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101节
她如中了定身术,全身肌肉麻木如失。 “沈舟颐。你没死,你没有死。” 她痴怔怔叫他。 “本来是打算死的。” 沈舟颐也轻飘飘回答她,似幽夜里一抹有形无质的魂灵。他冰凉双手从衣袖中探出,抚摸她头发……露出被烈火烧得斑斑驳驳,扭曲不像人形的皮肤。 “但是你不争气呀,还要哥哥救?” 面具遮挡了他面容,显得他神色更加怪异。他右手指腹有道狰狞的血口,乃是刚才又割血救她……一如前世了慧割血救沈迦玉。 “过来,” 他说,朝她伸手, “让哥哥抱抱。离开这么多天,瘦了没有?” 戋戋内心强烈抵触着他,身体却本能朝他走去。 她熟练坐在他双膝上,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忧郁眼神,像是从新落入一个怪物监牢之中。 沈舟颐漫不经心抚摸她的头发,脸,颈,微微隆起小腹,还有腿。 腹中,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离近些,我看不清你。” 他视力损伤得很厉害,一条手臂也废了。 是邱济楚说戋戋有孕且中剧毒,他才冒着咳血而死的风险给自己下了猛药,打叠精神奔波千里,来此处找她。 戋戋垂着眼皮,哆哆嗦嗦,似怕他因一时暴怒而掐死她。 极度伤心惶惧之下,她揽住他脖颈,主动去吻他面具。 面具之下又是怎样的一张脸? 她想扯开,他却不让。 数月来的分离,稍一碰触,就使双方身体都起了本能反应。 颤抖顺着腿肚子爬上来,戋戋急泪涌出,越是害怕越是想亲近,与他亲密十指相扣。 沈舟颐伏在她耳畔,轻轻咬了下她耳垂。迷雾般的眼睛,波澜不惊。 他问:“这次妹妹又想到什么好办法杀我?我就剩下半条命了,你要玩也只能玩半回。” 戋戋身心俱疲惫地伏在他怀中。 “那这次哥哥又要把我捉到哪去?我怀着你孩子,你要杀我的话,孩子也会遭殃。你就算再恨我,也得忍耐十个月。” 她忘记自己已身中剧毒,没有十个月好活头了。 “捉你?” 沈舟颐哑然失笑,笑得无比苍凉, “妹妹真会说笑。你看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连自理都很困难,能捉得了你吗?” 戋戋绝望:“那你是要直接杀我,是吧?” “是呀。我要先把你治好,再亲手杀掉。” 他说着端起桌上热腾腾草药,滴了三两滴血液进去,喂给她喝。他的血液能解毒,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戋戋倔强扭过头不去喝,沈舟颐索性把药碗丢在一旁,直接将指腹鲜红的血珠抵到她唇上。 他喃喃道:“喝吧,喝吧,把我吸干,你的病无药自愈。” 戋戋舌腔漫起强烈的血锈味,苦涩溢满浑身每一寸角落。 她泪堕两腮,眸子里无精打采,宛若再次被关进囚笼的雀儿,了无活着意趣。 “左右哥哥把我治好后还要再杀了,莫如节省哥哥宝贵的血。” 沈舟颐捧起她脸颊。 “一码归一码,救你是救你,杀你是杀你,哪件事都不能省。” 戋戋被迫仰起头,下巴被他左腕禁锢住,滴滴答答,喂了好几口血。 那么转瞬间,她感觉自己又变回沈迦玉,害了一种叫了慧又名沈舟颐的瘾,只管苦挣,永生永世都无法超脱。 砰砰砰,门响,晋惕在砸门。 怎么办,沈舟颐要被发现了。 戋戋以为沈舟颐会威胁她打发晋惕走,结果沈舟颐没有。 斯人大大咧咧,一副漠视死生的模样。或许他已死过两回,真看淡了。 沈舟颐放开她,手里把玩着一株白花,花瓣惨白的颜色——是雪葬花。 “戋戋!” “咚咚咚!” “开门!” 哐啷,门被从外面敲开,晋惕满以为戋戋晕过去了,焦急冲进屋来。 但见戋戋在,那个形貌落柘的医者也在。 晋惕须臾间懵懂。 这两人如何独处一室,还锁门? 晋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感喉中一痒,什么东西飞射,直直钉在他舌腔里。 晋惕痛呃数声,□□,是根针——针灸所用的那种针。 长针扎入他舌腔肌肤数寸,锋芒闪烁淡淡恶毒的白光。 “什么东西?” 晋惕愕然抬起头。 沈舟颐呵呵而笑。 雪葬花啊。 他来北地时,从路边信手拔的。 就在刚才,他把最最毒的花蕊摘下来,泡了泡银针。 “舒服吗。世子爷。” 沈舟颐一出声,晋惕立即认出他。 晋惕惊愕万分,眼球血丝无限放大。 ……沈舟颐? 居然没死。 活见鬼了? 沈舟颐缓缓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晋惕面前。 戋戋能有胆子把他害成这副残废模样,都是晋惕和阿骨木在背后怂恿。 当他沈舟颐好欺负的吗? 既然决定要活着,那么阿骨木也好,晋惕、戋戋也罢,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见面礼,如何?” 从地狱爬回来,特意带给他们的。 晋惕皮肤如树皮一样迅速皱皱巴巴,手臂也布满蛇行的黑筋。毒素传播得那样快,花蕊毒性远比花瓣更要命百倍。 砰,晋惕膝盖磕在地上,痛苦跪下来,发出杀猪般痛苦的哀嚎。 沈舟颐眼底冰结,无动于衷。 他重新打叠精神来柔羌,一则救戋戋,二则取两人性命,晋惕和阿骨木。 沈舟颐把手中剩余的雪葬花揉成团,欲逼晋惕吞下去。 戋戋倏然冲过来跪倒在沈舟颐面前,双臂张开保护晋惕,涕泗横流,苦苦哀求。 “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别杀他。” 她嘴巴微微张口,似沈舟颐要塞的话,就把剩余毒花塞入她口中好了。 沈舟颐斜眼冷冷。 你以为我不敢? 戋戋带泪昂首,柔中带刚,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从她背叛他那刻起,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雪葬花花蕊带来的痛苦如蜂虿扎心,万般难熬。 晋惕被折磨得地上打滚儿,咬碎了两颗牙齿……他本是个硬汉,痛苦的哀嚎声却溢满整个苍凉草原。 按说这么大动静,早该有人前来救援。可是没有,像所有人都死了似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妹妹以为,我是怎么神未知鬼未觉进入你营帐的? 沈舟颐歪头,别有兴致地问她。 此处只是柔羌小部落,非是皇宫。守卫不多不少,也就五六十人。 一株雪葬花,一瓢井水,撂倒五六十人足矣。 好花啊,真是好花。 一丁点,就可以毒死一头牛。 小小片,蜈蚣的毒牙蝎子的针。 晋惕被折磨得神志模糊,汗珠如黄豆大,仍强撑着从齿缝儿间挤出,“戋戋,别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