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15节
趁着赵顼思考时,张斐赶紧拿起酒杯,先浅饮一口,然后一口灌入,这说得真是口干舌燥。 可见吃三家饭,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处理好这棘手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怎么操作,才能够同时满足三家的需求。 就比如说在此案中。 王安石得到新政所需的劳动力。 而司马光得到司法权力的扩张,同时限制住皇城司,间接制约皇权。 而赵顼! 其实这里面存在着一个误差,司马光、富弼他们以为赵顼与他们的交换,就仅仅是不将刘仁赞他们交出来。 他们并没有太在意赵顼最后说得那句话,也就是要整顿税务司。 他们认为就只是赵顼的一句气话。 无关紧要。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其实这最后一句话,才是赵顼的交换条件。 很快,他们就是意识到这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整顿内部,而是要大刀阔斧的针对皇城司进行改革。 尽在第二日,赵顼就突然下达一道指令,就是将皇城司一分为二,成立一个新部门——社稷安全司。 皇城司今后就只维护皇城,真的变成看门的,而社稷安全司将全权负责调查谋反,以及危机江山社稷的案子。 这倒也罢了。 到底谁也没有奢望赵顼会完全放弃皇城司,这也是不可能的。 关键这其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事安排,也就是赵顼将京城税务司的掌门人税务使李禾调到社稷安全司来当主管。 这尼玛! 大臣和权贵们是瞬间破防了。 想想那张油盐不进的面瘫脸,顿时是毛骨悚然啊! 这个安排意思就非常明了,那就是要将社稷安全司税务司化。 而权贵们目前最忌惮的部门,就是这税务司,如今秋税已经是近在咫尺,而今年非同一般,是直接要收总税,不仅仅是免役税,这些权贵的税钱,将会大幅度提高,这财政能不能创收,可就看今年了,他们现在还在头疼,怎么对付这税务司。 结果又来一个同样架构的社稷安全司? 不仅仅是钱,这人身也受到威胁,以后还能不能开口说话。 他们甚至埋怨起司马光他们来,你搞这多事干什么,真是得不偿失啊! 司马光他们也反应迅速,立刻宣布要将《宋刑统》一分为四,《社稷安全法》,《刑事法》、《民事法》、《军事法》。 不仅如此,还要设立两个专门的皇庭,来对接《社稷安全法》和《军事法》。 就你有丝分裂,特么我也会,老子还一分为四。 这个应变,令大臣们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就是社稷安全司跟警署一样,只是具有调查权,而不具备审判权? 好像对他们又挺有利的。 韩府。 “真是稀客啊!” 韩琦一手拄着拐杖,在老仆的搀扶下行入厅堂,见富弼要起身,赶紧摆摆手,“你那腿还是少动为妙啊!” 富弼瞧他一眼,心想,你都已经这样,还好意思说我。 坐了下来,韩琦便道:“今儿是什么风将你富彦国给吹到这里来了。” 他都已经记不清,富弼多久没来他家做客。 富弼道:“我今日上门拜访,主要是为《社稷安全法》而来。” 韩琦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他。 富弼又问道:“这事你也听说了吧。” 韩琦点点头。 富弼又道:“关于此法,必须慎重,虽然目前只是要将宋刑统中的相关律法归入其中,但我就怕遗漏了,亦或者多添了,所以想来问问你的建议。” 这部律法主要涉及的就是皇权,而且得充分考虑皇权,但在这方面的经验,富弼心里非常清楚,韩琦是要胜于自己。 韩琦却是狐疑地打量了下富弼,“彦国,你不会是想将我给拉下水吧?” 富弼眉头一皱,颇为不悦道:“我富弼是这种人吗?” 韩琦道:“以前不知道,但如今的话。” 富弼问道:“如今我有变吗?” 韩琦道:“如今你的手段,可是比之前要高明多了。” “手段?” 富弼愣了下,“你是指说服官家,设《社稷安全法》?” 韩琦微微皱眉,“怎么?难道是司马君实出得主意,这不大可能?” 富弼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韩琦道:“你们做这一切,不就是让朝臣们变得更加依赖公检法吗?” “依赖公检法?”富弼道。 韩琦道:“如今官家下令设社稷安全司,比之皇城司那是更令人担忧,然而,你们又设《社稷安全法》,以及令设皇庭,专门审理此类案件,如此一来,谁还敢想尽办法针对公检法,万一自己被到时社稷安全司告上皇庭,可就不是多交一点税的事。” 其实关于此类案件,官员涉及到的比例,是远高于普通百姓的,但十有八九,并非是真正想谋反。 这一点来看,公检法对接社稷安全司,其实是更有利于大臣的,因为公检法的审理制度,不太容易造成冤案。 富弼捋了捋胡须,“是呀!公检法才是最大的赢家。” 韩琦问道:“这不是你们谋划好的?” 富弼摇摇头,如实道:“我们只是希望皇城司受到制约,不能使其胡乱抓人。” 韩琦又问道:“那这《社稷安全法》是谁的主意?” 富弼双目一睁,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韩琦皱眉道:“张三?” 富弼点点头。 这边公检法闹得那么热闹,那边王安石也不甘寂寞,我特么才是主角啊! 制置二府条例司立刻放出风,要针对厢兵进行改革。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全民关注。 只是社稷法只跟皇帝有关,旁人就是看看热闹。 但这厢兵改造与百姓是息息相关啊! 制置二府条例司。 “子固,上回我对不住你,这回我请你来,就是要补偿你。” 王安石是非常热情地向曾巩说道。 曾巩却感觉有些慌,“先说什么事。” 王安石道:“我打算让你兼任工部侍郎。” 曾巩诧异道:“工部侍郎?” “不错。” 王安石道:“我这不是要改革厢兵吗?其中要设数司,每司管一事,如建桥修路,如漕运,又如建楼盖屋,这些新司,多半都会划分到工部。” 曾巩纳闷道:“可工部是没有职权的。” 王安石道:“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而且将会成为一个权力不小的部门。” 曾巩不禁好奇道:“为什么?” 将工部弄起来,不是要重回三省六部吗? 这可不是小事啊! 王安石正准备回答,那陈升之突然来了。 “子固也在。” “枢密使。” 曾巩拱手一礼。 三人相互行得一礼,陈升之便向王安石道:“介甫,关于厢兵营改革一事,你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啊!” 王安石问道:“此话怎讲?” 陈升之道:“三衙里面很多人对此不满。” 王安石眉头一皱,“他们不满,那是因为他们经常调用厢兵去帮他们干私活,更有甚者,还拉着厢兵去帮他们家商铺干活。” 陈升之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会得罪多少人,其实你可以改革,但不需要将厢兵营划出三衙啊!” 王安石道:“我这么做,就是因为如此,厢兵营早已经军纪废弛,如果我不将整个厢兵营给划出来,那除非针对三衙进行改革,否则的话,几乎是毫无作用。” 跟他之前的计划一样,那就是另起炉灶,三衙里面的利益纠葛实在是太过复杂,比任何一个官署都腐败,只要还存在在这个体制内,怎么改都是竹篮打水。 故此他是坚持要将厢兵营改为行政部门。 陈升之问道:“你划出来,就不会有这问题吗?” 王安石道:“你看那皇家警察,多半都是禁军出身,他们军营里面是什么样子,在警署里面又是什么样子,这是谁问题,还不明显吗?” 陈升之道:“那是因为警署的俸钱给得足。” 王安石道:“你认为在三衙,即便进行改革,这俸钱能如数发到厢兵手里吗?还有,也不仅仅是俸钱的问题,还有纪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