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64节
苏轼呵呵道:“下份邸报,决计是告诉我们,朝廷已经决定在东南六路推行公检法。” 范纯仁问道:“你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这定是张三的诡计。” 苏轼笑道:“如果那些江南商人雇我去帮他们争讼,我定能让皇庭给他们讨回公道,他张三会做不到? 他之所以开这听证会,就是不希望京城的公检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的话,又有何理由在东南六路推行公检法。” 范纯仁道:“但王介甫就会坐以待毙吗?” “不可能。” 苏轼摇摇头,道:“但只要在东南六路建设起公检法,即便王介甫想到办法,也不足为虑。你看在青苗法整个京东东路,从恶法变成良法,谁还敢以高利放贷给百姓,亦或者强迫百姓借贷。” 范纯仁点点头,“这一点你说得很对,其实新政的条例,并无太大问题。” “谁说没有问题。”苏轼道:“均输法理念压根就不对,朝廷就不应该去干预商人买卖,朝廷的收入就应该是税收,如此一来,朝廷才会在意百姓过得好不好,百姓要是过得不好,交不上税,国家就没有收入。” “那也不是。” 范纯仁摆摆手,“常平仓法不就是高价卖出,低价买入,这对百姓难道没有好处吗?” “此不能混为一谈。” 苏轼摆摆手道:“常平仓的目的是为民生,但均输法的目的是为财富,要只是为了节省支出,不会设计的这么复杂。” 正当这时,一个小厮快步来到雅间内,“先生,欧阳相公在一个时辰前,去去世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税才是王道 诗云: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欧阳修的离世,是否能够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如果从表面上看,其实随着神宗即位,韩琦离开京城,就已经是宣告庆历四君子的时代接近了尾声。 但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目前朝中理念之争,思想之争,各种明争暗斗,都是受亲历四君子时代的影响。 虽然他们人不在朝中,但他们的思想一直影响着朝廷局势,无论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 要是没有范仲淹开启改革变法序幕,之后不见得会有王安石变法。 二者其实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而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其实也是继承庆历新政的思想。 这看似矛盾,怎么革新派和保守派,都是出自一派,但其实这只是顺理成章。 因为司马光他们这一派,也不是不要改革变法,而是说要继承范仲淹的改革思想,节流,就是精简官吏,对症下药。 但是他们认为,这时机尚不成熟,现在改革,结果还是会跟庆历时一样,韩琦、富弼、欧阳修都是这么想的,是看不到成功的希望,反而会得不偿失。 他们自己都认为,庆历新政,不但没有改善朝政,反而使得国家每况愈下。 他们现在要以休养生息为主,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等到时机成熟再进行变法。 他们就是那种等等党。 更别说,庆历四君子还有不少门徒,如苏轼、苏辙的政治理念,与欧阳修就非常像似。 哪怕是在东流、北流的问题,他们也都是同属欧阳修的北流派系。 但是,他们的时代已经终结,不是因为他们的离世,而是因为公检法的出现。 公检法的思想和制度,是庆历时不曾有的。 当下的社会改变,也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 比如说税收。 今年是东京汴梁是全面执行新税制,就是将免役税的设计,应用于总税上。 相比起之前执行免役法时,这回反对声是要小了很多,因为税务司主要是针对权贵们的额外收入,他们也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第一回 没有阻止了,现在就更加阻止不了了。 但不代表,他们就会甘心交税。 他们也在努力尝试用各种办法去避税。 其实不仅仅是富人,普通百姓,也是如此,此乃人性也。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所有税收已经全部收上来,那么接下来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看看谁能够被抽查到。 此时已经入冬,清晨时分,那凛冽的寒风,已经是渐入佳境,犹如一把把小刀,从人们的脸上撕开一条小口,那种酸爽,真是不言而喻。但为求生计的百姓们,兀自是挑着担子,顶着寒风,进城做买卖。 市集门前。 一个赶着驴车正在登记时的货郎,突然被两个身着灰白色制服的男人给拦了下来。 这瞬间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因为只有东京税警才穿灰白色制服,并且制服中间还绣着一个偌大的字-——税。 就是这么直白。 众人纷纷向那货郎投去“恭喜”的目光。 “南郊外河下村贺欢?” 一名税警问道。 “是,是小人。”那货郎战战兢兢道。 另一名税警翻了翻自己的小本子,然后朝着同伴点头,“没错,是他。” 同时掏出一张纸给同伴。 问话的税警接过来那张纸来,然后向货郎道:“根据我们税务司所查,你在今年六月份,倒卖了一批价值六十贯钱的药材,但你并没有在税单上写明。我们必须依法对你做出惩罚。这是伱需要补交的税款和罚金。” 说着,他便将罚单递过去。 “哎呦!” 那货郎顿时一脸委屈,“两位税警,冤枉啊,我,我真是忘记了,我补,我马上就补,求你们别罚我了。” 那税警面无表情道:“抱歉!我只有给你罚单的权力,若是你有任何不满,可以去找珥笔进行申诉,如果你认为我们税务司做的有何不对,亦可以去检察院申诉。” 那货郎见求饶无果,只能接过罚单,恼怒之下,又道:“二位税警大哥,你们是不是日子也不好过?” 税警疑惑地看着他。 那货郎道:“连咱们这些小鱼小虾都不放过。” 税警点点头道:“是的。” 一旁围观的百姓,其中有几个心虚的眼珠子乱转。 以前税务司专门调查富商、权贵,一般很少查百姓的税,很多百姓是抱有侥幸心理的。 总警署。 大上午,曹栋栋就跟马小义坐在总部烫着热酒,喝了起来。 “哥哥,听说三哥正在打官司,咱们去瞅瞅?”马小义放下酒杯来,冲着曹栋栋眨了眨眼。 “不去!” “为啥?” “咱们去看那些税警耍威风么?” 曹栋栋哼道:“最近那些税警四处出击,百姓都已经不看咱们皇家警察一眼,要说威风,还得税警威风,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去那边混,可是有意思多了。” 马小义道:“俺早就说过,不知哥哥有何办法能将咱们调过去?” 曹栋栋道:“哥哥要有办法,犯得着坐到这里叹气吗?咦?税警?” “什么税警?” 马小义错愕道。 曹栋栋手往大门那边一指。 马小义回头看去,但见一名皇家警察正在与一名两名税警交谈。 曹栋栋扯开嗓子喊道:“刘二,什么事?” 唤作刘二的皇家警察,立刻将那两名税警给引入堂内。 “衙内,他们说咱们警署里面有人逃税。”刘二道。 曹栋栋倏然站起身,“不可能,咱警署怎么可能会有人逃税。” 说着,他看向马小义。 马小义道:“哥哥看俺作甚,俺的钱可都是汴京律师事务所算得,是不会出错的。” 那税警道:“请问曹副警司,你们总警署可有一个名叫符世春的人。” “小春?” 曹栋栋和马小义同时惊呼道。 但随即二人便是眼珠子乱转。 “快快快,快去将小春叫来。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哈哈哈!” “想不到小春哥是这种人,竟然还逃税。” 两个人当即乐了起来。 过得一会儿,符世春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是谁?谁说我逃税?我符世春在乎那几个小钱吗?竟然坏我名誉,岂有此理。” 一圈皇家警察在门口观望着。 曹栋栋立刻拱火道:“小春,就是就他们两个小税警。” 说着,他又激动地向那两个税警道:“他就是符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