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关 地狱18 ◎石上月
「阿......」徐雅娟措手不及，就在鬼魂们半透明的躯体大量的重叠在她身上时，他们的怨愤、不甘与痛苦，种种情感就好似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流入她的心口，她开始感到寒冷，浑身上下的气力都逐渐流逝。 ──我不甘心，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妈妈，你在哪里、你在哪呜呜！ ──好痛苦阿，好想死、为什么死不掉，呃阿！ ──火、好烫，咳咳，看不见了！ 名为「交流」的天赋能力持续发动，徐雅娟张着嘴，试着想要回应，却被拖入更深的泥淖，只能被动的承受一切，感觉大脑好似要炸开般，浑身都泛着疼，意识也越发远离。 宛均说的没错，果然不能让鬼魂近身，原来，这就是后果。 恍惚间，徐雅娟也隐隐察觉感情地狱四个字的意思，像这般彷彿将一团污秽淤泥通通搅拌在一起熬煮般的暗黑混沌感，好似人世间所有温暖的光明的情感通通被彻底吞噬，确实是一种地狱。 生者有寿限，亡者则无，所以，在活着时残留的最后情感，只能在这个空间无限重复循环，最后变成恶魂厉鬼。 只能......斩断一切？ 「你没事吧？」 吴宛均淡漠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周身压力陡然一轻，徐雅娟迷茫的眨着眼，好一会儿后才回神，哑声说：「还行。」 「既然没事，就赶紧站起来。」 「......」徐雅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地上，满是尘土的地面传来阵阵腥味，熏的她直犯噁心。 「嗯？」吴宛均看徐雅娟迟迟不动，下意识的问：「你在干嘛。」 「没、我只是，站不起来......」徐雅娟面色緋红，方才她可能又被吸取了些元气，现在还在脚软，无法使力。 「喔。」吴宛均得到解答，也不囉嗦，对着许雅娟伸出手。 「谢谢。」借着吴宛均的帮助，徐雅娟总算站稳，眼前这个总是表情空白的女孩真的很可靠，徐雅娟面露感激，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吴宛均开口。 「我发现你的用途了。」 「嗯？」 「虽然你无法杀鬼，但作为诱饵，效果倒是不错。」吴宛均非常实事求是，伸手往前一指：「看，道路清出来了。」 「......」徐雅娟跟着看过去，确实，那把刀效用比她所想要强许多，当眾亡魂叠在她身上时，一刀落下，居然可以让全部的亡魂同时消散，此刻她们周边清出一大片，通道的位置也清晰了些。 可是，直接让她当诱饵，这说法也太直接了吧，这么诚实真的好吗？ 「所以，是要我一边摇晃铃鐺，一边往前走吗？」 徐雅娟啟唇想说点埋怨的话，但看了看吴宛均，又无奈摇头，对着这样无法感知他人情绪的人，无论是什么类型的话，喜悦或愤怒，大概都像泥牛入海，毫无意义。 「没错，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比起一边走一边留意周边虎视眈眈的挡路鬼，一口气清空才是最方便快速，吴宛均又补了句：「放心，我会即时杀乾净。」 「我不是担心这个。」叹了口气，徐雅娟摇摇头，又看了眼这周边游荡的孤魂野鬼。 经过方才一遭，她也有了不同的想法，所谓斩断一切，或许并非坏事。 这些亡魂受困此处，在彼此碰触的那瞬间，她所感受到的一言以蔽之，便是巨大的痛苦，或许，让宛均手中那把刀砍一砍，也是另一种净化的方式。 于是，两人便换了个方式，徐雅娟走在前方摇铃，吴宛均跟在后头，在鬼魂通通扑上的那一瞬间挥刀，慢慢开出一条路来。 「话说，宛均，你身手这么好，是怎么学的呀？」 「我哥哥教的。」吴宛均说，即使一边说话，似乎也不能影响她流畅的动作。 「哥哥？原来你有哥哥呀？」徐雅娟眨巴着眼，「那他——」 「死了。」吴宛均声音毫无起伏，冷淡的打断徐雅娟的话。 「呃，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吴宛均看了眼徐雅娟，面上一点波动也没有。 即使是亲生兄妹，也无法引起任何触动吗？徐雅娟侧过头，看着身后机械般杀鬼的女孩，有些怔愣。 她的哥哥，会教导她武术，一定是因为很担心她吧？ 对情绪毫无感知的妹妹，也许被欺负了都不懂反抗，所以，才希望她至少有防卫能力。 「宛均，如果你这个病哪天能治好，这个世界对你而言一定大不相同。」徐雅娟很认真的说。 她是真心这样希望，毫无感情的吴宛均，就像人偶一般，她脑袋聪明，所以可以不受情绪干扰而做出精准判断，乾脆俐落的寻找通关方法。 但这也彷彿双面刃，宛均是可靠的队友，能够安抚眾人紧张不安的心，更会理智的寻觅通关方式，但是，若有朝一日，她判断的结果不是杀鬼，而是牺牲其他同学呢？或许这个冷漠寡言的女孩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她不懂悲伤愤怒、不懂恐惧焦急，同样也不会理解感激、满足、喜悦、幸福这种种正向的情感。 若有机会离开这些无休无止的关卡，一直到变成老奶奶的年纪，吴宛均也将以这个姿态活下去，那样的话，或许是一种很悲哀的事情也说不定。 「是吗？」吴宛均不置可否，但徐雅娟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跟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 ──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 明白什么？大家都想让她明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如果她有感情，那会是怎生光景？ 无法想像，吴宛均想，这些人，还真是奇怪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