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你到底是谁?我们呢?
老太君与悬铃宗的高手们都去了那座小院,想抓住井九。 井九这时候却在二十余里外的摘星楼。 阿大终于展现了猫的种族天赋,倒悬在檐下,张嘴咬住那只明显不寻常的铃铛,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这画面看着有些滑稽,实则非常凶险,除了像它这样的通天境镇守,还有哪只猫能把老太君的命铃当老鼠叼着? 摘星楼里有微风起拂,井九像道烟般在楼内高速穿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寻找着阵枢。 陈宗主不知道阵枢在哪里,这是只有老太君知道的秘密,她也正是依靠这个,在儿子死了数十年后依然控制住悬铃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井九停了下来,望向窗前的一个花盆。 那个花盆是瓷做的,里面种着一株极其珍稀的三夜昙。 阿大倒悬在檐下,咬着那只铃铛咬了很长时间,口水不停地滴在它自己的身上,早就受不了了,看着井九对着那盆三夜昙发呆,不禁大恨想着,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这儿发花痴! 它不知道井九只是忽然觉得这盆花有些古怪。 然后他想到了鹿国公府里的那些注定会被毁掉的名贵瓷器。 他伸手把盆里那株极珍稀的三夜昙拔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看到这幕画面,刘阿大吃惊地张大了嘴,险些把那只铃铛吐了出来,赶紧又吞了进去。 想着铃铛上面满是自己的口水,它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井九捧起那个花盆,把里面的土都倒了出来,又拎起对准阳光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大更加吃惊,心想难道这个瓷花盆就是阵枢? 就算瓷花盆有些像放大后的铃铛,但这是一回事吗! …… …… 黎明湖无风而生波,山上松涛亦是阵阵。 山门大阵就此解开。 那座小岛上的风铃大阵也随之而解。 阵枢被人发现,还夺了去。 悬铃宗绝对不会觉得这件事情很搞笑。 各派修行者没有心情照顾悬铃宗的心情,呼朋唤友,鸟兽成群,便飞离了黎明湖。 湖畔的楼榭阁台里到处都是飞掠与奔跑的身影,悬铃宗乱的一塌糊涂,眼看着便要迎来一场内乱。 井九看着那座摘星楼,问道:“她果然没有杀你,看来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何霑说道:“你为什么确定她不会杀我?” 老太君向来不喜欢果成寺,更不喜欢何霑,白天虽然有何不慕还有各宗派的修行者在场,但如果老太君真的强行要杀他,局面依然很危险。 井九说道:“算的。” 何霑在悬铃宗,也是他算出来的。 前天两名悬铃宗长几乎同时被杀死,其中一个是他动的手,另外一个是谁? 那个刺客的身法也很诡异,如幽灵一般,来去无踪,井九自然想到了何霑。 在赵国皇宫,何霑随那名洪老太监学了一身神秘而又诡异的本事。 青天鉴幻境里的修行层次有上限,不代表功法就很低级,相反那些功法放在朝天大陆来用,才能展现出真实的威力。 回到现实世界后,何霑的境界提升极快,真实战力更是强大。 井九算了算,最有前途的年轻修行者大概有五个人,除了何霑与苏子叶,还有三个半在青山,半个在一茅斋,只要他们都能活下来,两百年后还是青山的天下。 何霑忽然说道:“我其实想不明白,老太君为何会忽然翻脸。” 井九说道:“中州派肯定有承诺。” 何霑说道:“但老太君难道不应该等到云梦开山?” 井九说道:“问题是她过不了今年。” 这是卷帘人打听了很长时间才确定的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便能理解老太君为何如此着急,居然连青山宗都不放在眼里。 大限将至,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她感到畏惧呢? 夜色下的黎明并不安静,悬铃宗的两派势力对峙着,偶尔会有些小冲突,然后很快平息,能够看出来,忠于陈宗主的势力正在逐渐控制局面。 “你们先走吧,青山最好还是不要直接出面。” 何霑说道:“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这句话等于是把他自己看成了悬铃宗里的一分子。 井九心想瑟瑟哪怕只继承了其母的百分之一,果然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抗的。 哪怕何霑不是普通人,是果成寺的蹈红尘传人,看来也要堕入红尘里。 想着这些事情,他转身向东岭深处走去。 “你到底是谁?” 何霑在他身后忽然问道。 井九停下脚步。 因为西海发生的事情,整个修行界都在猜测他的真实身份。 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两年。 很多人都知道,西海之战开始的时候,井九不在现场。 直到那道剑光照亮天地,他忽然出现在了舟里。 最重要的是,当卓如岁召集各峰真剑结阵,对抗南趋的时候……不二剑也出现了! 如果不是那天雾岛老祖南趋身死,西海剑神被逐,太平真人现身,发生了太多大事,不二剑的出现绝对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即便当时没有人议论,事后也会生出各种猜想。 不二剑是两忘峰主剑,早已随着景阳真人飞升,为何会忽然在世间出现? 很多人都知道了,不二剑在柳十岁的手里。 柳十岁与井九的关系,世人都很清楚。 于是,所有的疑点都落在了井九的身上。 这两年里,修行界对井九的来历与身份多出了无数猜测。 青山弟子同样如此。 何霑看着井九的背影说道:“我回过庵里一趟,听说是你把我大姨送回去的?” 井九嗯了一声。 何霑说道:“那你到底是谁呢?” 当初宝通禅院里的他们四个人还有白早都隐约猜到了过冬的身份。 他随着与水月庵的接触加深,更是明确了这种判断。 过冬重伤,居然是井九送回去的,那他们两个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何霑犹豫了会儿,问道:“你真的是景阳真人的私生子?” 这是现在修行界流传最广的一种猜测。 井九转过身来,看着他嗯了一声。 二声。 他不是生气,想问何霑要不要死,而是真的有些意外,居然会有人这样想。 何霑笑着说道:“怎么看这都是最靠谱的推论。” 井九说道:“不是。” 何霑不解问道:“那不二剑是怎么回事?” 井九说道:“我只能提醒你一句,柳十岁与柳词都姓柳。” 何霑有些吃惊地啊了一声,若有所悟。 井九转身离开。 何霑没有与他讨论童颜与苏子叶在西海设的那个局。 井九也没有说在朝歌城里与布秋霄的那场谈话。 世事本就无意思,非要弄清楚真相,并不见得是好事。 东岭群山绵延不断,如天地间的盆景,风景颇美。 来到一座峰顶的松树下,井九转身望向来时处。zWWx.org 黎明湖已经变成一面小镜子,摘星楼的灯火变成了一点萤火。 阿大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顺着手臂熟练地爬到他头顶蹲着。 它的视线落远处的黎明湖畔,神识微动:“就这么走了,不怕出事?” 井九嗯了一声。 阿大有些不理解。 “就算阵枢被我们偷偷给了陈氏美人儿,那个太君必然还有压箱底的法宝,两边真打起来,只怕要死不少人。” 井九说道:“景淑会放弃。” 阿大瞪圆了眼睛。 “景淑?这是那个老太君的名字吗?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井九说道:“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阿大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居然认识她?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知道?南忘知道吗? 井九说道:“在她很小的时候。” …… …… 黎明湖畔的混乱渐渐平息。 各宗派修行者早已趁乱离开。 悬铃宗两派势力的对峙也已经结束。 摘星楼依然灯火通明,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就像巨大的灯笼,有些耀眼。 摘星楼里没有别人,只有三个女人。 瑟瑟跪在榻前,没有说话。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应该是刚刚哭过,但这时候已经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陈氏坐在轮椅里,搭着毛毯,看不到齐膝而断的双腿。 遭遇如此惨事,她的神情依然温和,眼里看不到任何怨毒之意。 她看着榻上的老太君,轻声问候道:“母亲,这几天您过得可好?” “自然不怎么好。我这辈子做事,总喜欢留些余地,现在看来却是错的。” 老太君望向瑟瑟,说道:“你也是,女生外向。” 瑟瑟有些不服气,说道:“您不是一样吗?您生下来的时候可不姓德。” 老太君说道:“是啊,我从镜宗嫁过来,再没替娘家想过一天,我是这样,你也会这样,那我怎么能不担心?” 陈宗主轻声问道:“既然如此,母亲您对我这个儿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太君看着她面无表情说道:“你纵有千般不好,对我儿子还不错,所以我一直能够容你,可是他死了,以你的性情肯定会再嫁,对吧?” 陈宗主微笑说道:“儿媳修道略有所成,说不得还有几百年的时间要熬,如果没个人陪,这怎么熬得下去?不说改不改嫁,找个伴儿总是要的。” 老太君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那几百年后悬铃宗还会姓德吗?我怎么能留你?” 陈宗主安慰说道:“不是还有瑟瑟吗?您何必牵挂这些小事。” 老太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向瑟瑟说道:“再说你。我原想着给你招个赘婿,结果你偏偏不干,非要嫁个和尚,和尚能还俗吗?能入赘吗?” 瑟瑟撅着嘴,不说话。 陈宗主劝说道:“夜已深了,母亲您好好休息吧。” 所谓休息自然不是睡一夜这般简单,而是今后的日子老太君都只能在这楼里生活。陈宗主的意思很清楚,老太君你虽然要杀我们母女,我们母女却不会杀你。你就在这楼里慢慢等死好了,反正应该不需要太长时间。 有些奇怪的是,老太君直到最后都没有做什么。 她已年老体衰,但在悬铃宗里依然是境界最高、修为最深的那个人。 如果她真的选择全力出手,还真说不准最后会是什么情形。 瑟瑟推着轮椅向楼外走去。 老太君忽然说道:“中州派开山,你准备怎么应对?” 陈宗主说道:“那天之前您若还没死,我自然会请您死,这事您就不用考虑了。” 老太君沉声说道:“你觉得中州派会这么罢手吗?” 陈宗主唇角微扬,说道:“有井九公子帮衬,媳妇不怕的。” 老太君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漠然的样子,从榻上支起身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该挨千刀万剐的狐媚子!当年我就应该活撕了你!”猫腻的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