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足够让她怒火中烧
大仓娘从猪圈出来,站在黑暗中的院子里有些纠结。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身上的臭味儿。 还在扳着指头数算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为什么家里人都这么倒霉? 当然,上猪圈她都是摸黑去,手电筒都不用,里面每一块翘起的石头都了然于胸。 顺手拿起圈门旁边立着的细木棍,这是用来驱赶猪的。 猪圈里边分两部分,进去就是猪睡觉的地方,另一半挖下去,是粪池。 人就在粪池边上解决问题。 猪总是等不及人解决完就要求下去加餐,但总是被细木条驱赶,它下不去。 今晚大仓娘因为闺女中邪的问题,心不在焉,让猪突破了细木条的封锁,冲下粪池。 然后,身处正下方的猪脑袋上就不可避免地挂上许多不可描述之物。 它可能感觉不舒服,使劲卜楞脑袋,好多物事飞溅出去,只是没考虑到到头顶上方女主人的感受。 猪圈的墙缝里塞着孩子们用完的作业本,可以擦一擦。 至于能擦掉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突然,站在黑暗中懊恼的大仓娘看到地上出现一道光亮。 是小西屋的门帘掀开,油灯光照射出来。 大仓娘看到老大就像黄鼠狼一样,脑袋伸出来一闪又缩回去了,并且把门帘外边的门给关了,还上了门闩。 屋里传来腰带扣和钥匙串的碰撞声…… 大仓娘瞬间一惊,但马上又刹住了脚步。 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吗! 可他脱裤子干嘛? 还关上门来! 大仓娘发现,自从周寡妇那事以后,谁知道是不是头上挨了棍子的事儿,反正总感觉老大说话做事神秘兮兮的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但要说哪里不正常,仔细想想又说不上来。 小西屋传来英子压着嗓子的惊呼:“大哥你要干嘛?” “嘘——”是老大的声音,“你一看就明白了。” “哎呀——大哥,你不要脸……” 大仓娘的热血涌上来。 如果这时候她找闺女交交心的话,会发现娘俩的心理历程居然如此相近,那就是心目中的图腾崩塌了。 俺儿不是那样的人啊? 她想大吼一声“干什么”! 她想踹门冲进去! 可——那是他家老大啊,自己一旦声张,是怕左邻右舍不知道吗? 周寡妇那事还不够是吧? “看明白了吧?”老大的声音居然还很得意。 “哦——”英子的声音居然变得欢快,“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确切说穿裤子——的声音,腰带扣碰撞钥匙串。 大仓娘凭经验和时间点儿推断,确定就是褪了褪裤子,肯定没脱下来,其他什么都没干。 可即使这样,大仓娘依然脑袋里嗡嗡的,心脏怦怦跳得极快。 她有些搞不清状况。 感觉老大一天比一天神秘了。 小西屋里的老大已经跳下炕。 他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心说这可奇了怪了,一直以来最心疼大哥的妹妹,为什么突然转性了? 平常要是看到大哥的腿伤成这样,还不得立马心疼得眼泪哗哗的! 这回直接反了,不但不心疼,还笑得那么开心! 上了几天初中就学成这? 不但很开心,好像还很开胃的样子:“大哥,我饿了,人家晚饭都没吃呢。” 这句话直接把本就心生疑窦的大哥吓了一大跳。 撞鬼似的瞪眼瞅她半天。 英子不会掉水库里淹死了,不知道被谁穿越了吧? 这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吃苦耐劳、坚忍懂事的童养媳口气啊! 这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恃宠而骄的公主病犯了。 不过妹妹想吃东西,说明病情转好。 于是就拉开小小的门闩,准备去给妹妹弄吃的。 拉门闩的声音落到大仓娘耳朵里,不啻炸雷。 她像一条灵动的毒蛇一样,嗖一下窜进了堂屋。 然后老大进来叫他娘,说英子饿了。 大仓娘一听闺女想吃东西了,大喜,这说明好了啊。 暂时把一脑子的不明状况扔到脑后,直接不惜血本,给闺女煎了个鸡蛋。 还趁着热锅子底下一层油,给闺女烙了一个油煎饼。 英子坐在被窝里狼吞虎咽把煎蛋和油煎饼吃下去——吃得太香甜,母亲浑身臭味儿都无视了。 大哥却是一副很想捂鼻子却又偷瞄母亲的纠结样子。 英子吃完了,舔着油亮红润的小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哥扶着她喝了好多水:“吃这些行了,要睡觉了不能吃太多,再说你还发烧。”wap..OrG 喝完水梁进仓又坐在小炕上,加上了旁听者田玉芬,三个人一起很高兴地回忆了好多的童年往事。 小西屋不时传来大哥和俩妹妹开心的笑声。 很晚了大哥才笑吟吟的,一瘸一拐放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半夜的时候大仓娘不放心,又上小西屋摸闺女的额头,发现烧得已经没那么厉害了。 人的生命力大概长在精神里,无关生理。 大哥的心药果然药到病除,英子第二天一早就退烧好好的了。 吃过早饭,人家精神饱满,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生龙活虎上学去了。 大仓娘却是陷入长时间的纠结当中。 难道老大脱裤子是给英子治神病? 这是从哪学来的方子? 英子看到了什么? ——可这话也没法出口问闺女啊! 老大下班回来,她也是无法鼓足勇气问他。 孩子长这么大,正是懂事又不懂事的年龄,当娘的这些话问不出口。 要是像老三小四儿那年龄,还有什么问不出口的,先褪下裤子拍一顿,然后问你到底干什么了,咹? 或者儿女娶妻生子,都是过来人了,脸皮厚了,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好在大仓娘心大,反正只要闺女好了就谢天谢地,至于治疗过程,钻那个牛角尖干嘛。 梁进仓没几天腿就不疼了,回到家不用装也能很正常地走路了。 上班就是上班,也不是上刑了。 但他却怀念起上刑的日子。 觉得现在上班的状态还不如上刑呢。 因为孙玉业缠着他非要跟他拜干兄弟。 一直跟他屁股后商量他,各种示好献殷勤。 什么人也得烦死了。 很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偷听了自己家的对话,知道自家习俗,拜干兄弟要互送新裤子。 老子才不给你买新裤子呢。 但孙玉业就是认定了梁进仓,无时不刻成了小师弟的跟屁虫,而且一脸舔狗的贱贱的表情。 这种状态让黄秋艳和孙业霞看在眼里,肯定大吃一惊。 只不过俩姑娘吃惊的不是一回事,孙业霞吃惊的是让秋艳姐撞破了秘密。 而且她也知道秋艳姐其实已经有所觉察。 因为这几天她已经编造不出她哥折磨梁进仓的花样。 “你跟我说实话,你哥是不是跟那个三只手成了好朋友?”黄秋艳问她。 孙业霞支支吾吾。 她发现秋艳姐是个思想很干净的人。 人家其实跟梁进仓并不认识,更没仇恨。 只不过就是知道梁进仓手不老实,提醒自己兄妹注意点而已。 谁能想到她哥不但没有坚决地同坏人坏事做斗争,反而成了好朋友。 只能说蛇鼠一窝,什么人找什么人。 为此孙业霞很惭愧,她很想跟黄秋艳解释明白,把梁进仓舍己救人那事告诉她。 但又怕秋艳姐思想这么高尚的人,肯定也喜欢思想高尚的男子汉。 就怕这事一说,她会喜欢上梁进仓。 而梁进仓看她那眼神,分明也是看上她了。 孙业霞常常为自己的自私狭隘而羞愧,可是想到哥哥对黄秋艳那疯狂的喜欢,她又只能保持沉默。 沉默了不几天,她发现自己这个护花使者已经无花可护了。 因为花儿明显疏远她,什么都不跟她一块儿了。 护花使者只能变成暗中观察。 又过了不几天,她已经能够确定,黄秋艳看上了吴新刚。 当然,她知道黄秋艳肯定不会对吴新刚有什么表示。 虽然这几年兴起了自由恋爱,但那还是电影上的新名词,据说大城市自由恋爱的多点,咱这穷乡僻壤的,谁好意思自由恋爱。 更不用说黄秋艳是个女的,女的哪有向男方表示好感的。 她不过就是装作无意的出现在吴新刚的必经之路,希望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晦,别人绝对看不出什么。 但这就足够孙业霞怒火中烧了。公子尚德的那年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