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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节 焚楼(十四)

    孙钢道:“什么李健,他是髡贼探子,我在广州见过他引着髡兵拿人。”

    徐桐微微色变,自己在广州活动的时候很少自出马,没想到竟被此人撞见!

    李百倾立刻道:“你有何凭证?空口说白话吗?要找茬你就直说,你孙钢上七村仗着一宇混元道陈四麻子的势,平日里便欺压我等下六村,浇地放水,纳钱纳粮都要压我们一头,如今还在宴席上作妖,真当我们下六村千百号丁壮好欺辱吗?”

    徐桐一听,立刻明白李百倾是要将事情搅浑,不管孙钢是不是真的认出自己,这事都辨不清楚,越解释越被动,干脆转移视线,掌握主动,将更多人拉下水,于是也马上大声道:“鄙人原在江南青龙会中,只是惹了官司,恶了大势之人,无奈托庇宝地,实不知此间恩怨,还请孙英雄莫要胡乱牵连,若孙英雄真与我老李庄李家有什么宿怨,便明刀明枪亮出来,李某自会奉陪到底,不必行此龌龊手段。”说完向李百倾使个眼色。

    李百倾会意,立刻大声接道:“孙钢,你在这里胡乱攀咬,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刚刚廖会首叛会,这刚不足一顿饭功夫,你就又跳出来乱指,哪里来的那许多内贼,还是说这在座的诸位都是内贼?怎么,你们是全要吃干抹净,一条活路也不给旁人留了吗?”旁边座中的八仙会的杨铁肘、黄缨会的葛耀先闻听此言不由得脸色陡变,紧张的四下观瞧。其他非道神会嫡系的众人也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孙钢脸色铁青,勃然道:“李百倾,这里就伱这老儿最是没胆,从不肯与髡贼硬桥硬马的拼杀,只缩在后头,还有脸叫嚷。”

    李百倾冷哼一声,道:“自然是比不得你孙钢好汉,当日帅兵与髡贼鏖战,一泡屎没拉完的功夫就撩了杆子。”

    孙钢怒道:“老子明刀明枪和髡贼拼杀,如今身上还有髡贼枪刺留得伤疤!”

    李百倾点点头道:“不错,只这伤疤不在胸口,却是留在屁股上,想来孙兄弟武艺高强,铁臀功练的炉火纯青,以后背对敌,临敌之时以空屁股入白刃。”

    孙钢老羞成怒,祖宗孙子的乱骂,早忘了初衷,上来便要与李百倾撕打。

    随着争吵,众人围聚在一处,各自为相向之人站台,互相吵吵闹闹、推推搡搡。一片混乱嘈杂之中,薛图带着一干人等分开人群,大步而入,众人见了一起躬身行礼,薛图问明情由,不由皱了皱眉头,看了陈四麻子一眼。陈四麻子暗怪孙钢多事,问道:“你拿的定吗?”孙钢见事闹得大了,既没有明证,又没有个头绪,本来心下笃定,此时也不由有些含糊,不由暗悔自己鲁莽,刚才光一时兴奋想着立个大功,却未想到闹個僵局,只得道:“是极像的。”陈四麻子逼问道:“是极像,还是就是?”孙钢嘎巴了一下嘴,道:“是极像。”

    薛图心下烦躁,若真是探子自不能轻纵,可这般局面若当真再弄个二次叛会出来,非道神会嫡系就会人人自危,这刚刚聚拢的人心立时便要散了,不由心下有些踌躇。

    正为难间,木石道人缓步而来,道:“刚才听闻李兄弟所言,先前在江南青龙会中?”说完忽然左手盘右手,拇指相并,结了一个盘龙扣,这是青龙会中起手盘底的手势,接着道:“所来何人?”。

    徐桐见了立刻左右手交叉,在右胸前结了一个探龙手,右手掌心向前,左手背向,左手掌上缘压住右手中指第三指节,压得指节越高意味着地位越高,压一节为高于对方,压二节为双方平等,压三节则自承乃会中低级帮众,也可理解为自谦,自认低对方一等,高声道:“山连山、岭连岭,一汪寒潭潜龙影。小弟不才,青龙座下龙骧带甲。”

    木石道人点点头,道:“可有武艺?”

    徐桐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壮士武艺百战赢,刀枪剑戟显威能。文贤武明多韬略,扶持圣主坐龙庭。”

    木石道人又道:“可有忠义?”

    徐桐道:“忠肝义胆赤血常红。万里征程透玉关,九天星宿降尘凡。忠良能伏千军众,奸佞自此命难全。”

    木石道人又道:“不知兄弟此来何事?”

    徐桐道:“小弟鲁莽,为外人相伤,有请各位师兄师弟高抬一膀,托庇于羽翼,栽下桃李英雄树,聚得四海豪杰来。小弟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衣冠不正、门路不清、识人不全,万望各位三老四少海涵见谅,这里奉上金片银帖,为小弟出个满堂上服。”说完单膝点地,自怀中掏出身份名帖,说是金银,实则也不过是两张寻常纸片,双手呈给木石道人。

    木石道人接过,仔细看了一会,面色不变,只又问道:“满园桃花共树开,一弦江水聚贤才,不知兄弟走的那条路?”

    徐桐道:“旱路行得,水路亦行得。”

    木石道人道:“旱路如何?水路如何?”

    徐桐道:“莽莽尘沙不见山,腾腾水雾不见川。”

    木石道人道:“青龙甩尾不言姓,青龙打背不讲名,兄弟尊姓大名?高山爬几座?金牌挂几门?一条明路何处引?”

    徐桐道:“承蒙会中栽培,鄙处青龙会东阁,小弟李健,在山门挂铜牌两面,师门引自压江潮佟炯,出门在外,落凤栖得梧桐树,游龙盘上架海梁,还望众家兄弟关照。”

    木石道人听到此处,又看了看手中片子,目光炯炯盯视着徐桐的双眼,徐桐并不躲闪,坦然面对,二人对视片刻,木石道人突然哈哈大笑道:“片子是真,切口无误,果是会中弟子。贫道在江南日久,与青龙会诸人相交甚厚,故才晓得这些切口,不必再问,各家兄弟散去吧。”

    说完各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刚要散去,徐桐缓缓自地上站起,对孙钢道:“孙兄弟这便走了?”

    孙钢刚要回座,听得呼唤,转过头来,梗着脖子,恶声道:“怎么?”

    徐桐道:“鄙人面子不值得什么,污我清白小子忍下了,只孙兄弟刚才言语间辱及我家堂叔和先祖,小子虽不孝,可也不能当众让长辈、家祖蒙羞。”

    孙钢冷笑道:“你还待要怎样?”

    徐桐道:“两条,孙兄弟任选,一、倒一碗酒,给小弟堂叔陪个不是,再敬小弟一碗,算作给先祖赔罪。二、蒿草不修不齐,码头不踩不平,跑江湖的,道理靠拳头讲。”

    说完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又道:“这是私人恩怨,不涉帮规,咱们签了生死状打过,若孙兄弟怕了,只消说一句,‘我孙钢服了’,我也不深究,就算孙兄弟赔了礼,这事便一篇翻过。”

    孙钢是个莽撞火爆性子,哪里受得这般激将,立时将一只酒碗扔了过来,暴喝道:“赔你祖宗的礼,只拳头见输赢便是。”徐桐一偏头,酒碗啪的一声碎在地上,众人见有热闹,立时一片喧闹之声,薛图有心想要阻止,但会中自来有私人仇怨单挑了结的惯例,周围众人又如此起哄,稍一犹豫间,黄缨会的葛耀先便下了场中,他今日被并了会,心中愤懑,存心拱火挑事,要泻一泻胸中邪火,于是朗声道:“既如此,我便做个干证,上纸笔,两位兄弟立契。”

    立时一个小喽啰呈上笔墨,葛耀先执笔,写了两份生死状,各自按了手印,收拾了桌椅,空出一块场子,两人分站左右,葛耀先低声问徐桐道:“不知兄弟哪门哪派?”

    徐桐一怔,他练的是元老院教授的综合格斗技,融合拳击的拳术、泰拳的膝肘、巴西的柔术、摔跤的摔法、空手道的腿法,哪里有什么门派,急切间想起一部内部高密级特刊的澳洲绣像画本,便随口说道:“小弟原籍崇明,所学乃是北斗神拳,单名一个健字,在家中行二,人称健二郎,如此说便是。”

    葛耀先点一点头,高声唱喝道:“今有北斗神拳健二郎与温家七十二行拳孙钢当场比武,以消仇怨,生死自负,各安天命。”

    徐桐嘴角笑意一闪而过,这场比武必将在会中两派势力间造成细微的裂痕,不论胜负,他都是赢家。

    徐桐轻轻扭动了一下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颈椎和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今天,所有人都会记住他的拳头。

    云霆将身影隐在屋檐之下,静静的看着场内的一切,木石道人缓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怎样?”

    云霆淡淡道:“孙刚赢不了。”

    木石道人哦了一声,道:“为何?”

    云霆沉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头,道:“道长如何看?”

    木石道人沉吟片刻道:“此人名帖是真,又晓得会中暗语,应是同道中人,看筋肉虬结,也是武人模样,倒像是个跑江湖的,但外来人,总是摸不清盘底。”吹牛者的临高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