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4 死而复生之人

    “感谢你们的帮助，我们这一次与皇室的抗争才能够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啊？你怎么知道……呃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做过什么事情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但是那个洛特队长的肺腑之言应该也是因为你们才会说出来的吧？只有帝国军内部出现分裂与动摇，我们刚才的这场战斗才说得上有胜算。”

    “呃，好吧，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个一向喜欢挖苦我们的洛特哪里抽了风，突然就跳出来为我们说好话……”

    逐渐散去的人群终于随着这场露天会议的逐渐结束与争论声音的低落而开始向着中央大街四周的方向缓缓传开，带着一众同时正在观看这场奇特会议的玩家一起朝着暮色渐深的城市四周缓缓消失着，来自这座城市内外的各大帝国贵族们也终于长长地松下了自己的这口气，开始真正地向着刚刚进入这座城市的帝国贵族团成员们介绍起了这座城市的情况——面对着自己刚刚重新夺回了主动权的明朗局势，原本不知应该如何处理这支归乡贵族团的帝国贵族们此时也终于开始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盟友们摆出了友好的笑容，只不过那原本属于预定计划中的一场接风宴席，也随着刚刚发生在城市中央的这场巨大的震荡与已然满地狼藉的城主府而暂时化作了泡影了。

    虽然在其他人的眼中，矗立于中央广场一侧的那座完好无损的冒险者协会大厅看上去要比已经成为废墟的城主府来得更吸引眼球一些。

    “大概是因为有高人保佑吧。”

    指了指冒险者协会大厅外面几乎一墙之隔的其他建筑物此时已经化作残垣断壁的景象，特里斯坦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如此泾渭分明而又整齐划一的界限，一般都是因为能量护罩的保护而造成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魔法的力量。”用手比划着自己面前的空气，一旁的段青急忙用勾勒出来的魔法阵图打断了对方的话：“比如利用土与水两种属性的魔法元素，将‘寒冬壁垒’这个魔法在协会区域的周围固定下来之类的……”

    “寒冬壁垒可不会留下这么整齐的痕迹，除非使用大魔法师级别的力量耗费几年的时间与精力去慢慢构造。”特里斯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你若是坚称这里的防御魔法是由薇尔莉特所构建，那……我也是坚决不信的。”

    “啊哈哈哈，当，当然。”段青干笑的表情变得凝固了几分：“就算她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她也得有那样的闲情才对……”

    “爆发于坦桑城上空的那场‘奇迹’，当时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等待着段青的笑声逐渐沉寂下来之后，身穿灰黑色礼服的特里斯坦方才留下了自己友善的笑容，原本一直望着段青的目光此时却是移转到了雪灵幻冰的身上，仿佛正在与一位阔别久远的朋友交谈一般自然：“足足可以与天空之城一战相同的能量爆发，最后却只造成了这么一点点的城市损伤——普通程度的防御可是不足以造成如此奇特的效果呢。”

    “你的意思是说……是汉娜会长做的？”

    “我只是与那名礼仪小姐打过一个照面，若不是你们提醒我，我也没有看出来她就是这所冒险者协会的分会长。”

    缓步走回了房间的内部，单手握在腹前的特里斯坦笑着将自己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埋在了暮色的阴影当中：“当然，经过你们这么一提醒，她的确很像是一名深藏不露的会长大人呢。”

    “就像自由之城一贯的作风？”雪灵幻冰拉了拉自己白色长发的末端：“习惯了那个城市里面的阴险狡诈与杀伐决断，这种程度的伪装想必您还是很适应的，是吧？”

    “……果然是我熟悉的那位雪灵幻冰小姐。”

    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特里斯坦再一次向着坐在桌边的雪灵幻冰行了一个正式的贵族礼节：“自上一次天空之城战斗一别，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之久了，没想到最后不仅能够听到你依然活着的消息，而且还能再次与你相见……”

    “不要再提天空之城的事情了。”雪灵幻冰的脸色明显变得冰冷了许多：“而且那一次的我们不是互为敌人吗？”

    “没错，但是我也是极少数能够接触到事情核心的成员之一。”缓缓地坐在了桌子的另一面，特里斯坦伸手示意了一下：“我从法师议会，还有其他存活下来的人员口中得知了你的情况，也从许多其他冒险者的口中听说过你的一些消息，在我看来，你的遭遇与后来的这些事件之间的联系虽然联系很深，但出自你本人意愿的可能性却也不大。”

    “你……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外在力量的控制了，对吗？”他的脸上摆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些扎拉哈城里表现出来的反常，以及之后奔走于自由大陆各个角落里的漆黑魔女，看上起极像是一名从深渊里走出来的复仇女神呢。”

    “……”

    “我无意想要揭穿你的身份。”

    再次将双手支在了自己的下颌上，特里斯坦的那双中年大叔一般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了许多：“我也能理解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毕竟不是每一个人能够相信哪位冒险者能够在短时间内出现如此之大的性情转变，最后的解释居然不是变成了一个疯子，或者……死而复生之类的奇异幻想。”

    “你，难道你……？”

    “没错，我也见过那个深渊。”

    用点头的动作回应着对方逐渐睁大的那双雪亮的眼睛，特里斯坦笑着摊了摊自己的双手：“就是在自由之城的那一战之后——当时的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本已经死去的自己，身体的哪些地方发生了改变。”

    “曾经也进入过死后世界的你，是否能为我解答这个疑惑呢？”

    与楼下大厅内喧嚣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沉寂又一次弥散在二楼的这个小小的房间当中，随着雪灵幻冰愈发深沉的表情而开始变得越来越寒冷，一直保持着端坐姿势不动的她静静地望着这位自称帝国贵族的熟悉的脸，半晌之后才冷冷地说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话：“抱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你也不清楚？”特里斯坦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包括你的实力突然下降了许多这件事？”

    “你——”

    “好了好了，不要激动。”属于段青的声音随后响起在了雪灵幻冰刚刚想要质问对方的话语之前，与之相伴的还有他伸出自己的手臂拦下对方想要站起的动作：“这位……呃，特里斯坦阁下应该没有恶意，毕竟他刚刚才将我们从大街上捡回来，对不对？”

    “你是？”

    望着那名白发的女子乖巧坐回到桌子后方的听命神态，特里斯坦逐渐将饶有兴趣的目光重新转投在了段青的身上：“你是这位雪灵幻冰小姐的新同伴吗？”

    “准确地说，是队友。”段青笑了笑算作是回应：“我们刚刚在这个城市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冒险团，成员暂时也只有我们两个——当然，您所看重的雪灵幻冰小姐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冒险者，她也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多次帮我们解决了重重的麻烦。”

    “哦，是吗？”

    眼神在两个坐在一起的男女之间来回扫动着，特里斯坦终究还是收起了自己那试探意味十足的目光：“但是从之前的那些贵族的口中，我所得知的情报似乎与您描述的还有所不同，您——是叫临渊断水是吧？”

    “一名来自卡洛村的神秘炼金师，与雪灵幻冰小姐一同来到坦桑城的外乡人，帮助帝国军解决了科鲁克前哨站的袭击事件，以及……挥出了击败紫罗兰之主薇尔莉特大人最后一拳的关键人物。”

    “这样的你若说是与一名屈居于雪灵幻冰小姐身后的普通冒险者，想必连蠢货都不会相信呢。”说到这里的他冲着段青笑了笑：“魔法师兼炼金师阁下。”

    “过奖过奖。”段青恭恭敬敬地低下了自己的头：“与您这样刚刚归乡就给了皇子殿下当头一棒的贵族来说，我们这样的冒险者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唔，果然是一名难缠的人物。”缓缓收起了自己保持着的一贯笑容，特里斯坦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了一言不发的白发女子身上：“不过既然与我的旧友结伴同行，甚至最后不惜性命都要守护在侧，想必也是雪灵幻冰小姐所信任的人吧。”

    “我与雪灵幻冰也是在卡洛村结识的。”段青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在离开卡洛村之前，我与我的老师也一直共同生活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而我身边的灵冰之前与您有什么样的渊源与联系，身为一个过路人的我也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深深地点了点头，将眼中光芒逐渐收敛起来的特里斯坦脸色逐渐变得平和：“既然您口中的灵冰小姐不愿意提及什么往事，那我们就尽量谈一谈现在的事情好了。”

    “从什么地方开始谈起呢？”段青的脸上也绽放出了公式化的笑容：“比如说……从刚刚结束的那场贵族会议开始？”

    “弹劾大会已经结束了，皇子殿下也会因为我的那席话而好好地考虑一下。”特里斯坦的双眼逐渐露出了几分精光：“至于他回去之后会不会解决可能存在的内鬼，那就不是我本人需要考虑的事了。”

    “这么说，您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复辟者潜伏在皇子殿下的身边，对么？”段青咧嘴摆出了一副标准化的笑容：“那还真是遗憾呢，我本来以为可以一次将所有的问题全部解决掉……”

    “我是特里斯坦，特里斯坦·罗姆利亚。”就像是重新介绍了一番自己一样，站起身来的中年大叔再次冲着二人行了一礼：“是来自自由之城、打算率领家族之人认祖归乡的原帝国贵族之一，一名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普通人，不是什么神仙或者命运编织者。”

    “能够凭借手头上的这一点点线索而作出如此多的推理与判断，以至于能够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发出那一番言论……”段青依然保持着自己恭敬的姿态：“您的表现已经足以向我们证明您的强大了，阁下。”

    “停止我们相互之间的恭维与虚伪吧，冒险者。”中年的男子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头：“我想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我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所以……”

    “我在精神方面的某些感应，可能与你们也有所不同。”他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诡异的意味：“有人与我一样死而复生了，就在今天刚刚发生的那场‘奇迹’里，对吗？”

    “……这你也能感应得到？”段青挑了挑自己的眉毛：“不会是在故意晃点我吧？”

    “得出结论的证据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特里斯坦指了指冒险者协会大厅的东南方：“比如——现在在冒险者协会大厅的门外，至少有五名帝国皇家魔法师与二十名帝国皇家卫士正在蹲点盯梢，你猜猜他们究竟是为了谁呢？”

    “……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们。”于是段青无奈地撇了撇自己的嘴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死缠着不放。”

    “虽然帝国第一皇子的人品低下的传闻很多，但帝国皇家护卫团的类似传闻似乎很少。”特里斯坦支起了自己的双臂：“你们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让那些帝国最强大的军人们盯上了你们？”

    “我们的确是做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暗自与身边的雪灵幻冰对视了一眼，段青骚了骚自己的脑袋：“但是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似乎很麻烦。”

    “如果是对我的接受能力有所怀疑，您大可不必担忧。”特里斯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无论是发生在雪灵幻冰小姐身上的事，还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都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扩张了我的认知能力与接受能力呢。”

    “好吧，既然如此……”

    怅然地站起了身，段青冲着身旁同样表现出疑惑的雪灵幻冰挤了挤自己的眼睛：“反正早晚也要解释给你听，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好了。”

    “跟我来吧。”他朝着喧嚣之下车水马龙的中央大街景象望了一眼，然后带头消失在了转角的楼梯之间：“我们……”

    “去见一见那位死而复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