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感情函数(三)
「走吧！」梁诗伶见许毅不回答她，于是站起来，整理好东西，往玄关走去。 「去哪？」许毅甚是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啊！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坐在我家傻笑一整天？」梁诗伶身子斜靠在墙上，用嘲笑眼神注视着许毅。 许毅犹豫了，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寻找。 梁诗伶跑到他身边，勾住他手臂，拖着他走到门边。 「这样不管找不找得到，至少你努力过。」梁诗伶眼里流露出温柔的气息，给人继续向前的力量。 「难得，你说出这么有价值的话。」许毅没有再挣脱，他任由梁诗伶牵着走。 「你一天不呛我，是会死吗？」这个人，只要一见到面，就是先数落她一番，梁诗伶总觉得自己太倒楣，还喜欢上他。 但许毅方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褒是贬，梁诗伶真搞不清楚。 「全身不适。」不至于死亡，不过就是那么一点点不对劲，许毅这次也夸大其词，让前头的梁诗伶颤抖一下。 「算了。如果这样，我就给你呛一辈子也行。」梁诗伶任命，只要许毅喜欢，她都无所谓。 「你老人家，每天动动脑筋骂人也是对的，不然老人痴呆我可照顾不来。」梁诗伶才走了两步，突然又不甘心，赶快再补上几句。 「梁诗伶，你这么想要我把你从楼梯丢下去？」这回嘴的攻势，也是越来越高明呀！许毅还来不及反应，就中弹了。 「你连让我换灯泡都不肯，怎么会捨得把我丢下去？」梁诗伶火力全开，开始拼命和许毅斗嘴，另一方面，也想逗他开心...... 「我那是看你手短碰不到。」许毅满脸不屑，真叫他把梁诗伶抬起来，他大概会闪到腰。 「好好好，都给你说！」梁诗伶心情大好，一面跳下阶梯，一面哼着歌。 许毅在她身后，另一隻手里握着车钥匙，打算真听她的话，开起寻人旅途。 大概在凌晨三点，许毅的电脑亮起，一则讯息通知── 别来医院，我们出去走走。 就这样一句话，许毅睡不着觉了。他想起在机场那天，被遗忘的自己。 车子驶过长长的林荫大道，梁诗伶一边看着窗外景色，一边打盹儿。 她也不问许毅要往哪走，反正就这么跟着他，不会迷路。 他们似乎远离尘嚣，往未知方向前进。 梁诗伶睡着了，许毅轻轻拿起外套，披在她身上。 把冷气调小，确认好她没有吹到风...... 时间是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许毅开着车回到小时候住的地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不知道许雯会带着孩子去哪，不过他凭着直觉，一路开车来到这里。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秋蝉唧唧叫着，枝叶摩擦发出唰唰声响。 天气早已过了炎热时候，小镇里没有现代化的建筑，自然没有冷气、电视。 许毅小时候讨厌这里，许雯也一样。他们认为，母亲就是为了躲避债务，不愿意和父亲见面，才回举家迁往此地。 于是开始就学，许毅脑海里只有一件事，离开偏远的角落，到大都市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做到了，五年读完小学，两年读完中学，快速奔向梦想的光明。 可当他抵达全国第一的学校，他才发现，他迷失了自己。 出国唸书，回国很快就顺利当上教授，在别人的眼里，他光芒万丈，是人生胜利组。 在国外的几年，他不断尝试联络母亲，却无法成功。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许雯的电话。 说母亲早在几个月前便去世了，生病、自杀。 两人都来不及，看看母亲最后一面。 许毅痛恨母亲，也痛恨自己。 他总觉得，母亲不爱他、不喜欢他，认为他是意外中的產物，而不是一个孩子。 和母亲的隔阂，从来没有消失过。 「咦？这是哪里？」梁诗伶发现车子停下来，她东张西望，愣愣看着眼前的景物。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许毅本不打算吵醒她，这下她自己醒过来了。 「你不说，我还以为我回到父母家呢！」梁诗伶家乡虽然没这么偏远，不过这样荒芜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你小时候也住乡下？」许毅这次发现，原来自己和梁诗伶还有这项共同点。 梁诗伶随口「嗯」了一声，转身便打开门想下车去。 「你安全带没解开。」看到身旁的傻子被卡住，许毅一边低头偷笑，一边伸手去帮她解开。 梁诗伶转头正好对上许毅深邃的眼眸，许毅的手顿了顿。 距离再靠近一点点，他们就能清楚听见对方砰砰的心跳声，就能明白对方心里的悸动...... 时间彷彿就这么暂停，在彼此以最真挚的感情，交换心里最深沉的秘密时。 「好了，下车去。」许毅解开安全带，坐直身子，弹了一下梁诗伶的额头。 「唉呀，好痛！」梁诗伶从紧张的气氛里，突然被击中头部，吓得她差点摔出车外。 许毅有力的握住她手腕，也扶住她的肩。 「你找死吗？」梁诗伶怒火中烧，反手扳着许毅，一边伸手要朝他挥过去。 「乖，别动粗。」许毅脸上突然堆满笑容，梁诗伶搞不清所以然，就被许毅挣脱了。 他率先一步下车去，留下梁诗伶一人。 「你......」怎么自己老是被他欺负，梁诗伶嚥不下这口气，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随即她也跑下车，蹦蹦跳跳来到许毅身旁。 他们绕过几个残破的房子，无人知晓，人烟是否依旧。 最后，许毅的脚步放慢，他望着远方的尽头，沉默不语。 梁诗伶明白，他害怕着什么。 那是痛苦和快乐夹杂的记忆封存处，再往前一步，就会一触即发。 梁诗伶陪着许毅，静静佇立在原地。 此刻的许毅，像是梁诗伶想保护的小男孩。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儘管动作是如此轻柔，却给他无限的力量。 面对童年伤口的力量...... 「走吧！我陪你。」许毅转头看着梁诗伶，从她的眼里，印出他的影子。 她的眼神，是无限的肯定和鼓励。 许毅笑着，迈开步伐，朝着他的「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