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沉香如屑芷昔（16）

    芷昔翘着腿坐在小窗上，视线落在院中那光溜溜的石头上，一张小脸皱着，愁容满面。甫一回头瞧见榻上还躺着一位气若游丝的娇人儿，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应渊身中无妄之火，火毒反噬攻心，即刻便能要了他的性命，而能救他的唯一解药却是四叶菡萏之心，此时应渊找到她，莫不是……

    想到这里，芷昔连忙摇了摇头，应渊既能得上神位，道心境界定是早已非凡，断然不会有此等卑劣的想法。

    可神就不会犯错吗？

    —

    应渊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翻身起来，鼻息间萦绕着的全是菡萏清香，格外安神。

    他感知到她的气息还在屋内，双目不能视物，他便摸索着靠近，将手上的长裘盖在她的身上，转身想要悄悄离开。

    可惜没能如愿。

    “要走？”女子声音清浅，听不出情绪。

    应渊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轻嗯一声，说道：“我本将死之人，不便在此久留，你也就当从未见过我吧。”

    “昨晚不是还让我信你，怎么现在就要走？”芷昔扬了扬眉，扯下身上盖着的长裘，来到应渊身后，淡淡说道：“大战如何惨烈我不知道，但三大帝君和桓钦星君都是从创世之战下来的神祇，就算后面没有了你这个统帅，以他们的能力和谋略，也绝不可能会主动跳进陷阱之中，让天兵天将无辜折损，被一个小小邪神算计致死，我要查，查清来龙去脉。”

    应渊猛然回头，他看不清芷昔的脸，却能感受到来自她目光的坚决，他反问道：“若事实真相还是不变呢？”

    “不可能。”

    她可以怀疑自己的判断，但她不会怀疑玉清师尊的能力。

    其实芷昔的猜测不无可能，这一点应渊也明白，只是他如今入魔之躯，无法自由行走于天界，恐怕帮不了她分毫。

    见看她如此笃定的模样，想必一早就起了疑心，暗中查过了，只是她知不知道帝君之死若真有问题，此事就牵连甚广，若一旦被人察觉，小命不保。

    “芷昔，”应渊伸手按住女子的肩膀，神情端肃地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现今事实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只有你活着，你师尊在神棺林才能真的安息。”

    芷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应渊，瞧着他着急，就是不说话。

    他现在对她着急上火的样子，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蒙头乱转，这一幕若让别人看见了，恐怕又要说他俩早已暗通了款曲吧。

    如此想着，芷昔笑了笑，抬手拉下应渊的手，轻声说道：“师尊的安息固然重要，但真相也同样重要，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所以我现在是在闭门思过。”

    要以下犯上，又不能太惹眼，还要顺理成章，瑶池盛宴本就是她要生的事，只是由别人的口先提出来罢了。

    帝尊要罚她，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左不过幽居，右不过赶她去守神棺林，实践后得知，她是第一种。

    本来是她一个人的单打独斗，但现在她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应渊听了芷昔所说，直道她大胆，连帝尊也敢顶撞欺骗。

    芷昔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可以不计手段，不计得失。

    可应渊紧跟着就一瓢冷水泼了下来，“芷昔，莫要执着，你想想你还有妹妹，若你出事，她该怎么办？”

    “我……”芷昔眨了眨眼，略微一想，拉起应渊的手，说道：“我还有你啊！”

    一瞬间，浑身白惨惨的应渊君腾地一下红了脸颊和脖子，他带着几分羞涩和紧张地抽回手，转开那张没眼睛的脸，正色道：“天条首戒便是不容有情，本君已是将死之人，自是不惧，但又如何能拖累了你？”

    “你想什么呢？”芷昔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应渊，反问道。

    “嗯？”

    应渊一愣，心下疑惑，难道不是他想的那般？

    芷昔拢手轻轻一咳，转着脚步来到应渊面前，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用半颗菡萏之心救你，你护我和妹妹在天界平安，帮我查清事实真相，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话音落，应渊的脸色又唰地一下白了回去，沉默良久，他一半伤心，一半冷漠地说道：“所以……你认为我出现在南极神霄府是为了四叶菡萏之心，如今主动与我谈条件，是怕我对你剖心吗？”

    “……”

    芷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想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应渊都说对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这笔交易很划算不是吗？他怎么好像很不满意？

    “你如果介意说这是场交易，那我们换一种说法，我心甘情愿救你，你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好吧，无妄之火的火毒一解，你不再是入魔之躯，回到天界做回帝君，是不是要去查事情的真相？而我和你只是刚好走在了同一条路上，缘分，一切皆看缘法。”

    “副掌事真是巧舌如簧。”应渊说完转身就走，白发飘扬，脚步如风。

    芷昔移动身形拦在应渊前面，他看不见，两个人直接撞了个满怀，“嘶！”

    “你没事吧？”

    不理会应渊关心的话语，芷昔拉着他直接说道：“我早在神棺林的时候，便偷偷检查了师尊的仙身，是为阵法所伤，灵力全失，可也是活生生被夺走了仙元和仙灵，这样的手段十分残忍，他们当时该有多痛苦！”

    应渊没有说话，手腕已经被女子握得发紫。

    不知过了多久，芷昔恢复了几分冷静，缓缓松开手，退后半步，“听了这些应渊君还要为了你那可笑的上神节气转身离开吗？”

    应渊分得清利弊，只在于愿不愿意？

    芷昔本不想如此，可应渊的话点醒她了，她还有妹妹，还有弱点，靠她一人之力想要查清这其中的真相，可以说是千难万难，若救应渊，让他能成为她的助力，帮她找到真凶，半颗心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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