

    「那你怎么会想进国际班呢？是你父亲的关係吗？我听凯螳说，你们家在经营酒厂。那里的老闆，也就是你父亲常常出国批货。」

    「嗯……就……爸爸希望我未来能够出国深造。」

    「那你要去哪个国家呢？」

    「英国。」

    「哇！那你已经想好要申请哪所大学了吗？」

    「嗯……我不知道耶……」

    「不知道？」这时，凯螳妈妈眉头皱了起来。

    「对啊！想说先念语言学校，念完再说。」

    「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话结束后，我们便陷入一阵沉默。

    「对了，妈！」突然，周凯螳放下了碗筷。

    「怎么了？」

    「那个……芷晴表姐还好吗？刚刚吃饭时，突然想到她。自从升上高三后，我就很少跟她联络了。」

    「齁！讲到那芷晴，她爸妈快被她气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那爱漂亮的芷晴表姐，准备要结婚了。」

    「什么？可是……芷晴不是在唸大学吗？」

    「她父母那时候就希望她住宿舍，但是她就一直不要。大家也不知道她在不要个什么，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要搬去跟男友同居。」

    「然后呢？」

    「还然后呢！在年初的时候，发现自己大肚子了！」凯螳妈妈特别强调“大肚子”三个字。

    「年初？所以她小孩已经生下来了？」

    「是啊！她生下一个儿子。」

    「那她休学了吗？」

    「她当然休学啊！她还为此感到很开心咧！」

    「很开心？」

    「哎……她本来就不想读书，只想结婚。刚好，小孩也在这时跑出来，也就顺了她的意。」

    「那她老公做什么的？」

    「什么老公，都还没有结婚，哪来的老公？她男友好像是什么模特儿，我也不清楚。反正芷晴告诉她父母，他男友经济能力不错，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再继续生。」

    「这样啊！那她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还婚礼咧！她父母都觉得丢脸死了！还办什么婚礼！直接办弥月酒，反正她小孩生下来也快满一个月了。」

    「我想，芷晴表姊的弥月酒应该会办得很热闹。」

    「什么热闹……男方父母根本不想邀请其他人，他们只有邀请几个亲友而已。」

    「这样啊……」

    「我啊!身为小学老师，总是告诫孩子们，男女关係要注意。像这种先有小孩的婚姻，是绝对不会幸福的，女方也很难获得男方家人的认可。」凯螳妈妈在我们面前摆出了高姿态。

    「其实，这种事情很正常，现代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突然，坐在我旁边的馨如说话了。

    「嗯?馨如，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先有后婚是种趋势、流行。不只在国内，在国外也是这个样子。我身边的很多朋友，她们也都是先有小孩，然后再去办理登记结婚、拍全家福。阿姨不必太大惊小怪。」

    「那……你朋友们的老公应该都是医师、律师，或者老师囉?如果经济能力不好，要如何养一个孩子呢?」

    「不是，但她们的老公经济能力都不错。像我有一个学姊，她老公就是开咖啡厅的。虽然不是很富有，但家境也算小康。我觉得……全天下不是只有医师、律师、老师才能赚钱。」

    听着馨如和凯螳妈妈的对话，不禁让我紧张了起来。

    「那么雅蒨呢?雅蒨的想法也跟馨如一样吗?」

    「嗯……我的家人在性格上比较保守，所以……这种较为开放的新观念，他们应该无法接受。」

    「唉~好吧!看来我这个老骨董，应该要与时俱进了。对了，馨如，你都没吃油饭欸~要不要阿姨帮你盛一碗?」

    「没关係，阿姨，我吃其他的菜就可以了。」

    「怎么了?油饭太咸了吗?」

    「不是，因为上面有撒樱花虾……」

    「馨如，你对虾子过敏吗?」周凯螳紧张地看向馨如。

    「也不是。」

    「那……」

    「我不喜欢小虾米配上油饭，那样味道会很奇怪。」

    「这样啊!那你多吃点咸蛋苦瓜，或鱼香茄子，这两道都是阿姨非常喜欢的菜色喔!」

    「嗯……我不喜欢苦瓜跟茄子，不好意思……」

    「真抱歉，阿姨不知道你排斥这几道菜，下次我会多注意的。」

    「没关係。」

    馨如笑了笑后，便低下头继续啃着排骨。

    在周凯螳家用完晚餐后，我跟馨如一起搭公车回去。

    「馨如。」

    「怎么了?」

    「你确定还要跟周凯螳进一步交往吗?」

    「当然要啊!今天算是非常成功的第一步!」

    「但是，我觉得凯螳妈妈跟你不合耶!你们的价值观，还有习惯都不太一样。」

    「那没什么啊!每个人的习惯本来就不一样!至于价值观……我是觉得他母亲真的太古板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啊!他母亲最后也接受了新观念，不是吗?」

    「我觉得她并没有接受。只是在我们面前，她不想像个老师一样，囉囉嗦嗦的。」

    「雅蒨，你不要那么悲观啦!反正，今天去过周凯螳家后，我发现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比我想像得好很多耶!房屋地点好，装潢也很摩登，而且家里也有佣人，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原来当医生可以这么有钱!」

    「可是你刚刚不是跟他妈妈说，并不是只有医师、律师、老师能赚钱吗?」

    「唉唷!因为他妈妈讲的那些话，真的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才会这样说。虽然我这样讲，但我也知道这三个行业的收入是非常高的。你看他妈妈的样子，超级有医师娘的味道。穿着、打扮，完完全全就是个贵夫人。只是，我不知道他妈妈干嘛还去当老师?」

    「我记得他母亲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毕业后，拿到了合格教师证，就会想去找工作了吧~」

    「找什么工作啊?能够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喝下午茶，这种生活谁不要啊?」

    我看着馨如，心想她大概已经将周凯螳视为未婚夫了。即使今天跟凯螳母亲用餐的气氛，让我为她十分担忧。然而，她是如此的乐观、豁达。我相信，她的正面能量将会带给她幸褔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