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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假洋鬼子

    沉枝竹住在仲南家里,其实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

    她前段时间在实习,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叁分之一,学校宿舍环境极差,到了大叁很多人会选择在校外租房,她也一样。实习时公司尚有安排宿舍,为了防止实习结束当晚流落街头,沉枝竹提前开始物色房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想到了仲西。

    仲南与仲西是亲兄弟,两个人年龄差十岁,性格则完全不同。

    沉枝竹其实更喜欢和仲西来往,他比自己大两岁,还是同一个大学的直系学长,人有些不着调,但很适合做朋友。

    相比之下,仲南性格严肃里透着点阴阳怪气,年龄差距又大,沉枝竹向来是有些怕他的。

    仲西那时正因为光速谈了个女朋友又光速分手,被仲南以行事不正的理由断了两个月的零花钱。

    蚊子肉也是肉,为了保证自己能继续舒舒服服地吃喝玩乐,仲西对沉枝竹租房的事表现得尤为上心,他家在玉城的房产不少,但最适合沉枝竹通勤的还是哥哥仲南的那套。

    这套房子是仲南在玉城的住所,他来这边公司视察的时候,都住在这里。

    想着公司总部在南城,仲南作为总裁一般也不过来,仲西在短暂的纠结过后,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哥哥的房子租给了沉枝竹。

    仲南没想过仲西真有胆子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因此未有设防,倒真的让仲西做成了。

    结果沉枝竹搬进房子刚一个周,就在一天深夜遇到了回来休息的仲南。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以沉枝竹的招供作为闹剧的开始。仲南对此事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当即决定再停仲西两个月的零花钱。

    至于沉枝竹,他坐在沙发上沉吟了一会儿:“所以最后仲西拿了钱,你住了我的房子,我妈喜闻乐见,我成了唯一的倒霉蛋。”

    沉枝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理论上,是这样的。”

    仲南笑了一声,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立马收拾东西回学校住宿,你怎么看?”

    沉枝竹据理力争:“?买卖不破租赁,我已经花钱了,至少要住够房租吧。”

    仲南慢悠悠道:“仲西收你的房租,难道不是从我妈打给你的钱里出的?左耳出右耳进,你倒说说你怎么个花钱法?”

    沉枝竹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表情看在仲南眼里,像是义愤填膺:“仲阿姨给我的钱我都存银行了!我花的是我实习的工资。”

    “噢,”仲南点头:“那……”

    他像是在评估沉枝竹说的话的真实性,沉枝竹立马尝试卖惨:“仲……仲南哥哥,你不让我住的话,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而且学校宿舍申请还需要时间……我一定每天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打扰你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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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刚开始,仲南早出晚归,沉枝竹也是,他们唯一的交流基本就是每天晚上的一个仓促的招呼。但两个人住在一起,即便吃住不同,熟悉也是早晚的事。

    实习快要结束的某一天,沉枝竹照常掐点下班,入夜的晚风把夕阳余晖吹成打散的蛋花,待她到地铁站的时候,天边的金色已经被晚潮吞没了。

    同学约她去打羽毛球,几个人在学校的体育馆打到快十一点,又到夜街吃过夜宵,方才心满意足地分开各回各家。

    沉枝竹如往常一样摁了指纹解锁进门,一只脚刚踏进去,就看到走廊深处走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她吓得一抖,声音都发不出来,手上提着的烧烤锡纸袋瞬间从手里掉下来砸到地上。这下沉枝竹也顾不得黑东西是什么了,手忙脚乱低头去摸她的烧烤。

    “我的烧烤呢?这是鞋柜……往下……我的烧烤呢?我怎么看不到了…………?”

    啪的一声,玄关的灯被摁开,沉枝竹终于看清楚了烧烤袋,连忙拎了起来。

    头顶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十点宵禁,沉枝竹。你这样让我很难和我妈交待。”

    沉枝竹抬头,看到仲南交迭着胳膊站在一边,看位置,刚刚应该就是他摁开了灯。

    她顿了一下,问道:“十点宵禁,有……这回事吗?”

    仲南看到沉枝竹提着的袋子,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站远了一些:“今天刚定的,我妈白天打电话过来,说你实习辛苦,让我多看顾你一点。”

    他特地加重了“辛苦”二字。

    沉枝竹“啊”了一声,道:“……看顾我,和定十点宵禁有什么关系吗?”

    “有,”仲南点点头,道:“晚上十点回家,证明你作息规律,生活健康,从而能证明我照顾你照顾得不错。”

    他思忖了一下,又道:“你最近回来的时间比我还要迟,早盛的结果是早衰,我认为你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活动时间,你觉得呢?”

    男人的头发在凌晨一点的夜里仍然十分齐整,沉枝竹看在眼里,觉得那像一团令人倒霉的乌云。

    “……事实上,我只是租了你的房子住在这里,你应该去管教仲西,我经常看到他凌晨叁点后还在发朋友圈。”

    沉枝竹现在只想吃自己买回来的烧烤,她感觉肉已经快要凉了,此时听仲南絮絮叨叨地说话,她有点烦。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拿长辈的口吻企图教育她了,即便是仲姨,也没有这样过。

    仲南恍若未闻:“一个人的底线怎么能堕落到和仲西相提并论。”

    仲南的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沉枝竹看到他的领口在男人说话时微微蹭弄着喉结,猜想那布料的质感应该很柔软。

    一个叁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做到能活得这样古板?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说话口吻像清朝余孽,配上那张线条内敛沉稳的脸,像上世纪叁十年代活跃在租界的假洋鬼子。

    ……只是可惜了那张脸,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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