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剑名相思

    等到眼前的梦境消散，乔坤的心神回归，发觉现实中时间过去了许久，现在正是戌时一刻，天都已经黑了。

    此时龙吉公主正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多谢公子百年护持。”语气竟然相当熟稔。

    两人在梦境中相知相守许多年，虽不是恋人，但也算得上知己了。

    乔坤不动声色将手抽离，“一切只是梦境而已。”

    他感应心神，却见得一柄四尺多长，五光十色的宝剑正在他的心神深处。随着心念一动，宝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虽然五光十色，一经催动，却变成无色透明，而后又化成千万缕的细丝飘在周围，有如细雨，美丽非常，美丽又危险。

    只是龙吉公主一点也不担心，反伸出手触碰这些细丝，果然这剑伤不得她分毫。

    乔坤还未说话，龙吉公主便开口，“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剑名相思，还真是贴切。”

    此剑名为相思，乔坤在梦境之中将这情剑炼了出来，并取名为相思，这诗句也是他梦中所言。

    乔坤并未就“相思”之名多说什么，只是感慨，“公主真是好手段。”他本不想炼这剑的。

    “我实无意让先生炼成此剑……”龙吉公主正要开口解释，却听门外碧云童子的敲门声，“公主，青秋的情况有些不对。”

    龙吉公主开门，却见碧云童子正扶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那身影正是青秋。

    碧云童子脸上满是焦急，“我出来没多久，青秋便睡着了，我倒也不在意。但她醒来之后，却很不对劲，说自己是什么朱雀城的长老。”

    朱雀城？乔坤反应过来，难道青秋也入了梦境？这梦境竟竟不止包含他和龙吉公主两人？他望向龙吉公主，却见其也是面有异色，似乎也未曾预料这种情况。

    龙吉公主道：“或许因为青秋也熟悉这乐曲，故而也受梦境影响。”

    这么说着，青秋望着乔坤，突然显出欢喜又痛恨的表情，厉声喝道：“是你，为了白虎血脉的女子抛弃朱雀城的混蛋！”她似乎想要取出什么东西，施展术法，但没有成功。

    龙吉公主动作比乔坤快一步，点到青秋的眉心，又让她昏睡过去，而后她歉意对乔坤一笑，“青秋不过一百岁，又无道心护持，被梦境所迷，过些时日自然会好转。”

    这梦境非常真实，而且青秋在梦境的时间应该有一百多岁，确实难以区分梦境现实。像刚才，她可能便是想取出乐曲弹奏，施展法术。

    将青秋安置在床上，龙吉公主又开始解释忘情。

    忘情心法乃是昊天上模拟自己道心之万一所留，配合情剑，可解龙吉公主的困局。

    只是这公主心高气傲，并不打算依靠他人破局，于是将参悟忘情心法机会全部用掉，想领悟道心忘情，到时不为情所困，不受情所扰。

    但她没有成功，还导致情剑从此不全。她自知这一切是咎由自取，倒也不打算连累他人，故而无意让他人再修行这剑法。

    至于梦境乃是瑶池金母留给她的，名为一梦如是。

    早先金母出手将龙吉公主的一部分封印其中，若是她能通过种种考验，便能厘分清浊，明了物与理之分，可暂时不受情比金坚和同心锁影响。

    “暂时？”乔坤这么问，心中却在思索一梦如是，听起来有些像是佛家的手段，难道瑶池金母和西方教有什么牵扯不成。

    “暂时。”龙吉公主点头，“毕竟有些投机取巧，不完全算是我的力量。”

    就是说这位公主还是面临同心锁的影响？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就不能有靠谱的方法救自己女儿吗？

    不过这公主身上有一种自信，似乎确信她最终能将这力量化为己用。

    乔坤却没有她这般有信心，只希望她不要再玩砸了。

    虽然有些恼怒这公主未曾知会便开启梦境，他在梦境中其实收获不小，炼成一柄相思剑，提升了自己的瑶琴技艺，多出了一百多年感悟自然的时间，而且还感悟出一种特殊的道心。

    这道心并非忘情，也非无情，却介于情与不情之间，非常奇妙。但无论如何这道心能操纵情剑，乔坤受到情比金坚的影响也少了很多。

    乔坤又与龙吉公主说两句便起身告辞。

    虽然他炼成那柄能斩杀洪锦又不伤龙吉公主剑，但龙吉公主却未拜托他斩杀洪锦，他也未主动提起。

    此时已是戌时二刻，但姜子牙还未睡，乔坤便又去求见姜子牙，讨了去见洪锦的手令。

    第二日，他到了囚牢，将手令交给武吉，又问洪锦情况，他是否性命无碍，是否已经醒了。

    “醒是已经醒了，而且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一言难尽。”武吉面容苦涩，似乎是在后悔没有早一步斩杀洪锦。

    乔坤跟着武吉进入囚室，却见此处甚为宽敞干净，洪锦虽然在狱中，却没有被捆绑，只是其披头散发，双眼无神。

    见到武吉，洪锦连忙不住求饶，“这位将军，烦请告知姜丞相，洪锦愿降！”

    “我要见龙吉公主！”

    “求求你们，让我见龙吉公主一眼吧。”

    说着说着，还不断磕头叩首，完全不在意什么尊严。

    乔坤心中叹息，洪锦修为远不如龙吉公主，心性也差，受到同心锁的影响自然更大，说不定早些时日便是心里只有龙吉公主了。

    又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心绪，连七情六欲都堪不破的可怜家伙。

    不过倒也正常，他也没有堪破，又如何能要求洪锦能做到呢？

    这同心锁的作用果然厉害，或许没有变故，龙吉公主也会变成洪锦这般模样。

    真是可怜，想到那种场景，乔坤大概明白昊天上帝、杨戬为何非要镇压自己亲妹妹了。

    “将军，何至于此？”乔坤忍不住开口。既然洪锦和龙吉公主同心同命，应该早察觉到龙吉公主对他的厌恶，以及想要杀死他的决心。

    为了杀他，龙吉公主甚至不惜与他同归于尽。他为何还如此执意要做舔狗呢？

    “是你？”洪锦抬起头，双眼满是血红，丝毫不掩饰对乔坤的厌恶，“我知道你，是你在阻止我和龙吉公主对不对？”

    “我没有。阻止你们姻缘的是龙吉公主她自己。”

    纵然对龙吉公主印象并不算好，但乔坤却承认，这公主是一位坚强又自主的女性。而且梦境中一百多年的相守，让他知道龙吉公主对于大道的追求并不是作假。

    这位公主是一心求圆满，求超脱，求大道的人物。

    月合老人选错了暗算的对象。哪怕最后没有办法，这位公主宁愿选择毁灭，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命运被与洪锦的姻缘所束缚。

    至于情比金坚，多半也不能让那公主放弃抵抗。只是乔坤却不知道这公主要如何对抗宿命。情比金坚可是能对抗轮回的。

    对乔坤的话，洪锦一点都不信，“我知道你想独占公主，可是你永远不会成功！”

    “你说的对。”乔坤随口应着，又问：“如果你身死，公主才会开心，你愿不愿意身死？”

    洪锦哈哈大笑，“我是愿意的，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愿意！因为你根本没有我爱公主！你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乔坤望向洪锦的眼神愈发怜悯，心里已经决定要成全洪锦了。

    若洪锦与龙吉公主成就夫妻，或许他们看起来是亲密的一对，但受了暗算又长久分离，便出现诸多问题。让洪锦更像是疯子。

    他头也不回走出囚牢，身后不断传来洪锦的谩骂之声，一会又是求饶。

    乔坤去丞相府见了龙吉公主，又与龙吉公主一同寻姜子牙，只说自己需要演武场与洪锦决斗。要斩杀洪锦还是要知会姜子牙一声，而且他也希望能让洪锦死得更体面一些。

    “这……”姜子牙却有几分迟疑，望向乔坤又望向龙吉公主，“风先生有几分把握？”

    “五分吧？”乔坤习惯保守估计，昊天上帝应该不至于坑害自己的女儿，那情剑应该能斩洪锦而不会伤龙吉公主。只是他没有忘情心法，是一种介于情与不情的道心催动情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龙吉公主笑道：“丞相你不可能一直看护洪锦，若是洪锦亡于其他人之手，只怕我更是受害。”

    “五分吗？”姜子牙思量一会，还是同意，当下安排士卒通报，空出演武场给两人。又有手令，着武吉与韦护押送洪锦到演武场。

    不止如此，便连附近的士卒全都赶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很少，只有很少的几个。

    龙吉公主自然是跟着一起去，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竟然也去，姬昕柔、邓婵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跟了过来。

    至于青秋，她还没有理清楚梦境与现实，便没有前去。

    过得一会，武吉、韦护押送洪锦到了演武场，武吉将束缚洪锦的锁链全部斩开，洪锦却不乱跑，反是四处张望，“龙吉仙子在哪里？”

    此时龙吉公主在远处施展隐身之法，洪锦自然看不到，但是那同心同命的玄妙，却让洪锦感觉到龙吉公主便在附近，也感知到公主的大概方向。

    洪锦对龙吉公主道：“公主，洪锦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明明是被扭曲的意志，说什么天地可鉴，不觉得可笑吗？乔坤将皂旗丢给洪锦，又示意他可以随意取用武器。

    洪锦却不接那皂旗，更不取武器，只冷哼道：“得不到公主的感情，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我下手了吗？”

    乔坤也不愿再辩解，反正洪锦也不愿意听。

    “难道你杀了我，便能让公主回心转意吗？”

    乔坤没想到这洪锦竟然自我感觉如此良好，明明龙吉公主望向他的眼中只有厌恶。

    他不禁有些无奈，只得说道：“我劝你取兵刃和法宝与我一战，若你死了，便见不到龙吉公主了。”

    听闻乔坤此言，洪锦脸色变得十分认真，将皂旗捡起来，又寻了柄大刀握在手中，“若我赢了，你不得再阻止我和公主。”

    “我若身死，自然无法阻止。”

    听得这话，洪锦的眼神锐利起来，身上也浮现出危险的气息，显然是想斩杀乔坤。

    “你先出手吧，我先出手，你绝对没有半分机会。”乔坤对洪锦的气势无半分反应，只催动“情剑”，这“情剑”便化作万千缕七彩斑斓的情丝在乔坤身旁不住飞舞飘动，有如细雨，十分美丽。

    远处姬昕柔看着这场景忍不住叫道：“这剑法催动起来真的好漂亮！得让师父有时间教我才行。”

    洪锦见此情形，不敢大意，提着大刀便向乔坤冲来，步法轻盈，显然武道修为不弱。

    虽然被困许久，但他一直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实力并没有减退。

    但其实此时没有马匹，洪锦略有点吃亏，因为他的武器大刀适合马战，步战就颇有些掣肘。不过他步法精妙，倒也将这些许破绽弥补。

    洪锦边走边调整呼吸，在离乔坤还有一丈有余的时候，他气势达到巅峰，便向乔坤挥刀，大刀化作流星一般斜斩而出，正是“鱼跃龙门”式。

    其实此时若用类似于“力噼华山”的招式，气势才能完美衔接，气势如虹，只是大噼虽勐，却易被躲过，一招斜斩，好准备变招，这是稳妥的出招。

    乔坤作为武道传说，自然明白他的意图，却不禁叹气，这是有保留的打法，却不适合以弱胜强，从一开始洪锦就已经输了。

    当然即便洪锦用最强的一招，结果也是一样，但是那样至少看起来更有气势，死得时候更有尊严。

    此时是决斗，乔坤为了尊重对手，自然全力以赴，当下催动剑诀，万千缕情丝又攒成一柄剑，五光十色。

    “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乔坤这么说着，五光十色的宝剑变得无声无息，无形无相，直没入洪锦的识海，瞬间便将洪锦的神魂、真灵全部抹杀。

    然后乔坤感觉到这剑还顺着一股红丝传到另一处所在。只是这剑虽然凶勐，却并不能伤那一处分毫。

    与此同时，龙吉公主闷哼一声，倒退半步，但没有受伤，性命无碍。

    这剑斩出，又化作万千情丝返回，落入乔坤识海，重新变成一柄剑。

    感受到洪锦神魂、真灵不存，乔坤忍不住叹息：“此剑有伤天和，不可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