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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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终于吞吞吐吐,说得缓慢又艰难:“你是否记得你曾与我说,你在江陵时,夜闯一男子房舍,看光了那正在沐浴的陌生男子。” 沈青梧:“……” 她想起来了。 张行简声音温润轻柔:“我听了很不开心。我不想你看到别的男子身体……你都没看过我的。” 他语气中生起几分委屈怨怼。 沈青梧抓着门框的手因用力而发白,她忍着自己想回头看他的冲动。 她甚至开始走神:她没看过张行简吗?呃,咳……也不能说完全没看过吧? 而且……张行简自己不喜欢脱干净,每次都靠衣物的遮掩,好看是挺好看,没看清也确实没看清…… 沈青梧心猿意马,脸上温度更烫。 她听张行简和她解释:“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忘掉那个陌生男子。” 沈青梧心想:你什么毛病啊!我怎么可能记得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体! 他哪里有你好看,哪里有你气息诱人,哪里有你能言善辩口齿伶俐又哭又闹死缠烂打坚韧不拔,哪里有你香,哪里有你好亲,哪里有你好睡…… 停! 张行简吞吐解释半天,见她只是背对着他,站在门口不吭气。 她压根不扭头看他一眼,不朝屋内多走一步。 张行简生起几分恼:他是洪水猛兽吗,让她这么忌讳? 他绞尽脑汁想勾一个娘子,他连衣裳都半脱了……她为何还不回头? 张行简面上开口:“梧桐,你说句话吧。” 沈青梧便慢吞吞开口:“你的主要目的是那个,次要目的,未必没有想和我睡觉的意思。” 张行简默。 他半晌道:“……何必说得那般没感情,那般粗俗。” 他听到了沈青梧一声笑。 那种放松的、快乐的、揶揄的笑。 没有负担的沈青梧,笑起来爽朗干净,英姿勃发,他只是想象,便已心跳加快。 他抬起头,看到月光下的木门前,沈青梧回头,弯着眼睛,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的分量…… 张行简目不转睛。 她几分狡黠:“张月鹿,今晚也输给我了哦。” 发丝从她乌黑泠泠的眼前拂过,贴着她面颊,攀落在她唇间。不修边幅的沈青梧长发只是随意扎着马尾,简单干练,一身武袍贴身,为什么如此好看呢? 张行简看得专心。 他喉间动了动。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沈青梧对他笑:“再接再厉。” 她忘了她想要的玉簪,她整颗心都被张行简填满,她从容地与他斗着输赢,她在今晚赢了他。 沈青梧给张行简关上门,自己靠在门上。 她手托着腮帮,闷笑了半天。 杨肃在旁咳嗽。 沈青梧板起脸,淡淡看杨肃一眼,迈步走开,不提屋中人半句。 -- 不过沈青梧自然不能日日这般轻松快活。 过了一日,沈青梧靠在灶房门边,看房内张行简看顾着火炉,为她煎药。 她心中感触古怪。 沈青梧:“这药没什么用……因为我不可能一直服用,不可能半年不动武。你为何天天坚持熬药?” 张行简温和:“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何况……目前你确实不需要动武啊。” 他怕激起她的逆反,只尝试着斟酌:“我一直和你在一起,虽然你看不上我的武功,但我确实是会武功的。我虽然不能带着你从千军万马中硬闯,但如果我们真的不幸撞上追兵,我还是可以保护你,让你不必出手的。” 张行简眼睛看着药炉,扇着火,手背上几道疤痕。 这都是最近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平时在朝堂上只需要用笔墨,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苦呢? 沈青梧琢磨一阵子他的话。 沈青梧愕然:“你是说——你要跟着我整整半年?整整半年?!” 张行简不悦:“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你我又不是快死了,半年时间,是我没有,还是你没有?” 沈青梧说话能气死他:“我没有。我有事呢。” 张行简温声:“你的事?唔,我知道你的事。你且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的。” 沈青梧:“张月鹿又准备了一肚子坏主意,要使坏了呗。” 张行简含笑:“我们梧桐又开始没有原则地怀疑我,不信任我了呗。” 沈青梧被他调侃得脸红。 她心虚嘴硬:“那是你活该。” 张行简:“是是是,对对对。” 他始终看顾着药,比另外两人上心得多。仿佛受伤的人不是沈青梧,而是他自己。但是,依沈青梧之见,受伤的是他自己,他并不会太上心。 他是一个对自己格外狠的人啊…… 沈青梧靠在门框上不动,她知道她应该走,不给他任何希望。可她看着空气中飞扬的尘埃,看着那煎药的郎君有时被尘烟呛到…… 沈青梧模模糊糊地想:原来世上有人这么在乎我的伤。 沈青梧盯着张行简的背影,她沉静地看着他。 许多个时候,她忍不住想问—— 你在乎我吗? 你是不是真的很在乎我,并不是跟我演戏?你如此真诚,我真的、真的…… 杨肃唤声在外:“阿无。” 沈青梧回头。 院中杨肃提着刚买回的新药材,向她晃晃手。 杨肃笑眯眯:“你过来,看看我给你买的零嘴儿。” 灶房内煎药的张行简听到沈青梧出去了。 他垂下眼,对庡?杨肃的心思,生起几分警惕。 杨肃和沈青梧关上门。 他拿着一张地舆图,和沈青梧在她屋中商量事情。 沈青梧进门后,明亮的眼珠子四处寻找:“给我买的零嘴儿呢?” 杨肃一愕。 杨肃肃然:“你听不出我只是托词,把你叫出来说话吗?” 沈青梧盯着他,眼神一点点平静。 沈青梧心想:可是张行简如果找借口喊我出去的话,他说有零嘴儿,必然有零嘴儿啊。 算了。 沈青梧淡漠:“和我商量什么?” 杨肃在城外某个方向点一点:“我打听清楚了,明晚,官兵们会带着那些大夫们从这处官道上上路。从南到北,他们都在这里停留,然后一起上路。 “我猜大夫们并没有到全。但是他们如此着急,恐怕是东京里那位等不住了。 “我这几天去踩了点——阿无,我们摧毁此桥,官道难行。他们想从山路上绕去东京,会耽误太长时间。这么长时间耽误下来,什么时候走到东京就不一定了……毕竟那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不是你我这样的武人。 “从北到南往东京去的大夫,我们就管不了了。如果那狗皇帝真的命大死不了,被人治活,那可能真的是命数如此。” 然而杨肃认为那机率太小了。 大部分厉害大夫都在中原,北边出了中原,能找到几个?恐怕连语言都不通。 杨肃认为,他们把住这条道,就能避免少帝被救的大部分可能性了。 沈青梧缓缓颔首。 杨肃经常借买药的机会去探查情况,如今结论已出。杨肃说毁了这座桥可以耽误那些大夫进东京时间,那便是真的。 但是杨肃接下来在地舆图上比划:“毁了桥,那些押送人的兵马必然追杀你我。我们任务已经完成,直接从这里出城,绕过这座山甩开那些兵,尝试和我们的人马联络。 “不管能不能联系到,一路顺着这条路走,也很快能出中原。到大河边上船,往西南走,再绕路,就可以回到益州,向帝姬复命了。” 沈青梧呆住。 沈青梧问:“我们要离开?” 杨肃抬头:“不然呢?难道你真的相信张三郎的鬼话,要在这里消磨时间?帝姬的命令不管了?我们不回益州了?” 沈青梧解释:“张月鹿说,没有他点头,我们联系不到自己兵马,也过不了河。” 杨肃:“万一他是怕我们杀他,故意诈我们呢?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傻啊?” 杨肃站直身子,紧盯着沈青梧:“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沈青梧立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