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倒的一柱(下)

    全体的骑士围在营帐前哭泣。知道状况的士兵，也放下了武器，几千人为了精灵之友、前「冒险的悍神」骑士团长默哀许久。

    哈罗明擦去了眼泪，起身说道：「各位，我比大家还难过。我从未想过这场悲剧是在这一刻发生的。」说到这，他又开始落泪，「可是我们还有仗要打。史耐恩大人把骑士团交给小的，小的实在是诚惶诚恐。我不晓得大家的意见如何？」

    这句话讲完，许多骑士擦乾了眼泪，看着哈罗明，大家沉默了下来。

    「你不会觉得你太年轻了吗？」有位骑士发问。

    「是的，我不敢擅自作主。我想我们应该要选出个新团长才是。」

    有些骑士开始交头接耳。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我有话要讲。」札诺尔将手举起来，走到最前方，向哈罗明敬礼，转身面向大眾，说：「以往骑士团长的诞生，都是由前任骑士团长指定的。我觉得哈罗明大人当上骑士团长，是当之无愧！」

    许多骑士安静了下来。

    哈罗明愣了好一会儿，才对骑士们说：「我不晓得史耐恩大人是这么地看重我。请各位尊贵的骑士们，往后多指导我，光耀『冒险的悍神』，维护正义的天枰！」

    「哈罗明大人！」

    「哈罗明大人万岁！」

    骑士们此起彼落的呼声，响彻了整个盆地，虽然如此，史耐恩大人逝去的伤痛，仍然没有在骑士们心里消去。哈罗明举起双手，意示各位安静。札诺尔对哈罗明说，「如今先帮助姆鲁诺联盟抵挡外敌比较重要。骑士团的事务，可以告一段落了。」

    哈罗明点点头，走向骑士们：「各位，大家集中在队伍前阵，协助会最先交战的士兵保护阵地。」

    「是！」

    所有骑士一起喊。

    「哈罗明大人，我有事情要报告。」札诺尔说。

    「好，札诺尔大人，喔、不，说吧，札诺尔。」

    「是的，就我所知，这次战争失败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战术。事实上，是因为我们漏掉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那是什么？」哈罗明问道。

    「这群恶魔，似乎擅长地道。我们的队伍并非被突破或被从侧面突袭，而是从我们队伍正中间开始。」

    「啊？」

    所有的骑士开始窃窃私语。经他这么提醒，许多骑士才恍然大悟。哈罗明头低下来，缓缓吐气，睁着眼看着札诺尔，问道：「札诺尔，那应该怎么做呢？」

    「不知道。」对于哈罗明的问题，札诺尔一时也答不上来，不过他说：「我相信阵型不能再用传统的方式了，这并没有战术上的优势。」

    「这样吗??」哈罗明沉思一会儿，说道：「骑士团和前线士兵还是先守住隘口，待我想到办法再进行调动。」他看着在场的人，「大家累了，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来，我们是姆鲁诺联盟最后一道防线！」

    「是！」

    「悍神万岁！」

    骑士听到命令后，纷纷往前线移动。哈罗明开始重新编整队伍，同时也让士兵们先获得足够的休息。目前，算是同时有好消息和坏消息。按照史耐恩的逻辑，哈罗明知道，在他们粮食未用完前，他们会再度与恶魔作战。知道敌人到达的时间，这是好消息；坏消息就是，这绝对还是一场苦战。

    海齐诺.特雷和毕连.奎列这时经过一轮换班，暂时在营地中休息。他们在恶魔偷袭时，幸运地未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队伍。他们和其他士兵，时而组成方阵，时而散开偷袭，友军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最后，他们撑到后备队前来支援，才得以撤退回来。这一夜，他们两个人坐在地上，彼此忧愁地看着对方。

    「史耐恩大人死去了。」奎列看着地面，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们也会葬身在这里吧。」

    「如果史耐恩大人为我们而死，我们为他而死也是应该的。」特雷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奎列。「他从玛妲把我们救出来，我们已经活够久了。」奎列看着特雷，眼神也越来越炯炯有神。

    从玛妲撤出以后，史耐恩要他保护人民的安全。一路上他在玛妲居民队伍后面，随时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少数的骑士环绕在他们身边，每个骑士都散发出令人慑服的气质。他们很少有时间停下来进食，恶魔尾随的压力从未减轻。特雷认为，自己能从玛妲活下来，完全都是史耐恩的功劳。加上看到玛妲被摧毁的惨状，尤其是恶魔屠杀人民的那幕，他决定要和骑士站在同一阵线，对抗侵略他们家园的恶魔。

    特雷和奎列两人有个不用说出来的共识，只要还活着的一天，就会追随着骑士团，为人类的正义与真理奋斗。

    这一夜的星空，显得特别地黯淡，虽然月光静静地在天上，草原上的士兵却没有得到月光的温暖，就连昆虫的鸣叫也令人起鸡皮疙瘩。高处站满了岗哨，随时准备应战。士兵们经过一整夜的作战，有的还心神未安，发颤的身体坐在地面，用武器来支撑自己。现在这支军队，处于最不安全的状态。不过幸好恶魔们在这一夜并没有追来，东方的鱼肚白，就像是孩子的玩耍一般，再度给予人信心。多数的士兵放下手边的武器，睡倒在绿绿油油的草原上。骑士也轮班休息，确定结束了一场大战。

    不过另外一个战争也正在准备演奏，只差指挥棒轻敲一下，音乐就会出现。

    ＊

    姆鲁诺联盟的军队在米里兰盆地列出阵型。在隘口分配一千多名士兵，两边的高处安排弓箭手。

    米里兰盆地这里仍是伊布诺亚大平原的一部份，四周由小丘所围住，但高度差异不大。再往北方撤退，就是圣葛雷斯城。

    随着天色渐暗，眾人再度感到不安。尤其当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簇黑影，负责瞭望的士兵紧急地吹起号角，眾人面面相覷，迅速整装，准备人类最后的血战。哈罗明迅速地指挥着残存的军队，每支队伍的轻步兵、重步兵，按照比例分散。哈罗明按照札诺尔的提醒，在战争前，先在隘口附近留出个空隙让恶魔衝进来。一切就等待敌人入瓮。

    瞭望的士兵，看见了恶魔衝进弓箭的射程范围。

    「发射！」

    前线的箭矢同时飞上空中，又迅速地往地面落下。恶魔遭受了攻击，急忙转换进攻方式，有些恶魔开始迅速挖地，想用一样的战术进行突袭。前线虽然有恶魔被射倒在地，但恶魔身后还有更多恶魔。

    很快地，前方的重步兵和恶魔开始交战了，步兵让出了一条道路，身后的骑兵衝出，衝散了恶魔的队伍。在隘口附近，形成了一个葫芦状，恶魔衝进中心，骑兵们也衝到里面，给恶魔们杀个措手不及。葫芦中心很快收缩，变成了一场猛烈的混战。札诺尔骑在马上，对前来的恶魔挥砍。身后的轻步兵配合他的行动射出标枪。

    有个骑士询问哈罗明：「大人，远方那个是？」

    哈罗明看过去，看到有道紫色的光出现。

    札诺尔右手举起长矛刺向敌人，左手拿起红柄的长剑，砍杀每一个恶魔。突然间有恶魔从地底出来了。人类士兵立刻用武器杀了他。这次因为对恶魔的偷袭有了相对应的预防，大幅减少了人类的损伤。很多恶魔在爬出来前，就先遭到了人类攻击。特雷看见有手伸出地面，也往坑洞刺下。

    「为艺术之都玛妲报仇！」他喊着。

    「为杰利西大人报仇！」

    人类的呼喊声此起彼落，他们痛苦地承受先前的失败，每个都想要加倍还在恶魔身上。士兵挥动武器，阻挡恶魔衝出地表。这个阵型安排得非常紧密，不论恶魔想从任何一处上来，面对地都是相同的武力，丝毫没有弱点。这或许就是史耐恩让哈罗明继续领导骑士团的原因，这时大家开始心想，没有人能够在相同的时间安排出这么縝密的阵型。

    战争进行愈酣热，打斗声也就愈激烈。有一些恶魔突破重重的阻碍，还是抵抗了人类的反击，迅速跃起，重击人类士兵的脑袋。那位士兵身旁的队员正好分散开来，没有人支援，于是，更多的恶魔由地底鑽出，在人类队伍后方，形成一个更大的漏洞，恶魔从那里开始攻击人类。士兵们顾着眼前的敌人，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这时，一道黑影衝向了恶魔连接地面的那个入口。

    「死吧！死吧！死吧！你们都给我下地狱！」愤怒的奎列失去了理智，双眼佈满红丝，他看见了恶魔，衝过去就是一剑。恶魔来不及防御，就倒地死亡。另一隻恶魔拿起钉头锤，跃起，朝奎列的脑壳打去。那隻恶魔同一时间被人类偷袭，一疼，位置打偏了，击中奎列的肩膀。

    「呃啊！」

    「奎列！」

    特雷衝到奎列面前，奎列因为过于疼痛，一时之间竟摔倒。特雷的队员为他们挡住了衝来的恶魔，他弯下腰，问：「还可以吗？」

    「废话！杀、杀！」奎列努力站起来，却又摔倒。

    「你先回后阵去吧，那里敌人比较少。」

    「大家都在努力奋战，我怎么可以退后，大家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奎列！」

    「杀！」奎列起身，扶着受伤的左肩。

    「我懂了，奎列。我先衝，你在后辅助我，我们两个并肩作战！」

    特雷拿起长剑，继续往前衝。他刺向敌人，却被恶魔打掉了武器。

    「啊！」

    特雷退后一步，躲过了这次攻击，奎列衝去，砍了对方。

    友军不断从后方补上，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有人类的、有恶魔的，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特雷从地上捡起长剑，看到前方有一个特别高大的怪兽，他吓了一跳。那个怪兽像虫子一样蜷伏在地面，约有两个成年男子高。牠从地底鑽出，用四肢踢开地面上的人类。眼前有许多人类被牠踢开，其中一个人倒在特雷面前。

    「妈、妈??」那个士兵叫了几句，就死了。

    特雷起身，颤抖着盯着那怪兽，许多弓箭射在牠身上，牠疼痛地扭动身躯，却丝毫无法减轻痛苦。特雷衝去，要往牠眼睛插一剑，怪兽转身，前脚抬起，没踢中特雷。

    札诺尔见状，拉开硬弓，正要朝怪物腿部关节射去，突然看到在怪物上拉着韁绳的恶魔。他骑马奔到怪物面前，挥砍着要踢向特雷的那隻脚。怪物因为疼痛，举起脚踏向札诺尔。札诺尔迅速驰出，拉满弓，将怪物背上的闇精灵射下来，再向后逃去。

    少了人控制怪物，怪物就像失去勇气一样，不停看着地表的人类。由于人类的攻击，愤怒代替了恐惧，牠向人类衝去，许多士兵因此受伤或死亡。札诺尔射向牠的脚关节，但怪物的皮太厚，只插进肉里，没有折断关节。怪物更忿怒，往札诺尔方向衝过来。

    札诺尔拉着韁绳，他拿起长矛，等着怪物衝来。当怪物要撞上他时，他将长矛插进怪物脑中，并迅速离开。那头怪物随即摔倒在地上。

    在同一个时候，哨兵通报一件紧急的消息。

    哈罗明听见，迅速地走上瞭望台。

    「你再确定一次！」

    「大人，你看。」士兵手指着地平线附近，有一闪一闪的紫色光茫。在夜晚的光亮，特别地显眼。就像道道紫色的闪电，极速地在远方形成漩涡。这是个骇人的景象，任何人看到这种奇观都会吓破胆，尤其是哈罗明，他想到史耐恩被紫光击中而死去，脑中浮现了伤痛的画面。他迅速下令士兵排好阵型，敌人恐怕有可怕的打算。

    坏消息不会只出现一个，另一个士兵衝上来，喊道：

    「大人，又有奇怪的事情！」

    「说！」哈罗明的语气，带着几分害怕，可是不损骑士的威严。

    「就在西南方，有一道白光出现。」

    哈罗明紧紧地深吸一口气。一道紫光他就不知如何应付，这时还出现另一个敌人。

    「那道白光现在还在地平线附近，但很快就会赶来了！」

    「有多快！」

    「就像在草原上疾驰的马匹一样。」

    「疾驰的马匹？」

    哈罗明听了，下令士兵筑成盾墙，挡在隘口，等待白光接近。奎列听到了消息，拼了命要起身应战，特雷喊道，「给我好好的休息！」奎列扶着受伤的左肩，看着特雷拿起武器衝向前线，要在盾墙后面组成第二道防线。

    队伍组织起来的速度很快，白光还在草原上时，他们已经静候着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