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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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提起长剑,不紧不慢地向谭槐走去。 “听你的话里行间,似乎对各州天才和各州势力都很了解。” 谭槐抬眼望了望姜云,眼神有些复杂,沙哑道,“差不多吧。” 姜云有些奇怪。其实按他原本的设想,谭槐应该是个杀人不眨眼、不通人情的凶悍匪徒,可是如今几番对峙下来,他发现这个人有勇有谋且行事果断,言谈之中也颇有见识,好像并不是普通的匪徒那么简单。 “我在听,说说吧。”姜云负手而立。 “哼……”谭槐咧了咧嘴,撑起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你现在不趁机动手么?小心……夜长梦多。” “对什么人用什么办法。这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将来能有何作为。”姜云负手道,言下之意便是,他愿意冒这个风险,来了解了解眼前这个“匪首”。 谭槐闻言,目光幽幽地盯着姜云,以他的精明,他自然听懂了姜云言中之意。他无声而笑,没有想到,多年来第一次心底出现波澜,居然还是因为一个对手,一个仅仅十几岁的少年。 “我从丰州来。”谭槐缓缓开口,目带追忆之色,“原本是森罗殿二殿楚江王麾下,一名鬼子的侍童。” “丰州?八宗之一,森罗殿么?”姜云问道,“鬼子,我记得是二十四鬼将的嫡子吧。” “嗯。”谭槐显然也并未将姜云当做普通的公子哥,对于姜云的博闻并未感到惊讶。“那楚江王厉温,麾下有一鬼将,名为焦牧,膝下有一独子焦辰,从小便颇为受其宠爱。而我,三岁那年便被我那好父母,卖给了森罗殿,做那焦辰的侍童……咳咳……” 说到这里,谭槐气血翻涌,咳嗽了一阵,待缓过气来方才继续道,“……那焦牧的独子焦辰,性情乖张,为人狠毒暴躁,从小对我非打即骂。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最爱做的事便是拿烧得通红的烙铁在我身上烙印各种污秽之词,看我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挣扎。” 姜云眼皮跳了跳,难怪现在立秋刚过,天气依旧炎热,这谭槐的衣着却是严严实实,原来却有这么一层原因。 那谭槐说起这些事,倒仿佛在说别人一般,语气并无波澜。 “……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可能活着就是这样,人生而不同,我生来就该是奴隶。”谭槐顿了顿,摇摇头失笑道,“不对,我可能连奴隶都算不上。在他们的嘴里,我叫做‘血牲’。” “血牲?”姜云挑了挑眉。 “焦辰乃是五灵体,而我是雷灵体。所以,每隔半月,他便要取我心头之血饮用,配合楚江王赐下的那洗髓换血阵法,改善焦辰的体质。”谭槐冷笑着解释道,“所以,他们叫我‘血牲’,供血的畜牲。” 姜云默然,这谭槐之经历,委实是惨……那楚江王的洗髓换血阵法,他倒是听连君说过,其阵名为五叉濯元阵,先以五柄带血槽的钢叉,接取人的心头之血,按五行方位分置于地,再辅以各种灵药,将那心头之血中的血脉之力,灌注到阵眼核心之人的血脉之中,起到洗髓换血的功效。但是,窃人气运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要将一个人的血脉之力完全剥离给另一个人,难度何其之大。所以,每隔半月就要进行一次洗髓换血,一点一点地提升血脉之力。 其实,焦辰的五灵体,在一般人之中而言已算天赋异禀。能与五行之中的一种属性的灵气产生共鸣并引导其入体化为灵元,是修炼的入门条件,此为一灵体。以此类推,能与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灵气产生共鸣并修炼的,则为五灵体。在五灵体之上,便是变异灵体。如谭槐的雷灵体,便是在五灵体之上,木属性发生变异,变成了雷属性,在施展雷属性道法的时候,便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是学习速度还是施展威力都会比一般五灵体要高得多。 “这个称号,也是那一天我的义母告诉我,我才知晓。”说到这里,谭槐的语气不知不觉中温和了下来,“我进楚王殿的时候,年龄尚小,有一个仆妇照顾我,我喊她义母。她也是从小被卖进楚王殿的血牲,只不过不是变异灵体,是楚江王为了拉拢人心,赏给一个鬼将庶子的五灵体。我们俩,相依为命。” 姜云看见谭槐那刚毅的脸庞上,罕见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我想她,大概是真的将我当做了她的孩儿,她……待我极好,极好极好。每次我被奄奄一息地回到住所,她总会心疼地直掉眼泪,眼泪大片大片地滴在我的伤口上,很疼很疼。她还喂我偷偷藏起来的廉价药草。药草很苦,苦到我现在都忘不了,可是我……那时候觉得很甜。” 谭槐此刻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姜云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并没有出言打断他,眼光闪烁,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一天……”过了片刻,谭槐回过神来,语气渐渐冰冷,“那一天,是我十六岁的生辰。正巧那一天,照例又是我该去做那血牲的时刻。在来人来抓我之前,义母偷偷地将我拉到了后院,从怀中掏出一个阵盘和一个包裹交给我,并教我激活了阵法。我这才知道,义母居然如此胆大,趁着当时焦牧应楚江王的紧急召集令,携府中精锐尽数勤王而出,守备松懈之时,为我偷来了一个传送阵盘。” “我现在还记得,义母流着泪,目送我传送走的时候,眼里的光芒有多耀眼。” “我那时才知道,她有多希望我可以不重蹈她的覆辙,不要再做这毫无尊严的悲惨畜牲。” “我那时才知道,平素她总是省吃俭用,偶尔偷盗府中财物不惜被罚,就是为了塞到我怀里的那个沉重的包袱。” “我那时才知道,看到我日渐麻木的表情,她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 “我那时才知道,她早就计划好了有这么一天,只是一直在等时机来临。可她怕在那之前我自己没有了斗志,怕我绝望,令她的希冀和努力付之东流。” “所以她被那赶来的府卫生生以灵力压碎,鲜血内脏溅到我身上的那一幕,我死也不会忘记。” “我舔了舔嘴角,很咸。可能是我的泪,也可能是我义母的血。我想我可能分不清楚。” “我想,是你的泪。”姜云轻声道。 “因为你哭了。”面包和猫的太虚灵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