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世上最幸运的人
「这是……？」程父困惑地看着踏入病房的贝雨霏。 「叔叔好，我是程书擎的……」贝雨霏斟酌着用词，不晓得该说是同学还是朋友，或者说是……女朋友。 程书擎帮贝雨霏未完的话接了下去，声音清澈肯定，「女朋友。」 「女朋友啊？你好你好，我是他爸。」程父向来开明，只是亲切地笑了笑，倒是贝雨霏的脸唰地红了，但又悄悄抬头看了下程父。 眼前正在削苹果的的中年男子，脸上虽有些细纹，但仍不减风采，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岁月带来的不是沧桑，而是成熟的韵味，程书擎和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那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刚好去附近超商买点东西。」 程父虽然对儿子的女朋友有满满好奇，但看到程书擎持续不断地用眼神赶人，还是乖乖出去了。 病房内只馀他们二人。 乾净整洁的病房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淡淡消毒水味，程书擎左脚打着石膏，躺坐在病床上，阳光轻柔地铺在程书擎身上，给他披上一层金色薄毯，贝雨霏却没有直视他，逕自帮忙削着刚刚未削完的那颗苹果。 几日未见贝雨霏的程书擎也不急着说话，能这样静静看着贝雨霏的脸庞，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真的想死她了。 终于把苹果削得漂漂亮亮后，她把苹果递给程书擎，缓缓开口。 「我们……暂时分开吧。」贝雨霏还是没有看向程书擎。 「我觉得我们得花一个月来釐清一下。如果一个月后，我们都确定想和对方度过下半辈子，那就继续交往。如果不是的话……就分开吧。」 「咳咳……怎么突然这么说？」听闻贝雨霏一句话后，程书擎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尚未嚥下的苹果让他呛了下。 「那件事……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我好，可是我希望你别把伤心都揽在你那。我喜欢你，喜欢正面的你，但也喜欢负面的你啊！」贝雨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她顿了顿冷静下来，「现在还是先分开吧，我觉得我们都还没准备好。」 没等程书擎接着说下一句，她拿了包就离开了，丝毫不敢多停留一秒。 她不断逼着自己别回头。 若是回头，她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大概就会落下。 如果回头了，她八成就离不开他了。 因为躺在病床上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男孩。 是她，最不想放开的男孩。 贝雨霏好想抱抱他，想大声地骂他，要程书擎下次别这么莽撞地救人。 她想要他在意自己，胜过在意别人。 但又想问他伤口会不会很痛，想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养伤。 贝雨霏想待在他身边照顾他，就算哪儿都不去也不要紧。 可是最后，她一项也没做到。 然后在程书擎身心状况最脆弱之时，狠狠伤害了他。 贝雨霏没有走远，她靠着医院死白的墙，无力地跌坐在地，一个劲地大哭了起来。 程书擎紧盯着门口，左脚的伤让他无法追出去，只盼能等到贝雨霏回心转意的身影，看了好一阵子却一无所获，他放弃地倒回床上。 小姑娘刚刚还在帮他削苹果呢，怎么他一道完谢，画风就变了调。 看来贝雨霏知道了啊，他父母离婚的事。 他不希望贝雨霏还得多花心思烦恼他的事，所以选择闭口不谈。 原本是不希望让她烦恼，但看贝雨霏今天难过的样子，看来是造成反效果了。 想起贝雨霏不高兴的样子，程书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丧气地轻叹了口气，某些回忆却窜了上来。 他似乎有点理解贝雨霏的心情了。 那种被挡在心门外的感觉，他是体会过的啊。 之前贝雨霏没跟他说生活中的伤心事时，那种难过的感觉他经歷过的。 但他却还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贝雨霏。 他希望贝雨霏把所有的情绪都和他分享，可是他自己却跟之前的贝雨霏做出一模一样的事。 他确实伤害到她了啊。 伤害了那个他想捧在掌心，用尽所有的温柔去疼的女孩。 程书擎看着被窗户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蓝天，愣了好久好久。 天空都没变呢。 就跟那个他们一起翘掉体育课的午后一样，一如既往的蓝。 改变的是人，而非这个世界。 一年过去了，贝雨霏那时的笑容却没褪色，那蓝天之下的她依旧既清晰又美好，在程书擎的记忆中闪闪发亮着。 他是甚么时候喜欢上贝雨霏的呢？ 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的，他也说不出确切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在意起女孩的一言一行，不知不觉中总会找寻她的身影。 驀然回首才发觉贝雨霏在心里已占了一大块，佔据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而他相信除她之外再无他人能踏足那处。 喜欢看着原本总板着脸的女孩露出灿笑，喜欢听女孩细软的嗓音说着生活琐事。 负面的情绪是很有影响力的，但他却想知道贝雨霏的所有不堪的情绪。 他想成为她的避风港，他想成为盛装她眼泪的容器，想接住她所有悲伤。 如果影响他的是贝雨霏，那即使被影响，他也甘之如飴。 他喜欢每个样貌的她。 看来贝雨霏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那么无法接受他的做法。 他与贝雨霏相处的过往一幕幕重现眼前，程书擎脸上逐渐染上笑意。 人们总说时间会带走一切，但那些美好的过往，大概是连时间也带不走的。 而他还想和贝雨霏创造比过去更美好的未来。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他愿意等。 只要是贝雨霏的要求，他就会接受。 一个月算甚么呢，就算给他一年的时间，他的答案也不会改变的。 只要贝雨霏没变心，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他会喜欢着贝雨霏，直到白发苍苍，年华垂暮。 好不容易遇见的女孩，他不想轻易放手。 虽然贝雨霏提出了暂时分手，但一想到方才贝雨霏恼怒之下仍说着喜欢他，说着喜欢所有的他，程书擎还是笑了出来。 他喜欢的女孩果真特别好。 一直以来，贝雨霏都认为是程书擎照亮了她的世界。 但她并不晓得，她自己也发着光。 对程书擎来说，遇上她的自己才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一阵敲门声把程书擎从思想的漩涡拉了出来，柳凡薇提着水果礼盒，面容担忧地走近。 不是贝雨霏啊。 程书擎心下一空，有些失望。 「书擎哥你还好吗？」柳凡薇满脸歉意，将礼盒安顿好，坐到贝雨霏刚才坐的位置，「对不起，那天没注意到红灯，还害你受伤了。」 要是被贝雨霏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她会不会吃醋？ 明明正说着话的是柳凡薇，程书擎却无法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想到贝雨霏之前突然讲的那些真心话，答案似乎挺明显的。 一定会吧。 她就是个小醋桶。 吃醋的贝雨霏固然可爱，但是，他想给足她安全感。 就算现在暂时分开也是。 「没什么，那天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程书擎掛起疏淡的笑。 柳凡薇扬起笑，装作没听出程书擎弦外之音，「当然，书擎哥这么善良！」 「那……你来这还有其他事吗？」 「怎么？书擎哥要下逐客令？我才来没多久呢！」柳凡薇不可置信，她认识的书擎哥总是既温柔又不擅拒绝。 可是，柳凡薇不知道他变了。 「嗯，我女朋友会吃醋。所以你赶快离开吧，早点回去。」程书擎话里裹着温柔，专属于贝雨霏的温柔。 柳凡薇皱着眉，她不甘心。 但也同时知道，那儿她无法插足。 眼里装着贝雨霏的他，容不下其他的女孩。 他的拒绝可能会伤到别人，但是现在的程书擎只要他爱的人不难过就好。 看来他变得很自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