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关 魔女的花园６ ◎蒔九

    逐渐黯淡的天空在薄雾笼罩之下，显得黄昏时刻越发冷清。坐在湖边的女孩将手上的白色蕈类撕成了小小块，投入湖中。在被夕阳染了薄红的水面上，探出了鱼嘴准确地将那些碎片吃了进去。

    郑信菱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树丛底下发现了不少长得像雪白菇的蕈类。在肉眼可见的湖边，长着与第一关相同巨大的蘑菇，那是第二关。

    在林冷原的带领下，他们到的时后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然而陈清东的手机在按下「驱魔」时却没有反应。

    他们一时间有点惶恐，林冷原也有点讶异的样子，他回想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也许『驱魔』的跟时间也有关係，我们刚才在另一边大概两点快三点，这时已经是申时了，阴气开始旺盛了……唔，也许明天再试看看。」

    因为这样，他们也只能就近，找到一个适合过夜的山洞。而且已经大半天了都没吃东西，大家也是又饿又累，一确定了能休息的地方，就四散出去找东西吃了。

    「所以说你不觉得一个关卡搞那么多细节很烦吗？」郑信菱推了推眼镜评论。

    蔡佩璇也忍不住点点头：「对啊……要不是林冷原，你说他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东西啊？」

    「嗯嗯，真的超强，甚么《西藏镇魔图》听都没听过，我要是拿到了手机……我大概连打开都不会打开。」

    「真的啊，超夸张的，而且怎么能认出那是蘑菇啊。」

    对方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超夸张。」

    说话间郑信菱手上的雪白菇也撕的差不多了。两人一起坐在湖边，蔡佩璇拄着脑袋：「你丢这些干嘛？」

    「唔，我怕有毒嘛。我们等一等，如果那些鱼没翻肚，应该能吃吧……」

    她歪了歪脑袋，忽然灵光一闪：「不然我们拿着这东西去找有手机的人就好啦～」

    戴着眼镜的闺蜜可有可无的问：「唔，也是齁，要找谁啊？」

    「要不……焰羽轩？」

    她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收到了闺蜜噗哧一笑，带着了然似的表情靠过来：「说真的，你不会看上他吧？」

    「哪、哪有－－」细细的声音让蔡佩璇有点慌，挥着双手，还重申：「我就觉得、觉得他人蛮热心的啊，你看他刚刚跟沉文宏吵成那样，还阻止大家牺牲他，还有要不是他早上认出那螳螂，我早就受伤了吧。他还拉了我一把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闺蜜敷衍的口气反而让她有种热气上脸的感觉，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信不信随便你啦，反正我们去问看看，也多一重保险啊！」

    「好啊，好啊。」郑信菱乐的看热闹，她也站了起来，两个女孩抱着一手蘑菇往回走时，遇上了林文馨。

    「唔，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找有手机的人问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吃。」

    她听见了这话，还有些怯怯，「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也找到了一些东西。」

    「好啊，那我们等一下可以一起吃，我跟你说，我这次拿到卡式炉、佩佩拿到了小锅子，大家可以一起吃呢。」

    郑信菱大方的邀请让林文馨放松了表情，微微点着头，几人就顺着原路返回。

    他们在路上就遇到了许哲谦跟柯宇翔，两人为了自製的钓桿能不能钓到鱼在争论。问了才知道焰羽轩跟袁初泰一起行动，似乎摘水果去了。

    也是运气蛮好的，才想乾脆先回山洞，就在路上遇到焰羽轩。他们俩人揹着背包，一人手上抱着巨大的莲雾，一人抱着葡萄，不知道怎的还有点和谐。

    腐女的雷达让郑信菱本能看向蔡佩璇，对她眨了眨眼，闺蜜竟然哼了一下转头不看她，显然已经收到她的讯号了。

    哎呀，这年头男人不是弯的就是在弯的路上啊，还有没有直女的生存之地了。

    心里虽然偷笑着，说明了来意之后，焰羽轩也没有拒绝他们，「好，等我把东西放下后帮你们查查看。」

    他们一起走进了山洞，原以为里头会很暗，没想到竟然有人拿到了电子灯，白光让大家活动容易了些。里头的气氛也还算融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还有听到说笑声，郑信菱他们找到了地方坐下没多久，就见焰羽轩走了过来，「你们要查甚么？」

    「这个－－」看着那一眾大大小小蔬菜，焰羽轩慎重其事的每一种都拿起手机对准，「这是花椰菜，可食；冬菇，可食；雪白菇，可食；四季豆，可食……」

    他看了一圈，挑出了一种长得有点像香菇的蕈类。褐色的伞盖，伞柄较粗，他把它翻过来，压了压菌褶处，原先白色的地方在手指经过之处变成了青色：「这是见手青，会至幻，不能吃。」

    「啊啊，我还以为这是长胖的香菇耶，好酷啊。」

    女孩的话让他抿了抿唇角算是回復，把东西还给她，站直了身体：「那我回去了。」

    他才转头，蔡佩璇就叫他：「噯噯，焰羽轩，我们这边还蛮多的，要不要一起吃。」

    看着女孩热情的样子，却有些勉强的扬了扬唇角，「不用了，我们有摘水果了。」

    没有多作停留，回头的时候，几步开外顶着颗半膨捲发的青年对他递出了半颗有一个怀抱大的莲雾。

    「你怎么能切开的？」

    「剥开啊，没看边边那么丑？」袁初泰说得理所当然。

    看他大口咬着果肉，焰羽轩又有些恍神，他其实没甚么食欲，虽然坐了下来，水果入口的清甜也让他提不起兴致。

    「还在想刚刚的事？」

    袁初泰的眼中反射着洞内的白光，在昏暗的地方显得有些明亮。他的问句，其实也勾不起焰羽轩回答的慾望。

    他收回了视线，又咬了几口果子，他想说「我没事」，可这一路走下来，已经有太多悲剧在眼前发生，他说不出自己没事。

    然而，他也不想谈论自己的心情。也许他还是太天真了，天真的让人耻笑，让人讨厌，天真想帮人，却一事无成，一无是处……

    救那些人有甚么用？

    简晴岑恨他；侯可顺攻击他；吴秉育甚至被简晴岑给杀了，到头来，这些人都变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

    到头来，在意人命在这个污浊的世界，在通关的各种规则之下，根本一无是处。

    各种事件在否定他的作为，甚至还让人唾骂，太蠢了，太愚蠢。

    他是不是应该拋弃那些既有道德？都已经落到这处了，他是不是应该要自私一把，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就好。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忽然之间，背上落下了一个压力，焰羽轩没防备，他原本盘坐着，此时更是被压着曲起了身体。

    「……你干嘛啊？」

    背上的袁初泰还一副清间的样子，「吃饱就想睡了啊，我想要个枕头嘛。」

    「甚么枕头啊，给我起来。而且你洗手了没？还没洗手睡甚么觉？！」他胡乱的动着背，可袁初泰就是赖在他身上，听到最后两句倒是笑了起来。

    「好啊，那你赶快吃，吃完我们去洗手。」

    「甚么鬼啦？！你这样压着我怎么吃啦？！」

    然后背上的压力轻了，袁初泰坐了起来，催促了一句：「快吃快吃。」

    根本铁了心要拖他出去啊！

    如同焰羽轩的心声一般，他才吃掉那半边莲雾，对方就把他拉了起来。要知道他们在山洞的里面，袁初泰大咧咧的抓着他的手腕，根本就没在怕人看的。

    「咦，羽轩要去哪？」

    「脏了，去洗手。」袁初泰直接帮他回答了柯宇翔的问题。

    等等，这样会被误会，会被误会，啊啊，要疯，简直要疯啊！

    焰羽轩转头，绝望的看见死党们露出你知我知的笑，对他挥了挥手。

    「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让六个人通关，你想过没有，今天是意外，但明天呢，之后呢，没有那么多意外……」

    许哲谦的话让柯宇翔同意的点头：「的确……可是羽轩的手机是四号，我们肯定是要跟他一起走的吧？」

    「羽轩的心太软了，跟他一起走的话，可能……得由我们来製造『意外』。」

    许哲谦淡淡的一句话让柯宇翔抿起了唇，他懂得，一路走过来，他完全懂得恋人会说出这句话的原由……

    「你是怕羽轩恨我们？」

    在黄昏之中，恋人的眼神满是金色流光，「是恨我。」柯宇翔还没有抗议，就被揉了揉脑袋，下一刻，他被拥入了熟悉的温暖怀中。

    「他恨我也罢，觉得我坏也罢，他可以当我是敌人，可不能是你，不管之后发生甚么事，不管我们一起走到哪里，我都不能製造有一天他会想杀你的理由。羽轩是个好人，他心软，所以只要一直让他当作朋友，他绝对不会想害你。必要的时候还能救你。」

    柯宇翔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他在这熟悉的怀抱中挣扎，他骂他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不是要一起过关到最后吗？！却依旧被紧紧地搂着，他拍打着恋人的胸膛：「我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们为甚么要这样算计朋友，他不是我们朋友吗？！」

    「是朋友，可我只认你，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我只希望你安全！」

    动情的告白之下，柯宇翔的眼泪不停的掉，不停的，他不想听，他一点都不想听，因为这太像，太像是离别前的诀别。

    夜幕落了下来，太阳残存的金光，逐渐消失在有些微冷的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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