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48碧螺玄机
锄头扎入泥土,青苔杂草在偌大的黑窟窿和沙砾打着滚儿,泥块崩碎成一块、两块、三块……啪嗒又碎成了无数块。 小灰猫魅玄音的眼珠子跟着锄头来回移动着,爪子一揪,从杂草堆里摸出一只毛毛虫。 都等了那么久,燕青黎怎么还没醒过来。 小猫想着,爪子啪嗒砸在地上,毛毛虫惊恐地从它爪缝里溜出,一晃儿没影了。 坟头浇盖新土,海青仙树的幼苗自东莱国带出已发芽生长,此树周期百年繁荣凋谢,恰逢又过一轮回,光秃的枯枝重发新芽。 弥漫仙气的碧绿巨树在荒凉的冰雪之中显得尤为惹眼,偶有秃鹫停在上头,抖落细微的碎雪。 当年一闲散皇子和司命祭司出使当年还未灭亡的北滇商梁国皇都,恰逢途经这块北滇极寒之地难得的月牙温河。 飞雪溅入温流,野鸟遁旋落红日,枯木绿杨朦胧美景好似一汪淡墨轻融于画。 那年,夜乾方才十六七岁,气血方刚意气奋发,信誓旦旦要将东莱国的命数更转,更立志与少祭司华容吟共谋帝位,一同踏平北滇商梁,共创东莱泱泱大世。 二人共栽下有东莱长青神树之称的海青仙树,对饮夕阳,击掌为盟。 如今中原商梁已灭,分裂而成七个小国,而东莱也日益衰败。 日光照得荒野弯沟如条细蛇,水光若鱼鳞层层翻卷,除却幽紫的瘴气,一切似乎皆如往昔。 夜乾戴上斗笠,穿过毒鸦萦绕的芦苇荡,手中攥着女神像脖颈上的那根海螺草绳。 东莱国的祭司神灯并未熄灭,华容吟的魂魄还未消散,这根挂在幻象之中的海螺饰物是件容器,还残留着一丝生魂的气息。 他蹲着身子,手指轻拈,碎裂两半的海螺在草绳的坠落而下,掉在水中。 碎雪消融冒出丝缕的白烟,华容吟的魂魄并未浮现,却有段存在逝者生前的影像浮出。 一百五年前,灵墟山九霄凌云殿。 东莱国女祭司被神令所召,静候在主殿内。 十二座金座神像在禅帘后,呈庄严宝相之态,佛琉香置于香壶焚烧,丝缕仙烟弥散在殿内。 鲛油莲灯在长毯两侧燃烧着,在华容吟走过一盏莲灯之时,青天道祖的尊号忽在明火中浮出,刻着尊号的长明灯刹那在禅帘前亮起。m.zwWX.ORg 有清澈儒雅的男音道:“前来的可是东莱国的女祭司?” 华容吟一见这凌云殿内唯有青天道祖现出了原身,整理衣着鬓发,连忙走到禅帘的团蒲虔诚地坐下,面容凝重,女音清朗,说道:“小辈是东莱国的女祭司,不知前辈唤小辈来有何要事。” 青天道祖端坐宝座,温和带笑道:“自灵墟圣门十二尊圣坐镇妖魔人鬼四道,天下太平,修真有序,凡间东风入律,时和岁稔。前日偶然在凡间的法会瞥见华祭司在东莱神祭台祈神一舞,为万民泽福,海中圣物以繁星之辉与汝共舞,着实令人惊叹。” 禅帘移开,一位青衣银冠的俊朗男子端坐金莲法座,眉眼皆祥和地弯笑着,他视线微微低垂,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手中所抱的婴孩。 华容吟不敢直视大能的,抱着婴儿的双手缩紧,低头道:“吾女青黎刚出世不久,东莱国内乱,迫不得已才带她一同前来,若是玷污了这座神圣的宝殿,也请青天道祖谅解。” “新生儿最为纯净无暇,何来的玷污一说。” 青天道祖笑颜一收,忽而严肃地唇角一抿,道:“华祭司,本座近日召你来,是因祸星乱世之说,还请祭司此次前去北滇之地,在寒源城调查一人,本座知晓你早已占出天命星格线的异样,你手中的婴孩也受限于此,命不久矣,唯有寻到那一人,方可知道最终的改命之法。” 华容吟眉微皱,道:“不知道祖所说何人?” 青天道祖忧心忡忡道:“寒源城之主有一女名唤昊笙,自命牌挂入宗祠命数便少了一半,本座算出温师叔心血所铸的北渊仙宗会被此女再度毁去,担忧此人便是传闻之中毁坏灵墟圣门的乱世祸星,便请你前去调查一番,也就只有华祭司拥有通天之眼,能看清凡人的命格。” 华容吟看向怀里的婴儿,眉间略带忧色,道:“可我这一去,若是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青天道祖袖一挥,婴儿的耳后出现一个水滴型的胎记。 “祭司替本座去办事,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婴孩,等你的孩子长大,本座就会收她为徒,助她入灵墟圣门,受万人瞻仰。” 画面一转,正是华容吟被困在法器内震惊地看向来人,而随后肉身的魂魄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掌拍的粉碎,睁着眼断气而亡。 昊笙穿着北渊仙宗的弟子服,走近用手指探了探华容吟的鼻息,夺走了她怀里紧抱不放的婴儿离去了。 水中的影像消失,海螺挂绳也随风吹成了一片散灰。 有一缕洁白的碎影在水面凭空浮现了一会儿,就碎成了灵点消散了。 “容吟!” 夜乾见华容吟留在法器上的一缕元神就要散尽,疯一般的追了上去,还未触摸到那缕白雾,就掉入了温河内浑身淋了个湿透。 凡人,就是愚蠢,那是元神,用手怎么能抓的到呢。 魅玄音看着那位凡间中的修真佼佼者在水里泡了许久,又是哭又是笑的,把作为男人,作为凡间强者,作为一位有龙气绕身的皇族后裔的脸都丢了个尽,看起来很丑像只皱着脸的大腮猴,有那么点的搞笑。 但不知为何,她现在突然有点嘲讽不出来,心里也略为不爽,想把那条毛虫再抓来逗一逗,解解郁闷。 魅玄音挠了挠猫耳,转念又一想,青玉师弟一向佛系,怎么就插手起凡间的事了。 徒弟还拿着他的那把镜花宝扇,青玉师弟看来动机不纯……。 那位东莱国的女祭司怀里抱得婴孩,它耳后的水滴形胎记,隐隐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魅玄音打了个激灵,尾巴猛地卷翘起,瞠目结舌地看着夜乾,这位平平无奇酗酒的凡间男子,不会是她徒弟的爹罢,她依稀记得,徒弟耳朵后头有这么个胎记。 九星结魄阵内,燕青黎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五脏六腑有种被挤压的疼痛感,耳畔还回响着魅玄音的一句交给我罢。 傻猫笨猫,离开就好了,何必跟着她一同承受这一掌之苦呢? 燕青黎的意识渐渐清醒,发觉她还是一头白发,但身躯已恢复窈窕年轻的身段。 她双手的拇指揉着神经乱跳发胀的太阳穴,正要直起腰,忽而觉得背后沉甸甸的,后颈被细碎的毛物来回摩挲,痒极了。 燕青黎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魅玄音,不由笑了笑,说道:“师尊,你的尾巴缠到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了?” 肩膀被双手拥住,整个背部都被灼热的蛟血烫的发麻。 雁迟雪从背后抱紧了她,呼吸热切地咬了下她的耳垂,轻声说道:“你在叫谁,这里,只有你和我。” 火焰舔舐着后背,酥麻的热气喷洒,后面的人本就衣衫不整,雪白的肩头染着层薄薄的绯色,香汗滴落流入弧线深处。 被喜欢之人抱住,又这般暗示的调情挑逗,正常之人早就拥住对方好好亲热在一块儿了。 燕青黎却担忧着不知跑到哪里去的魅玄音,心思在别处。 燕青黎转过身,红着脸按着雁迟雪的肩膀后挪了下,单手尴尬地提起了雁迟雪的肩头耷拉的衣裳,替她平整地系好了衣绳,声音因伤势提不起来,嗓音如蚊子般细弱道:“师姐,你的体温怎么还是那么高,寒疾是还未恢复吗?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九星结魄灯的法阵内,你若还不舒服,我可以用血替你传送内功。” “你现在丹田才渐稳,元神刚稳固,不可再为了我耗费心神。” 雁迟雪敏锐的察觉到燕青黎的抗拒,墨眸中的火焰逐渐消失,她抿住下唇,抓住了燕青黎的手腕,说道:“九星结魄能压制我的蛟血,我不同你说明我这梅花寒疾的来历,是怕你知晓我是孽蛟后裔,会把我当成异类,离我远远的。” 被魅玄音附身之后,燕青黎隐隐在神识海内往外看到,是雁迟雪挡在她的身前,差点被那妖孽的掌风击中。 果然师姐是有诸多隐瞒,但这一切只是怕被众人误解厌恶罢了。 她应该不是和这妖孽一会儿的,否则那妖孽为何不收手,这一掌风还是甩了出去。 那妖孽估计是想借着师姐的身份拿到好处,而师姐被要挟了,她是被逼的。 燕青黎反手握住了雁迟雪的手,五指坚实地相扣,眸中闪烁着璀璨的星点,唇角上弯,道:“师姐,你能如实跟我说,我好开心。你担心你是蛟龙后裔怕被正道人士唾弃,我又何尝不是因自己是药人的身份而卑微困惑,怕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现在你跟我一说,之前的烦恼就好似被一阵风给吹没了,心里很轻松。” 雁迟雪深不见底的墨眸颤动,有一丝犹豫闪过,她唇动了下一句也没说,随即也扯出抹笑容,温柔地看向了燕青黎。 燕青黎挽住雁迟雪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笑容甜蜜地说道:“师姐,我受人之托还需在北滇滞留几日,你先回北渊仙宗的人那儿,你想我了,我就会来找你,以后的事,让以后去说罢。” “好。” 雁迟雪虽单说一个字,但心却砰砰的乱跳着,唇角轻轻往外一弯,不自觉地抚摸着燕青黎的手臂,在摸到轻微的伤痕,心疼地低头印下轻轻一吻。 还没等燕青黎害臊地收回手臂,忽然魅玄音的声音就从神识海里传来。 “呦,我还担心你的安全,没想到你先在这里亲亲我我了,哎,算了,反正这姓雁的约莫以后也会成为你的道侣,我就忍一忍,免得你闹得不肯飞升了,也连累了我。” 魅玄音心里不喜欢雁迟雪,她看也没看徒弟身边的女人一眼,跳到了燕青黎的肩膀,又跳下来在徒儿的脚边打着转儿,打量着她徒儿的身体状况。 徒儿体内的莲花内丹不再是莲藕般坑坑洼洼的,光滑圆滚滚的,像个剥了皮的荔枝,想让她咬一口。 这佛灯威力还不错,笨徒儿的筑基打扎实了,日后总算不用再想法子帮她续命了。 魅玄音睁着琥珀色的眼瞳,在夜乾和燕青黎的身上打着转儿,犹豫着该如何不突兀的让傻徒儿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北城墨景的万人迷炮灰生存手册[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