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开封会战（六）
开封内城，金国皇帝完颜守绪，原本准备传位给属下，然后自己突围。 城外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城内的女真人，又看见了一丝希望。 若是援军已经到开封附近，那传位自是不急了，突围也没必要了。 毕竟突围是个很危险的行为，特别是外城失陷，冲出去极有可能落入蒙军之手。 此前是觉得内城守不住，留下是死路一条，所以完颜守绪答应冒险一搏，希望能够冲出城外。 现在援兵将至，留在城内等援兵解围，反而会安全一些。 城内的女真人，看见外面的火光，一个个兴奋不已，内心重新燃起希望。 他们全然忘记了外城失陷时，金国元帅完颜合达绝望的怒吼，自动过滤掉了，城池被围半年，赵泰数次说要来救援，却始终不见人影的事实。 城内众人看见城外蒙军营地起火，他们断定这次一不样。 因为被困这么久，援兵第一次抵达城外。 “陛下！”完颜承麟一脸激动，“这肯定是忠王的人！” 完颜守绪面色潮红，凹陷的眼眶中，流下两滴感动的泪水，“国瑞终不负朕！” 如今开封外围，已经全部失陷，金国就剩下转进山东的赵泰和武仙两部人马。 因此城外的援兵，只能是这两支人马。 城池外，赵泰麾下部将完颜承德，趁着蒙古人不备，烧毁了一座蒙古空营。 他见城内蒙古骑兵杀来，立时拔马离开，不过却没有走远，而是绕着城池奔驰。 这时完颜承德，一边奔驰，躲避蒙军追击，一边观察着城池。 “大哥，外城被蒙军控制，我们进不去啊！”完颜承虎急声道。 开封被围半年，里面的金军肯定已经油尽灯枯，到了极限。 完颜承德想要带着麾下三千人马入城，有他们这支生力军，那守军必定士气大振。 不过，他奔驰一阵，却没发现入城的通道。 完颜承德沉声道:“继续绕城！” 这时蒙古骑兵追击，三千齐军一边回头放箭，射杀追击的蒙古骑兵，一边继续奔驰，不愿意离开。 速不台骑在战马上，来到满是狼藉的营地，脸色铁青。 速不台没有想到，赵泰的骑兵会绕过蒙军，出现在开封城外。 毕竟，蒙古以骑兵见长，豫东一马平川，谁敢在这里与蒙古比骑兵，可以说纯粹是找死。 因此速不台返回开封后，并没有加强防备，而是准备攻城。 可不想，赵泰胆子大，居然派遣骑兵，偷袭了他的营地。 虽说齐军的偷袭，并没有给蒙军造成多大损失，但是影响恶劣，会激励城内守军的士气，给他攻城制造麻烦。 本来速不台回到开封后，敦促崔立攻城，内城已经摇摇欲坠，明天就能够打下来，赵泰这样一搞，又有了变数。 速不台不禁咬牙切齿，黑脸喝道:“传令骑兵，给本帅包围这支敌骑，斩下他们的头颅，丢进内城去！” 速不台内心恼火，那赵泰就跟能掐会算一般，每次都能给他制造麻烦。 他现在担心城内只剩半条命的女真人，看见有人来救，会燃起希望，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守城，那他这个城，怕是又不好攻了。 现在关中和洛阳那边情况不明，蒙军在开封耗不起，就算不好攻，他也必须强攻拿下。 为了消除影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抵达城下的骑兵杀光，尸体展示给城内守军，彻底击溃他们的心里。 速不台一声令下，数支蒙古骑兵，便一起出动，像一条条蜿蜒的大蛇，从各个方向，包抄不愿意离去的齐军骑兵。 “大哥！蒙古人骑兵围上来了！”完颜承虎大声急呼。 完颜承德扭头一看，他见骑兵已经奔驰到，距离内城比较近的一段城墙，于是一夹马腹，怒吼道:“跟我来！” 当下他用枪杆猛拍马臀，战马立时提起速度，三千骑兵又疾驰着冲到城下。 完颜承德遂即大声喊道:“陛下！忠王殿下率领大军，联合宋军来援，不日就会抵达开封城下！” 完颜承虎反应过来，也一边奔驰，一边大声怒吼，“陛下，援兵不日抵达，务必死守城池！” 身后数千骑兵，纷纷一遍遍的大声呐喊，“陛下，忠王将至！” 这三千骑兵，大多是女真人，对金国的忠诚，要大于对赵泰的忠诚。 他们声声呐喊，都是发自肺腑，希望城内守军，能够坚持到援兵赶来。 当然，他们不知道，派他们前来救援的赵泰，根本没想过真救开封。 这时城外三千骑兵的呼喊，立时引起城内女真人的注意。 他们听见声音，不禁议论纷纷，完颜承麟喝道：“都安静！” 皇城内的女真人纷纷噤声，完颜守绪、完颜承麟仔细倾听，逐渐听清了外面的呼声。 “陛下，忠王联合宋军来援，我们真的有救了！”完颜承麟激动得流泪。 虽说城内金军，一直盼望赵泰来救，但他们心里其实很清楚，赵泰根本救不了他们，来了也只是送死。 可是，赵泰联合宋军来救，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天下，也就只剩南宋有实力，与蒙古板板手腕，赵泰请来宋军一起来救，成功的几率便很大。 在听见外面的呼喊后，城内的女真人，忘记了饥饿，兴奋的抱在一起，欢呼着发泄心中的喜悦。 完颜守绪两眼含泪，“大金有救了！” 这时正指挥骑兵，追杀齐军的速不台，不禁勃然大怒，“该死的，别让他们再喊了！给本帅灭了他们！” 语毕，猛抽战马，几支蒙古骑兵纷纷加速，意图合围齐军。 “大哥，蒙军围上来了！”完颜承虎再次提醒。 这次完颜承德不敢继续停留，当即一扯马缰，“撤退！冲出去！” 三千骑兵遂即一个迂回，意图在蒙古骑兵合围之前，从两队蒙古骑兵的间隙杀出去。 这时一队蒙古骑兵发现他们的意图，为首千户一扯马缰，直接迎面冲来。 “冲！”完颜承德见此一声怒吼。 刚刚准备撤离的三千齐军，刚迂回过来，迎面就遇见数千蒙古骑兵。 一方要撤离，一方要阻击，双方都没有停下的迹象，笔直地冲向了对方！ 一时间，马蹄践踏大地，激起滚滚黄尘，两支持骑兵迅速接近。 蒙古骑兵奔驰中张弓搭箭，接近时直接一波箭雨，齐军骑兵也不甘示弱，同样以骑射还击，两军骑兵接连中箭，骑士连连坠马。 这时，双方都没时间，去查看损失，两军就已经撞在了一起！ 齐军长枪突刺，钝器挥打，蒙军弯刀上下翻飞，两支钢铁洪流激烈碰撞，人嚎马嘶，鲜血飙射。.ZWwx.ORG 完颜承德和完颜承虎领着三千骑，突入敌阵，接连砍翻身前蒙军骑兵，然后引部透阵而出。 这时两人没有回头去看，身后坠亡的尸首，悲鸣的战马，而是一夹马腹，一溜烟从战场撤离。 远处，速不台见齐军冲破阻拦，从开封撤离，便勒住马缰，逐渐停止下来。 “每想到，赵泰那厮尽然有如此精锐的骑兵！”速不台看着撤离的齐军，心中有些惊讶。 骑兵不比步军，训练的周期很长，没有三五年，很难形成战力，跟别说与蒙古骑兵一较长短。 赵泰那厮崛起也就这两年，可他这支骑兵，在刚才的战斗中，无论骑射，还是马上拼杀，都不输蒙军，便让速不台有些震惊。 若是赵泰自己新练一支骑兵，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实难以形成战力。 他这支骑兵这么强，主要是因为这支骑兵的兵源，许多就是金国的骑兵。 他们有的来自拐子马，有的来自铁浮屠，还有一部分属于忠孝军，原本就是金国的精锐骑兵。 速不台看着齐军走远，不禁沉声道:“赵泰真乃我蒙古心腹之患。传令下去，监视这支敌军骑兵，千万不能再让他们靠近开封，乱我军心！” “是，元帅！”身后蒙军将领立时行礼。 速不台见此颔首，遂即黑着脸，拔马回到城内。 这时他刚回来，负责攻城的降将崔立，便匆匆过来，沉着脸道:“元帅，方才敌军援兵到城外呼号，让城内的女真人，以为援兵将至，他们被打没的士气，必然复振，明天攻城怕是会遇见激烈抵抗！” 蒙古骑兵驱离齐军骑兵，完颜承德等人无法与前来的蒙军骑兵抗衡，只能撤离。 他们虽走，但是来开封城下的影响，却已经造成，不会消失。 速不台嘴角抽搐，“这点本帅知道！” 崔立见没下文，只能又道:“元帅，明天是不是暂停攻城。城内女真人眼下正兴奋，我们明天进攻，肯定损失惨重。卑职以为，不如暂停进攻，晾他们三天，他们就会因为饥饿，再次士气低迷，丧失战斗力！” 速不台看了眼崔立，却摇了摇头，“敌军援兵已经逼近开封，另外关中洛阳那边情况不明，大汗的意思是不能继续拖延，必须尽快拿下开封，然后回援关中和洛阳！” 崔立闻语，只能闭嘴。 速不台遂即沉声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继续攻城，要不惜代价，攻破城池，灭了金国。” 蒙古人打了半年，绝对不会容忍赵泰，再次救下开封。 他们急着回援，只能不惜代价，尽快拿下开封。 赵泰心里很清楚这点，他不想和蒙古硬砰，心里已经放弃开封，可对属下的女真人，他却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一直摆出一副要救开封的姿态。 赵泰希望开封城内女真人，发挥出最后的价值，再多消耗一些蒙军，不要让蒙古人轻易打破内城。 因此他告诉完颜承德，蒙古人不攻大营，肯定想着拿下开封后西撤，现在蒙古人监视着大营，主力一时间无法继续推进，让完颜承德带领骑兵，悄悄摸到开封城下，制造一些动静，让守军恢复一点信心，以为援兵近日抵达。 这样一来，守军就会军心大振，咬牙坚持，而他将尽快率领主力，冲破蒙军阻拦，前往开封城下。 赵泰手下的女真将领，都觉得赵泰不愧忠王的封号，完颜承德率领骑兵，摸到城下，按着赵泰的意思，让城内的守军以为援兵将至。 完颜承德还自作主张，奔驰到城下，向城内喊话，告诉城内女真人，声言援兵不日抵达城下。 他这是出于好心，想让城内守军再坚持坚持，等待援兵到来，却不知赵泰根本没动，继续与窝阔台对峙。 这时完颜守绪本来要突围，听见城外齐军的呼喊，便心存侥幸，改变了主意。 “陛下，援兵将至，大典？”完颜承麟道。 完颜守绪脸色潮红，“朕决定，朕不走了。朕要留下来，与城池共存亡！” 他这么说，便是不再传位，也不突围了。 完颜承麟等人闻语，并没有意义，毕竟此前以为守不住，留在城中死路一条，他们为了保全皇帝，才急着把完颜守绪送出去。 现在援兵将至，留在城内，比冒然突围，似乎更加安全。 完颜守绪兴奋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打起精神，再坚持坚持，援兵已经到了。” 当下，原本准备的禅位仪式直接取消，城内的女真人强打起精神，布置着防御。 这样一来，完颜守绪便放弃可最后一线生机，为赵泰避免了许多麻烦。 赵泰的势力发展才两年，班底大多是金国人，而两年时间，还无法让他们，绝对中心于赵泰。 若是完颜守绪突围，又找到他，别的不说，赵泰军中的女真人，肯定都会听命于完颜守绪。 因此赵泰并不想完颜守绪突围，只有死掉的金国皇帝，对赵泰才有利。 完颜守绪决定不走了，城内女真人立时加紧布防，而城外的蒙军，急于结束战争，则连夜进行着准备。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蒙古人的营地，便活了过来。 火头军四更造饭，蒙军五更吃完，便在城下列阵，等天亮时，数万蒙军，已经摆开阵势，准备啃下皇城，打下金国最后的堡垒。话凄凉的登基吧！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