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猜测

    云梨飞快拿出小板凳和零嘴，催促道：“你先说，说完再吃。”

    看见熟悉的流程，朵朵满意了，当即兴奋道来：“楚南一离开灵犀视线，她就又哭又闹，蓝灵之焰险些把自己焚了。我听其他人说,自从灵舟上发病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

    幻影宫的弟子私下里都在讨论，楚南是不是对不起灵犀真人……”

    云梨急死个人，这些前些日子已经说过了，“重点，说重点。”

    “你不是说话本最重要的是铺垫么？”朵朵疑惑地歪着头。

    云梨嘴角抽了抽，正色道：“这不是话本,是真实的事件，真实的事情要说重点。”

    “哦。”

    朵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回答道：“刚才宿溪真君问楚南的年龄，然后要了一点楚南的血施展秘术，他手中的一枚玉佩就闪啊闪，然后他就说楚南是灵犀真人的儿子。”

    “没啦？”

    “嗯……我走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又皱了下眉。”

    云梨惊呆，延续上万年的大世家，子孙繁多，家族庞大，未防混淆血脉，多有鉴定血脉的秘术。

    显然，宿溪真君施展的秘术正是在鉴定楚南血脉，结果不言而喻。

    楚南就是灵犀的孩子！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楚南还有一个哥哥呀……

    她忽而顿住,以前倒是没怎么注意过,楚氏兄弟面容并无相似之处，楚南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楚风面容则平凡得多。

    因楚风这个兄长着实称职，大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记忆里，楚风是三大公子里面容最普通的一位，但胜在气质森然若冰，让人记忆深刻，丝毫不会觉得他逊色于林辰夜初宁。

    “所以，楚南是楚家抱养的？”

    云梨觉得不可思议，当初为了跟楚南交好，方便后续进入天心阁找万灵丹丹方，她找天心阁弟子了解过楚南。

    楚风楚南来自凡俗，父母早亡，跟着小叔一家长大。

    小叔一家对他们很不好，天心阁去选徒时，恶毒婶娘还将楚风关在家里，妄想阻断他的仙途。

    若沐离就是楚家那位‘早亡’的楚父，即便他只是小小练气修士,楚家也不敢虐待他的儿子；

    他若不是楚父,既然处心积虑借腹生子，为何要把楚南放在凡俗农家？

    “他遇上仇家追杀了？”

    楚南天资不俗,被送去楚家时年龄尚幼，未到测灵根的年纪，不存在天赋不好被沐离放弃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也只有遇上仇家，不得已而为之这种情况合理。

    既然有仇敌追杀，那肯定不能把儿子身份曝出来，找一户凡俗人家养着，后面等门派来选徒，顺利进入大派才是最好的选择。

    “诶，不对呀，沐离那样的天赋修为，极可能是大派弟子，把孩子送回师门岂不是更好？把楚南放在天心阁管辖的凡俗国度，莫非他是天心阁弟子？他的仇人就是同门？

    还有，灵犀是宿溪真君的外孙女，让她带回幻影宫多好，兜这么大一圈子做什么？”

    卫临眯了眯眼：“所以，沐离的身份见不得人。”

    “你的意思是沐离与幻影宫有仇？既然是死敌，干嘛要找灵犀做孩子他娘……”

    说到一半，云梨反应过来，当即瞪大了眼睛：“报复？”

    卫临轻轻点头。

    云梨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卧槽！离了个大谱，这年头报复仇家的方式，已经发展到让你的后代，拥有我的血脉这种地步了吗？”

    “是报复，也是保护。”

    说着，卫临忽而一震，豁然起身，周身激荡的灵力掀翻了果盘，朵朵屁股下的小板凳也沦为齑粉。

    她手持啃了一半的灵果，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回不过神。

    云梨飞快拿出新的小板凳与果盘，趁她没反应过来前提溜着她的衣领，将小板凳塞回她屁股下，又将果盘塞进她怀里。

    做这些的同时，她扭头急急追问：“你想到了什么？”

    卫临深深吐出口气，终于抑制住失态，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从九黎渊出来后，中山系再见楚南，你觉得他有什么变化？”

    “变化……”肯定不是什么结丹、成熟了之类的。

    云梨细细回想一番，很快想起：“变化确实很大，气质沉凝，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沉重，像是背负了什么一样。

    在大衍城你顿悟的时候，我还问过他，他说成熟了，我就没多想。你的意思是，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卫临半眯着眼睛：“准确的来说，是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

    “谁？”

    卫临眸光凛冽，缓缓吐出：“星冶。”

    “啥？”这下轮到云梨失态，周身灵息将新的果盘小板凳绞得粉碎。

    朵朵瘪了瘪嘴，自己拿出一套新的，往旁边挪了挪，远离二人。

    卫临沉声分析：“星冶自身就是巫蛊门门主为防被人一锅端，养在外面的儿子，家学渊源，他极可能也会这么做。

    巫蛊门乃沧澜公敌，楚南的身份若是暴露，其他门派很难护住他，但是宿溪真君可以做到。宿溪对灵犀这个外孙女极为看重，爱屋及乌，即便知道真相也会帮着隐瞒下来。”

    云梨还是有些怀疑：“这些都是猜测，邪修恶修那么多，说不得沐离是其他邪修恶修呢。”

    “那仙泣谷内呢，惊蛰分明可以力压黑骅，却装作势均力敌，形成三方牵制的局面。我们先前推测的理由虽然也说得过去，但与云姝仙府、杀我们俩相比，分量不够。

    许月卿一个尚未打入四大派内部的谍探，折损了再换就是，有之前你的教训，残夜阁也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

    所以，她并没有重要到能让惊蛰放弃云姝仙府。惊蛰会那么做，当时我们一行人中一定有他必须保护，比云姝仙府还重要的人。

    除了星冶养在外面、传承香火的孩子，我想不到谁会比云姝仙府更重要。”

    等她消化片刻，卫临继续说道：“我们四人且不说，墨淮乃是方墨，方家一门都被残夜阁灭了，他也差点死在那个晚上，不可能是他。

    许月卿是残夜阁谍探，既然是传承香火的孩子，自然要彻底与残夜阁划清界限，谍探这种事情不可能让她来。

    剩下的，只有楚南师徒，冬淇在滁国边境乞讨为生，若非天道出手，她很可能被蛊虫蛊化了，是她的可能性很小。”

    云梨咽了口唾沫，“就只剩楚南了。”

    她忽而想起一事来，刚从九黎渊出来时，他们曾在林西镇遇到白露，当时白露并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打算，从容擦肩而过。

    后来楚南叫破月一的身份，他才不得不出手。

    当时，她以为白露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看来是她高看了自己，七个从九黎渊走出的四大派修士，未来必是残夜阁大患，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如果楚南就是星冶的孩子，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的实力并不是几人中最强的，如果他们都死了，就楚南活着，事后他一定会被怀疑的。

    这是星冶绝不愿看到的。

    几件事情摆在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多半是真的。

    沉默半晌，云梨望向朵朵：“这件事你回去嘱咐一声你两位姐姐，不要外传。”

    若楚南的身份暴露，不说四大派，夜萧两家，以及其他被残夜阁伤害过的门派世家都不会放过他。

    宿溪真君一人，哪能寸步不离看着他。

    送走朵朵后，卫临问道：“你呢，以后要怎么面对楚南。”

    云梨顿时头大，他们正谋划伏杀星冶呢，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朋友的父亲。

    但是，星冶一定要杀！

    当年若非他暗中纵容，蓝书也不敢将师兄的样貌泄露出去，后面各种接连不断的刺杀任务，若没有他的默许授意，任务堂的人可不敢这样。

    更别说，他炮制蛊虫，为祸生灵，造成中山系生灵涂炭。

    于公于私，他都非死不可。

    云梨抿了抿唇角，“这件事主动权不在我手上，楚南若还认我这个朋友，我也不会因为星冶疏远他；他若想找我报仇，我也没话说。”

    卫临点点头，“继续布阵，仇还是亲自报比较爽！”

    此时此刻，万里之外，幻影宫内。

    看着睡梦中双眉依旧紧紧锁在一起的灵犀，楚南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幻影宫灵犀！

    幼年的记忆他已经模糊，对于小叔婶娘的不堪多是从他人口中听到。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被人说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时，那种无助的感觉。

    原来，自己的娘亲是这样一个人啊，温婉清丽，她正常的时候一定很温柔。

    好可惜，没见过她正常时候的样子。

    这时，宿溪真君打开禁制进来，看着安静的母子二人，轻叹道：“现在，你与她还不能相认。”

    至于什么时候能相认，他也不确定，或许，这一生都不能相认。

    楚南眸光轻闪，“你知道他是谁了。”

    宿溪沉重地点点头，其实很好猜，沐离带走孩子，又不亲自养着，最大的可能就是身份有问题。

    一应邪修、恶修中，巫蛊门有将孩子放在外面养的先例，残夜阁早早布局准备与四大派一战，最有可能的，就是星冶。

    “放心吧，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会将沐离与残夜阁联系起来的关键在于，他带走孩子却没有亲自养。

    只要楚南的身份不被揭穿，即便大家猜测星冶可能会像他爹一样，在外面留下血脉，也不会往灵犀楚南身上想。

    楚南垂下头，声音干涩：“您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你又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他是他，你是你，他的所作所为，不能代表你。”

    楚南鼻头一酸，几欲落泪，得知身份时，无人知道他有多惶恐、煎熬。

    担忧身份暴露，师尊、亲长、朋友反目成仇；愧疚残夜阁的恶行，每多一个人因残夜阁遭罪，他便觉得自己身上的罪孽更深一层。

    可笑得是，曾经他劝云梨不要与千九来往，还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他劝墨淮释怀家仇往前看。

    明明，导致他们悲剧的，正是他的父亲啊。

    楚南盯着脚边不远处的地面，喑哑道：“我就是个懦夫，我不敢告诉师尊，不敢告诉云师妹、墨兄，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我怕他们会……”

    说到后面，他声线颤抖得几乎不成句。

    宿溪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有曾外祖在，不怕。”

    楚南所有的强撑，在这句话面前彻底粉碎，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他只想做阳光下，满腔正义的少年，不想背负所谓的血海深仇。

    可是啊，天堂与地狱，只在一线间，顷刻间，他所谓的追求，坚持的信仰，都成了一个笑话。

    灵犀本就被宿溪真君保护得很好，知道她情况的人不多，她与楚南间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也少。

    当宿溪赶回清河谷时，随意一句发病认错人就把此事掩护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门各派走的人很多，丹寅随便找了个人手不足的借口，便让许月卿跟着送物资弟子来到天云城。

    “丹药这类入口之物，一定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例行讲话后，丹寅随手点了许月卿和另一外派女修，“你们俩监督记录，所有丹药配送流程、经了何人之手，都得记录得清清楚楚。”

    “是。”二女齐声应了。

    一出联盟驻天云执事处，那名女修便忍不住抱怨：“既然不信任我们，让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监督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允许她们接触丹药。

    许月卿笑笑：“小心为上，这些丹药都是要送去清河谷的，丹寅真人自然上心。”

    顿了顿，她又道：“你的目标不是离开汾水城么，现在得偿所愿，管他信不信任呢。”

    那女修顷刻释怀，“也对，我废了那么多功夫，才说动王管事让我进物资护送队，现在不仅如愿进了物资护送队，还可以暂时不回汾水城，意外之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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