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操盘（三）

    “外面这是卖地的多，还是买地的多啊？”

    夏言随掌柜进了贵客间，虽然坐的端正，眼睛却在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进门的地方，是一副黄花梨架的屏风，画的是婀娜多姿的仕女图。

    正北端和西面靠墙，各摆着紫檀的一桌两椅。

    桌上放着的是汝窑的茶具，尽显主人简单优雅的风格。

    屋里的灯光柔和温馨，墙上挂着两幅写意山水，西边靠墙的格物架上，摆放着各类奇石。

    最让夏言震惊的，是在进门正对的墙壁上，竟然挂着一副画像。

    这画像的上的人，他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

    “掌柜，你们这里，为何挂着张太保的画像？”

    张邦奇虽然现在已无官职在身，但荣誉还是有的，从他去大明银行时，嘉靖就给他加封了太子太保衔。

    所以一般官员都称张太保，商贾多称呼张行长。

    所以这个称呼，就让掌柜的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才笑着在主位上坐下。

    “夏大人有所不知，就在昨天你来之前，苏记牙行和周边几个大的牙行，都已经被大明银行买了。

    我们也是按照大明银行的规矩，把东家的画像挂在尊位。”

    “哦……”

    夏言若有所思，牙行被大明银行买了。

    昨天夜里，自己卖了八十顷地的事，被那个牙行的跑腿，喊的满江都知道了。

    联想到这其中的关系。

    夏言不由的感慨，皇上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啊。

    这棋大的，就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看不懂的也不止夏言，彭占祺也是一脑袋迷糊。

    第一天，皇上卖了一成皇庄土地，第二天，又要卖一成。

    前一天能不能卖出去都不一定，皇上又怎么第二天又加价了呢？

    皇上让彭占祺自己想，可是彭占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圣上，我太愚钝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

    嘉靖坐在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盯着窗外飞进飞出的信鸽。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提高通信速度的问题。

    其实对于这场大战，因为杨廷和的劝阻，他无法南下亲自督战，自然也就无法第一时间掌握前线的战况。

    他现在是仅凭自己的判断，在进行预操作。

    这种信息的滞后性，让他感到担忧，不知道前线的情况，是否能够按照他的推演，在顺利的进行。

    此时彭占祺的疑问，他本来是不想回答的，等到战争结束再来复盘，会体会到更多。

    但嘉靖还是开口说了，因为他在跟彭占祺讲的时候，同时也是在捋一次自己的计划。

    或许，旁观者清，彭占祺能够发现自己没有发现的漏洞。

    “你去找最新一期的《新日月》来看一下。”

    “我都看过了，刚出第二天我就看了。”

    彭占祺恭敬的站在桌前，立刻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第四期的《新日月》。

    “你看完这本书，第一感觉是什么？”

    “第一感觉……如果不是我现在资金都押在货上了，我说不定也会去南直隶屯点田产。”

    彭占祺说完这句话，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刚才，他还在想的是皇上加价的土地，怎么可能卖出去，而就在他刚看到这期《新日月》的时候，自己在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购置点土地。

    这两种想法之间，相互独立，又丝毫没有联系到一起。

    现在嘉靖一点破这层窗户纸，彭占祺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竟然不知不觉的被那些文章给影响了。

    也就是他看书时的想法，和他放下书后的正常商业思维，是截然相反的。

    怎么会这样……但是！

    “但是圣上，这《新日月》才刚刊印没多久，现在南方也还没看到啊。”

    “我已经让杨慎去协调，用六百里加急把新日月送过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昨天夜里，南直隶和浙江省已经收到了。”

    “……”

    就在刚才之前，彭占祺一定会觉得，利用六百里加急去送几本书。

    这和唐玄宗让八百里加急送荔枝有什么区别，这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昏君才能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在自己的身上，体会到了这种文章能够影响人决策的魅力。

    特别是那种极具权威的人写的文章。

    “可是，就算如此，皇上把地价拉上去，却又和陛下想要赎回官田的初衷相悖啊！”

    嘉靖盯着彭占祺的眼睛，浅笑着，不言不语。

    看的彭占祺心里有点发毛，更加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了。

    “彭总，你把你的腰带解下来。”

    彭占祺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难怪皇上如今已经十七岁了，正宫之位依旧空缺，难道他竟然，竟然是有龙阳之兴？

    可是自己并无断袖之癖啊……

    不过，自己能有今天，也全都是皇上所赐。

    没有皇上，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就算是为了报答皇上的恩情，自己就委屈一下，与皇上分桃而食，也还能接受吧。

    彭占祺在弹指间，经过了极其强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怀着风萧萧兮的悲壮，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正要宽衣，就听到嘉靖咳嗽了声。

    “咳咳，彭总，只要腰带就行，不要衣服。”

    “只要腰带？”

    彭占祺的脑子中，立刻又脑补出了画面。

    听说有的人去青楼，只喜欢取花魁的肚兜，有人追逐少女，只喜欢那臭烘烘的袜子。

    难道，皇上喜欢的，是腰带？

    嘉靖才没有管他脑子在想什么，而是起身拿起彭占祺的腰带，轻轻的一拉。

    彭占祺本能的将腰带抓住，可猛然又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

    “不要松手，你从我手里把腰带夺回去。”

    嘉靖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体格已经比刚穿越的时候好的多了。

    而彭占祺随着生活的富裕，早就已经大腹便便。

    嘉靖一只手，基本就能和彭占祺僵持住了。

    “是不是拉不动？”

    “圣上想从我这里拉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彭占祺虽然力气有所衰退，但体重却上升了不少，他直接把腰带缠在了胳膊上，确实也不容易拉动。

    “好！”

    嘉靖嘴角翘起，上身猛然向前送了一下。

    彭占祺正在全力后拉，一个没注意，差点向后摔倒，连忙腰部向前用力。

    而恰在此时，嘉靖却又突然向后拉紧腰带。

    彭占祺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和自己想要站稳而向前用力合为一起，顿时手中一松。

    那条金丝腰带，就落进了嘉靖的手里。

    “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

    彭占祺立刻现学现用，拿起纸条就写了几个字：【芜湖原铁，提高一成价格，抛售五千斤。】

    “不行，你这卖了没人买。”嘉靖看在眼里，笑着阻止道。

    “我也去找杨尚书，让他给铁价造势。”

    “那也不行。”嘉靖举起食指，左右摇动着说道：“没有交易，就没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