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15 . 痛苦之路（八）

    傍晚时分，诺瓦赶回来了，浓重的血猩味刺鼻，尸体横七竖八躺满地面。她亲眼目睹了村子的惨状，无法自已，悲愤交加，情绪爆发。

    太大意了。

    对方肯定是早有预谋的杀戮，等到她外出时才动的手！

    诺瓦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身体僵硬无比，怔怔地站在原地，怒火在心中燃烧，神情恍惚。不甘与悔意，冲击着她的内心，压抑与激荡的情绪交替出现。

    直到重新恢复理智后，她才转过头去，凝视向别的地方。

    看着不远处马蹄碾过的林间小径，诺瓦眼中冰寒，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循着马蹄印和杂乱的脚印追索凶手。

    几个小时后她便追出了四十多里，越过一道乱石遍布的高岗后，眼前烟气缭绕，出现了一片人类聚居地。

    这是游荡者们在荒郊野外建立的大大小小的村落，既有永久定居点，也有临时落脚的营地；有规模完善的烧灰场，也有随随便便的木屋；有大得离谱的营帐，也有毫不起眼的窝棚……

    烟灰与粉尘从营地另一头升起，飞舞在空中。

    那里是人们在山坡下挖掘的洞穴，专门用来烧灰。“烧碳场”是这个地区的名字。

    木炭燃烧后可产生木灰，随后便可提炼出钾盐，那可是制造肥皂相当珍贵的原料。

    木炭的副产品也很普遍，比如草木灰，不仅是贫瘠土壤的增肥料，还可以做成灰浆涂抹墙壁，甚至还能用来做成药，散寒消肿，消症破积。

    看起来，在暴徒帮派的统辖之下，这里的人们偶尔也会做些正经生意，并不是整天强取豪夺。

    诺瓦看见了马蹄印的主人，一群圈养在围栏里的马匹，正低头吃草。

    此外还有二轮货车，有些装满此地的产出物，有些已经卸下货物，正在赶往重新装货的路上。营地周围，还有些手持武器的暴徒，像是在随处游荡，实际上是巡逻。

    诺瓦记起村民们讲过的情况，应该没错了，这里就是黑塔帮的老巢。

    牲口最先嗅到了生人的气味，不停打着响鼻，时不时扬起脑袋胡乱摆动。诺瓦面色冰冷，一刻也没耽搁，直接闯进了黑塔帮的大本营。

    十几个瘦成皮包骨的人们正在营地里忙碌，劈柴、砍肉、挑水，生火做饭，这些人手脚戴着植物纤维搓成的粗糙镣铐，破衣烂衫，应该是被黑塔帮抓来的奴隶。

    有些帮派的家伙会折断灌木，手里拿着棍棒、皮鞭、细绳做的弓箭，发出疯狂的吼叫，挥舞皮鞭，那是在监工奴隶和烧炭工干活。

    这些暴徒喜欢随时随地展示自己的权利，处决犯人，把它们搞成一个盛大的仪式，跟中世纪的做法很像。暴徒们弄了个广场，点燃篝火，将犯了错或者快要死的家伙，吊起来狠狠拷打，然后放火烧死。听着他们的痛苦哀嚎声，恶徒们围起来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这些残酷的仪式就是为了告诉人们，挑战黑塔帮的权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个浑身带着杀气，举手投足都异常神秘的人，缓步走来。震慑于其强大的气场，没一个人敢上去阻拦诺瓦。

    诺瓦以村民染血的面纱蒙头，面纱下神色冰冷。

    瞬间割断两个暴徒喉咙后，在某个营帐里，她直面帮派的变异首领——身高体壮的“黑塔”。

    没有过多的言语，诺瓦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这里是不是黑塔帮的地盘？”。

    在得到对方的震怒和无情嘲笑后，只用了数秒钟，诺瓦便结束了战斗，将黑塔庞大的身躯踩在脚下。

    黑塔仍试图反抗，宁愿打死，也不投降，诺瓦遂了他的愿，活活将其打死。

    众目睽睽之下，她将黑塔的石首高高挂在旗杆上，警示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其它帮派恶徒目瞪口呆，面对如此恐怖爆棚的武力，他们都是肝胆俱裂，纷纷扔下武器，瞬间做鸟兽散。

    诺瓦并没有将此地所有逃窜的恶徒们尽数斩杀，一个不留，仅仅处置了另外两个小头目，诺瓦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黄沙拂去，血红的大地被抛在身后。

    从此，此地便多了一个“浑身猩红的可怕魔女”的传说。

    许多帮派闻风丧胆，敬而远之，从此再也不敢踏足此地。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里隐藏着一个变态恶魔，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手段恐怖异常，指不定哪天他们出来讨生活，就会突然碰到，死于非命。

    然而，死去的村民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们已经用生命，领教了仁慈的代价。

    诺瓦经此一战而成名，但内心，却受到反复煎熬。

    她返回了那个小村庄，挥手间藤蔓长满荆棘，钻出地面，将死去的人缠绕，回归大地埋葬。然后她伫立在乱石耸立的山岗前，久久呆立，陷入了迷惘。

    这个村子，本该构成该地区秩序的一部分，使得人们繁衍生息。但现在它没了，彻底荒废了，成了死寂的新坟墓。

    黑塔帮一夜之间的消失，在当地造成了不小轰动，也造成了巨大的权利真空。

    摆脱了黑塔帮的奴役，这群瘦得皮包骨的奴隶彻底自由了，生活也彻底没了着落，因为他们无处可去。

    奴隶们高兴了一会，并没有逃走，而是不知所措地留在那里，搜刮一切可以充饥的食物。

    诺瓦不知道的是，黑塔帮在当地威望极高，能够震慑整个地区。这片烧灰场，既是他们的大本营，也是他们最重要的物资来源地。

    平日里，暴徒们还可以与周围的大聚落或其它帮派做生意，用木炭草灰等产品换取生活必需品。现在，帮派首领被诺瓦一通乱杀，彻底干掉了，恶徒们四散逃跑，局面一团混乱，也没人管这事了，奴隶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他们连饭都吃不上，更没能力靠自己走出这片荒野，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成为流民，也会再次被抓，逃不出别的帮派的魔掌。

    诺瓦是后来在路上才听说这件事的。不切实际的期待破灭，令她的内心无比震撼。

    她可以忍受黑暗，如果她从未见过光明。

    蛮荒、残酷，才是如今这个世界的真相。天堂与地狱换位，过去的世界不复存在了，只留下满眼悲惨、肮脏、可憎的一切，清醒的活着就像是一种痛苦。

    她，不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上。

    认知的偏差，让所有人都奉暴力为尊，恐惧淹没了理性。所有人只能从残存的遗迹中窥见过去创造的辉煌文明，惊叹于那时候人们的生活。

    他们也想那样活着，但是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格局的问题。

    作为世界秩序崩溃后的幸存者，诺瓦的头脑保持清醒，她不仅见识过高度，还见识过格局。

    现在，只差实现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