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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嬴政 第37节

    晋良脸色一变,因着成蟜说的无错,如果副将被放走,为了洗脱嫌疑,就会给自己和公子无忌扣上叛国的名头,到时候那真就洗不清了!

    成蟜一脸求表扬的道:“哥哥,蟜蟜的法子好不好?”

    “好,自然好。”嬴政宠溺的抚摸着成蟜的小脑袋:“蟜蟜真聪明。”

    “当然啦!”成蟜不忘拍马屁:“哥哥这么聪明,蟜蟜多少学一点,也便这么聪明啦!”

    “来人。”嬴政当即下令。

    蒙武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道:“长公子有甚么吩咐?”

    嬴政幽幽一笑:“去,现在便将魏军的副将放了,记得,一定要装作是看守不严,自然而然的释放。”

    “是,长公子!”

    晋良恶声道:“你们秦人如此歹毒!年长的歹毒,年少的也歹毒,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狠辣!”

    成蟜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哭包叔叔,蟜蟜就当这是夸奖啦!希望哭包叔叔可别偷偷哭鼻子呦!”

    “你……”

    成蟜摆摆手,懒得与他吵架,抱着嬴政的大腿一跳一窜的道:“哥哥哥哥!蟜蟜腿腿酸酸!哥哥抱抱!”

    “好,”嬴政无奈的将人抱起来:“哥哥抱着你。”

    晋良本已然被成蟜的“奸计”给恶心到了,又听到成蟜奶声奶气说叠词,便更是恶心的无以复加,脸色铁青一片,眼睁睁看着嬴政抱着撒娇耍赖的成蟜离开。

    晋良狠狠嗤了一声,回头一看,公子无忌倒是镇定,平静的站着一句话未说。

    “你倒是好!”晋良道:“你平日里满腹算计,如今对上秦人,你倒是说话啊!若是副将真的跑回都城去,咱们叛国的名头便坐实了,倒时候便算是以死明志,也会落得一片骂名,我该如何下黄泉面见恩师?”

    公子无忌并没有着急,眯了眯眼目,幽幽的道:“秦公子想要逼迫我们归顺,无忌倒是有一个破解之法……”

    “你早就想好了?”晋良松了口气:“怪不得你一直不出声,原来是在心里蔫坏儿,快说!”

    成蟜被嬴政抱着离开,回了营帐,立刻道:“哥哥,蟜蟜方才听到了公子无忌心中的盘算。”

    嬴政将他放下来,道:“魏公子向来机敏,方才他如此安静应对,若是没有盘算,为兄才要吃惊。”

    成蟜对嬴政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嬴政凑过去,听罢轻笑了一声。

    “哥哥,”成蟜道:“不如咱们将计就计。”

    公子无忌并不着急,走到营帐门口仔细倾听,确保外面无人,这才走回来,压低声音道:“秦公子的无非是想要王上猜忌你我,届时便算咱们不归顺,在王上心里也已然变成了叛贼,不得不归顺……倘或在副将回到都城之前,有人可以将其拦截,不让他在王上面前搬弄是非,大将军与无忌的名节,便算是暂时保住了。”

    “废话!”晋良不屑的道:“可关键你我都在这里关押,我手下的将士们也无一例外被关着,谁能阻止副将回都?”

    “是你,大将军。”公子无忌笃定的道。

    “我?”

    公子无忌点点头:“秦公子为了取信于无忌,这里的看守并不如何森严,你我便可利用这一点……”

    公子无忌更是压低了嗓音,道:“只需要无忌装病,遣里面的守卫去请医士前来,大将军便可趁机离开,逃离军营,在副将回到都城之前截杀于他,一切迎刃而解。”

    “你让我逃走?”晋良震惊:“那你呢?”

    公子无忌没有言语。

    晋良追问:“那你呢?你我关押在一处,我若是逃走,秦人一定会怪罪于你,别看他们现在以礼相待,你若是把他们惹毛,秦国可是虎狼之国,怎会与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讲道理?!”

    公子无忌平和的道:“大将军不必担忧,无忌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好歹有一点子贤名傍身,他们如今将我关押在此处,若是加以极刑,唯恐被冠上凶恶的名头,那往后里四方还有哪个名士肯归顺他们?”

    “话虽然如此!”晋良道:“可……”

    “没有可是!”公子无忌态度强硬的道:“倘或副将返回都城,你我便不只是死,而是死的毫无气节,大将军可愿看到这样的场面?我魏无忌勉力维持了半辈子的名节,不愿毁于一个小人之手,大将军你可甘心么?”

    甘心么?自然是不甘心!

    晋良上战场从不怕死,只是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如今别说是不能死在战场上,他甚至将要死在一个叛贼小人之手,晋良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公子无忌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还请大将军成全!”

    “你……”晋良犹豫再三,虽秦人想要招揽公子无忌不假,可公子无忌放走自己,便是挑战秦人的威信,到时候他便危险了。

    晋良咬住后槽牙,恶声道:“好!你放心,我一定及时拦截那个叛徒,还你清名。”

    公子无忌点点头,没有说话。

    成蟜正在吃加餐,成大字型瘫在软榻上,嬴政亲手剥了果子送他嘴边,成蟜“唔唔”一努嘴,嬴政又端着承槃让他吐核子,全程不需要抬头,别提多惬意了。

    成蟜喜滋滋的吃着,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蒙武冲进营帐,道:“长公子,大事不好!晋良逃走了!”

    “呸!”成蟜将核子吐掉,抹了抹小嘴巴,懒洋洋的从软榻上爬起来:“终于逃走了,真慢!”

    蒙武一时迷茫,道:“幼公子,这……?”

    嬴政微笑道:“无妨,射师不必惊慌。”

    蒙武一听,长公子说不要惊慌,那便不必惊慌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就好。

    嬴政对成蟜道:“蟜儿,走罢,咱们去会会魏公子。”

    一大一小来到公子无忌下榻的营帐,医士和守卫的士兵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公子!公子饶命啊!”

    “是魏公子他……他谎称身子不舒服,卑将才擅离职守,去请医士的,谁知……”

    “谁知晋良竟逃跑了!”

    嬴政并没有着恼,而是道:“起身罢,不赖你们。”

    士兵与医士如蒙大赦,忙起身告退,离开了营帐。

    嬴政看向公子无忌,微笑道:“魏公子的身子可好?若当真是抱恙,千万别忍着。”

    公子无忌瞥斜了一眼嬴政,道:“秦长公子要说的便是这些?”

    成蟜道:“漂亮叔叔是觉得,我哥哥还应该问一些旁的甚么嘛?”

    公子无忌被噎了一下。

    嬴政似乎现在才发现了甚么,笑道:“是了,晋良大将军不知身在何处?”

    “走了。”公子无忌淡淡的回答。

    “走了。”嬴政亦是淡淡的重复。

    公子无忌道:“是无忌想的法子,令他逃走,这些日子大将军的体魄恢复的不错,想来此时……已然走远,若是秦长公子想派人去追,无忌奉劝你一句,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嬴政受教的点点头:“那便听魏公子的,不白费力气了。”

    公子无忌更是奇怪,狐疑的打量嬴政:【秦长公子为何如此镇定自若?听闻晋良逃跑,竟是一点子也不惊讶。】

    嬴政微笑:“这样罢,予不但不派人去追,反而吩咐下去,凡是我秦国地界,打开城门,任意放行,只管让晋良大将军走得远远儿的,畅通无阻的回到魏地,如何?”

    “你……”公子无忌沉吟道:“你是否早就知道晋良要逃跑?”

    嬴政与成蟜对视一眼:“不早,但也不晚。”

    公子无忌道:“那你为何还要放他离开?”

    嬴政道:“将计就计罢了,予倒要看看,在晋良大将军的心窍中,是回到魏国,证明自己的清白重要,还是……魏公子你的性命更重要。”

    “你要做甚么!?”公子无忌蹙眉。

    嬴政笑道:“别慌,予赌晋良会乖乖的自己个儿回来。”

    晋良趁着守卫去请医士的空隙,顺利溜出营帐,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直接悄无声息的逃出秦军营地。

    晋良并没有着急出城,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到黄昏,趁着黄昏出入城池的人数增多,这才乔装改扮,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城。

    晋良回头看了一眼秦国的城池楼堞,冷笑一声,大步往前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之后几天,晋良加紧脚程赶路,毕竟副将已然被放走,晋良落后于他,又没有马匹,自然是能多赶路便多赶路,这才好将副将拦截在半路。

    晋良一连赶路,疲累的厉害,便干脆坐在小道的草丛边歇息,几个野人推着车赶路,一面走一面闲谈。

    “你听说了么,那个魏国公子的事情。”

    魏国公子?

    晋良立刻支起耳朵来听,他们口中的魏国公子,必然是公子无忌无疑。

    “啧啧,可惨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与他关押在一起的魏国将领逃跑了,只剩下这个魏国公子,哎呦喂,被打的不成模样!”

    “可不是吗?”

    晋良噌的站起身来,那两个野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晋良。

    晋良咳嗽一声,掩饰的走过去道:“两位老哥哥,你们说甚么魏国公子?”

    “你不知晓啊?最近咱们与魏国打仗,打得可凶了,就在那面的城池,你可千万别过去。”

    “是啊,魏国的公子都被抓住了,吊在城池的楼堞上,风吹日晒的,说是放跑了魏人俘虏,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一个公子呦,那细皮嫩肉的,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两个野人边说边聊,见晋良出神,便没有再理会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去。

    晋良站在土路中间,本想继续往前走,继续拦截返回都城的副将,可是他的脚步却仿佛灌了铅,如果这两个野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公子无忌此时正因着放走自己而受苦。

    公子无忌乃是个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是养尊处优的贵胄,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他受得住么?

    可若是返回,自己这三十年叱咤疆场,拼死搏命的英明便要毁于一旦……

    晋良迟疑了,仿佛一只木桩,呆呆的立在原地,日光一点点偏斜,一点点落下,他不知在那里呆立了多久,两只布满茧子的手掌慢慢攥拳,似乎下定了甚么决心。

    晋良抬起头来,一咬后槽牙,转身往来路狂奔而去,仿佛一头迅捷的猛虎,谁也无法阻拦。

    秦国边城。

    夜色笼罩着因战火而斑斑驳驳的楼堞,一抹白色的身影挂在城墙之上,他垂着头,披头散发,毫无生气。

    滴答——

    滴答……

    鲜血顺着白袍流淌而下,一滴一滴的敲击在混沌的泥土地上,聚集了一小洼。

    晋良看到那白衣男子的一瞬间,心窍狠狠一缩,仿佛被人无情的抽了两记耳光。

    然而晋良并没有冲动,他借着月色隐蔽身形,谨慎的靠近楼堞,趁着守卫不注意,快速窜上城墙,竟然徒手从外围一点点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