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之敌 第21节
伴随着男人痛楚如杀猪一样的嘶吼,他撒开了手。 海宁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想要叫喊,却有一口气窒在胸口,回不上来。 他在耳鸣中发现身后有人扑来,侧身抬脚,猛力一踹。 他敢确定,自己这一脚必然踹在他小腹和要害之间。 他也借着这一脚的力,把自己向后摔出了几米。 非常不巧,在摔跌在地时,他再次磕到了耳朵。 在短暂地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海宁听到一个男人遥远而沉闷地骂了一声:“废物!” 这一声喝骂起到了奇效。 有七八只手从后面一齐伸过来,锁住了海宁的关节,齐心协力,把他塞进了漆黑的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社论:《论银槌市的公民体系》 近来总有传闻,说银槌市的公民分a、b、c、d四级,还分得煞有介事。 a级公民,是服务于六家银槌核心大公司主任及以上级别的管理层,科研人才。 b级公民,是服务于六家银槌市核心公司和机构的副主任及以下的执行管理层、操作层,文化艺术、人文社科和体育类方面的顶尖人才。 c级公民,是在其他正规行业就职、拥有长期稳定工作的人。 d级公民,是没有固定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维生的人。 当然在d级公民之下,还有流民。 从a到d,能享有的社会资源依次递减,并大呼不公。 这种“不公”当然是无稽之谈。 等级自然是有的。 从人类诞生伊始,人与人之间就有了等级,这是亘古有之的,何必大惊小怪? 我们生活在银槌市,作为大灾变中的幸存者,这里或许是唯一一块还聚集着大量生命的聚居区,我们的生活艰难,我们的未来莫测,资源本就稀缺,当然要集中供给给做出更多贡献的一批人。 这不是歧视,是一种生存方式。 一些公民不思进取,不想要努力找工作,改变自己的生存处境,却想着要去享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比如说天然的牛奶蔬果,比如说“酒神世界”,这是一种多么恬不知耻的行为。 建议这些喜欢拿着阶级说事,却从来不从自身找问题的公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少些抱怨,多些努力,从狭隘的世界中走出来,或许你会看到不一样的美好和风光。 供稿方:i公司 第14章 (二)往事 海宁静静坐在黑暗的仓库里。 他的嘴被一张钢铁嘴套锁住,无法拆卸。 他的右手,连同小臂和半条上臂,都被嵌套固定在一个漆黑坚固的筒型锁里。 手指粗的铁链,将他拴接在一个一人环抱宽的石柱上。 这种拴狗一样的绑法,相比于囚禁,侮辱的意味要更大。 就不知道究竟是被自己踹裆的那位,还是挖眼的那位的杰作了。 被抓住后,一路颠簸,头部受伤的海宁硬是忍着没晕,不断读秒,直到被带到这里,才短暂地昏迷了一小会儿。 海宁自幼在云梦生活,对南北十九条、东西三十六条街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能知道哪家店的老板没钱装报警设施,也能根据车速、行驶时间和四周新鲜的鱼腥味,猜到这是云梦区东侧、靠近渔区的“三不管”地带。 大致弄明白自己的方位后,海宁开始想,哪个不开眼的会绑架他。 这场绑架显然是早有预谋,且规格不低。 如果让海宁来选,绝不会选自己这样的小孩来绑。 一口咬下去,恐怕连个油星都见不着。 那么,他们家有什么特殊的吗? 海宁想来想去,最近且最可能的诱因,只有那件关于“酒神世界”的事情了。 海宁的大脑飞快运转。 爸爸手头紧张,人也懦弱,没什么朋友,上下班掐点打卡,专心家庭,可以说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 这半个月他更是安分守己,下班了就回家来奶孩子,低调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调查“酒神世界”是带着私心的,意图敲诈大公司更加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决没有把这件事到处宣扬的勇气。 那么,问题来了。 爸爸什么都没有干,i公司怎么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正常来说,这种体量的大公司,即使发现有人想要生事,也不至于忙不迭地伸脚踩死, 无视,或者试探、拉拢,才是他们的第一策略。 难道是因为,爸爸是警察,身份特殊,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可他也只是一个底层的、根本搅弄不起风浪的小虾米啊。 在海宁思考时,有人撩开渍着腥水和鱼鳞的透明软门帘,进来了。 男人手里握着一个老式通讯器,亮着红光,收音不大好,能听到爸爸从那边传来的慌乱喘息和恳求声。 通讯器下方接口上插着一张裸露的芯片, 海宁认得,那是一种能让警方那边显示通话信号满城跑的仪器。 可见绑架自己的真的是专业团队。 男人和海宁对视后,轻蔑地撇撇嘴,对电话那头说:“巧了,你的宝贝儿子醒了。想和他说说话吗?” 海宁看着他肿得发紫的右眼眶,轻轻笑了一声。 这不是被他差点挖掉眼睛的倒霉蛋吗。 男人一愣,继而暴怒。 如果说海宁刚才敢还手,是他不知者无畏,现在他但凡聪明点,也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他怎么还敢笑?! 男人当胸一脚,把他狠狠踹倒:“你笑什么?!” 在那只脚踹来时,海宁脚尖蹭地发力,屈身含胸,往后稍稍错了几寸,巧妙躲过了最凶悍的那股力道。 但只那余劲也踹得海宁重重闷哼了一声,侧滑出了几米远,后背重重撞上了水泥柱。 几秒后,罩住他嘴巴的铁口套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海宁咽下了嘴里弥漫的血腥。 他知道,这样自己和绑匪有了互动,电话那头的爸爸就不用想尽办法哀求绑匪,好证明自己还活着了。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恐怕出不去了。 因为绑架犯根本没打算蒙住他的眼睛。 接受这一点后,海宁反倒愈发心平气和起来。 还好,爸妈不止自己这一个孩子。 他忍着肋骨的疼痛,就着倒下的姿势,从透明的塑料帘子下方看到外间还站着一个人。 从小腿肚来看,他的体格健壮异常,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斧子。 海宁把耳朵挪了挪位置,贴在水泥地上。 还有一个人在外间走动,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远远而来。 脚步声响到哪里,一阵阵吞云吐雾的吁气声就跟到哪里。 海宁回忆了一下。 绑架自己的车是一辆七人座的中型车。 车里并没满员。 被丢在后备箱的海宁根据车内此起彼落、方位不同的呼吸声,听出车里有五个人。 司机负责开车,加上一个骂了一句“废物”的疑似领头人,这两个从头到尾没下过车。 动手抓自己的共有三个。 现在,这三个打手负责看守自己。 综合比较下来,海宁确信,最难对付的应该是门口拿斧子的男人。 单凭那一身腱子肉,他不拿斧子,抡起拳头,就能把自己徒手活活打死。 海宁想,自己一个13岁的小孩,哪里值得这样的看守? 在思忖间,那差点被自己挖掉眼珠子的男人在他面前来回踱起步来,懒洋洋地用眼角剔着海宁,想从他脸上看出恐惧和不安的影子来。 可惜他一只眼睛的眼皮肿得老高,从侧面看过去,像是给他的眼睛搭了一把青紫的遮阳棚。 他看上去实在是威慑不足,好笑有余。 他在和爸爸商量自己的赎金,大概在50万上下。 海宁知道爸爸掏不起,因此情绪还算稳定。 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那边只是顿了一下就同意了,答应得相当痛快。 这似乎正中了男人的下怀。 肿眼泡男人怪笑了一声:“姓海的,你跟我们耍花招呐?你浑身上下有几两骨头重,我们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