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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法官 第742节

    “谁说的。”

    张斐哼道:“这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写封信去讽刺他一下。”

    许芷倩当即吓到了,道:“你那文笔,还是免了吧。”

    “不是有你在么。”张斐道:“你帮我想想看,什么诗句文章,亦或者礼物,可用来隐喻便秘的。马桶?这表达可能不清楚,要不上面再盖个盖子?”

    “????”

    确实如张斐所言那般,他不是第一回 这么干,司马光也就是愤怒,但也不会因此将张斐弃之不用,在张斐出发之前,他是非常担心的,张斐能够这么快站稳脚跟,他也知道很不容易。

    关键公检法要没有权威,也遏制不住新法,而且青苗法是肯定会通过的。

    但司马光也不想装作蒙在鼓里,这必须得讽刺张斐几句。

    而此时,司马光也没有心思再想张斐,这元绛的奏章刚刚被批准,那王韶、郭逵的奏章,又是马不停蹄,接踵而至。

    军政这种事,若想变动,必然是属于朝廷的最高决策。

    而且这回王韶要动的可是祖宗之法,也就是那更戍法。

    这可以说是北宋军制的核心内容之一。

    “此一时,彼一时。”

    这回王安石可没有让吕惠卿出来打头阵,当司马光表达完自己忧虑之后,他是当机立断站出来,“更戍法成于建国之初,那时当以国内安定为先,革除前朝弊病,故而推行更戍法,但如今国内已经安定下来,且最大的威胁,源于外敌。

    而更戍法使我军战斗力锐减,内耗极大,实在是不适用于当前的局势,朝廷应该及时做出调整。

    而若想革除冗兵之祸,就必须裁军,但贸然裁军又有可能被敌军趁虚而入,这就必须要提升我军战斗力,那么就必须改变更戍法,否则的话,我军战斗力是无法得到提升,裁军自也无从谈起。

    此中弊端,王经略的奏章,说得已经是非常清楚。”

    这回面对王安石的强势,文彦博、富弼他们都未吭声。

    这真的是事实。

    更戍法完全是对内的,但是如今边境战事连连,两面受敌,又由于战斗力堪忧,从而又间接影响到国家财政、行政,甚至百姓的生计。

    可谓是万恶之源。

    赵顼点点头,问道:“不知卿有何法,来革除此弊?”

    王安石立刻道:“首先,缩减我军编制,将之前禁军的厢、军、营、都四级编制,改为将、部、队三级编制,一来,可使将知其兵,兵知其将。二来,亦可在军营并入的过程中,淘汰那些弱者。

    其次,每将可设正、副二职,挑选经验丰富的将领专门训练士兵,其所属州县且不能干预军政。

    最后,应以礼义奖养,而不应使其不乐。故应废除刺青制,给与士兵更多尊重,确保军饷奖赏足额且及时发放。”

    他侃侃而道,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这倒是跟张斐没有什么关系,张斐对于裁军是一窍不通。

    这本就是王安石变法中,非常重要的一法,也就是将兵法。原本这前后还会接着保甲法和保马法,是一整套的强兵策略,但如今警署与保甲法、保马法矛盾,故此他决定暂时先不说,且看看警署是否满足自己的要求。

    司马光质疑道:“如此一来,又如何防止地方将领专权?”

    王安石急切道:“哪有那么容易专权?唐朝节度使能够割据一方,那是因为他们手握财政、军政、行政三大权。

    而我们只是将军政归还给将军,行政不能干预军政,但是军政亦不能干预行政,同时财政还是在三司手中,若能给足军饷,士兵怎么可能会随那些将军谋逆,你们可莫要忘记,根据元学士的改革计划,士兵家属都是到提举常平司领取军饷。

    军饷不再进入军营,士兵只需听从军令,将军要扣罚士兵军饷,也需要向提举常平司说明,士兵不需要依仗将军鼻息而存,同时又有军事皇庭从中制衡,其利是远胜于其害。”

    富弼微微点头。

    其实他本就反对这个,因为这个思想的根源,跟庆历之时,他与范仲淹设想的军政改革是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的。

    再加上如今是双管齐下,虽然将军的权力是有所提升的,但是仅限于军政,而掌管财政的转运司,权力也变得更加强大,同时还有军事皇庭掌管军法,这似乎能够更好的限制。

    文彦博道:“王学士言之有理,更戍法终于内,而王学士之法是重于外,那么可先西北、北边实行此法,毕竟那边是以外敌为重,南方则不动,如此亦能使得后方稳定。”

    他也赞成,但他也觉得应该变中求稳,粮仓是在南方,那里可乱不得,关键公检法也还未彻底站稳脚跟。

    而相比起宋仁宗,赵顼显然是更具有魄力,他甚至比王安石更渴望强兵,其实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令他们君臣能够“一见倾心”,最终的诉求,是完全一致的,当即拍板道:“就依文公所言,暂且在西北、北方实行,此事全权交予制置二府条例司。”

    王安石拱手道:“臣领命。”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三冗第一战(完)

    其实就制度而言,这北宋的军制,只能用离谱来形容,至今没有崩溃,可真算是奇迹了。

    募兵制再加上动辄百万数量的禁军,就别说王安石,财神爷来了,也都满足不了啊!

    哪怕是现代社会,也没法这么干。

    这王安石嘴上说是开源,但你若仔细看他的新法,裁军其实也是势在必行的。

    他最初不提这事,就是为减少阻碍。

    可见,裁军一事,其实是保守派和革新派的共识。

    可为什么之前一直办不下来。

    就是因为这冗官还挡在前面的,冗官不但给财政增加负担,而且使得执行力也是一塌糊涂。

    这么大的手术,若不精确,极有可能会出大乱子的。

    这个责任,大家都怕。

    如那司马光是一针见血,给赵顼挑明这冗兵之害,但随后他马上就明说,此非朝夕之事。

    言下之意,我知其害,但基于我朝现状,现在肯定办不到。

    这回为什么如此顺利,倒不是说达到司马光的要求,只是因为皇庭的出现,是拿着鞭子,逼着朝廷去改。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皇帝和王安石暗中支持。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河中府的执行。

    从此足以看出,这北宋第一文官天团,也绝非浪得虚名,他们都是很有智慧的天才,只是很多问题积重难返,若不先肃清吏治,也是难以有所作为。

    河中府。

    那元绛在收到朝廷的诏令后,兴奋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立刻借与张斐商量赔偿一事,急急跑来皇庭。

    “好小子,如此年纪就有谋国之智。”

    见到张斐,元绛便是狠狠地夸赞。

    在最初得知这个计划时,他其实很是忐忑的,这真是太复杂,他从没有这么玩过,因为其中涉及诸多利益,以及朝中还有党争,要是失败,这责任扛不住啊!

    张斐是荣辱不惊,拱手道:“元学士真是过奖了,在我看来,真正的考验其实才刚刚开始,有道是这伴君如伴虎,官家给予这么大的支持,若是失败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倒是的。”

    元绛点点头,那还是难掩兴奋之色,至少他能有所作为,身为文官,又是这把年纪,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坐了下来道:“近一个月,我仔细研究过转运司的账目,如果从明年开始赔偿,以每人每月每贯钱来算的话,只要裁军达到三成,财政就毫无压力。

    即便裁军未能这么快,也不打紧,只要规划道下半年,可以达到三成,现有财政也是足以支持。哪怕下半年没有达到,也就只需要发放三十万盐债,便可补足。

    可见只要裁军,是百利无一害啊!”

    说到后面,他语气又激动起来。

    裁军等于是轻装上阵,他能不激动么。

    张斐笑道:“看来元学士已经做好准备。”

    元绛道:“若是秋税不减,我们转运司还是比较轻松的。”

    转运司的钱,全都是税钱。

    张斐道:“河中府的秋税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是不会减少,至于增多多少,我也不敢保证。”

    “那就行了。”元绛稍稍点头,“那么接下来最为关键的就是,如何安置那些被裁的士兵。”

    张斐稍稍一愣,道:“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有向元学士建议过,如今的提举常平司就是要用钱生钱,那么其它方面就可以利用商业,转运司只需要支付钱财,再加上警署和差役法的到来,可以吸纳大量的劳动力。”

    元绛皱眉道:“但是商人不一定会非常配合我们,去及时吸纳那些被裁的士兵,防止他们因怨作乱。而我们提举常平司也需要贱买贵卖,其中就不乏大量的货物,我们是否也可以雇一些工匠,那军营里面可是有不少能工巧匠。

    此外,若要强军,这军备也是一大问题,这里又可以留一部分人生产军备。”

    张斐摇摇头道:“我不赞成自产自销,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这种做法,就极容易产生腐败,以及压迫、剥削,那些盐户下场,元学士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别得他不太懂,但是有一点他很懂,就是法制的强势,商业是必然会走向繁荣的。

    如今商人就是被压着的,很多商贩若无背景,只会被官府剥削,若有公检法,商人将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放。

    利用裁军再拱火一波,一定发展迅速。

    他给提举常平司设计的,就是纯金融机构,放债、放贷、收利,玩得就是这钱生钱,如果再加上生产自作,以目前的技术,很难防止其中的腐败。

    元绛又问道:“那军备生产也交给商人?”

    张斐也有些纠结,这军备生产交给商人,好像是有些不太好,但是不交给商人,官方生产,腐败、次品,是可想而知,道:“军备生产,可以不交给商人,但是也不由转运司自己做。

    要不这样,交由地方官府来管,亦或者建议朝廷在地方设专门官署,往后由军营向转运司申报所需军备,转运司再负责向那官署购买,如此一来,便可相互掣肘,能够杜绝一些腐败的现象。”

    他说得有些犹豫,这个相互掣肘,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到底是三个官署在转,这只能依靠他们公检法和税务司在旁监督。

    元绛点点头道:“如此也行,最好还是算作地方财政,西北地区常年战乱,土地肥沃亦不如江南各路,地方财政是捉襟见肘,若将军备生产放在西北,可使其繁荣,给当地百姓带来福泽。这融我再考虑一番。”

    稍稍一顿,他又道:“另外,我们还要负责青苗法,这放贷收利,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张斐道:“我的建议就是还能借则借,不能借也不能勉强,不要局限于农夫,亦可以放商贷,纯粹视为一门买卖,我们公检法会协助你们,断定是否延缓百姓的还款期限,避免官民矛盾。”

    元绛点点头,道:“但是我还有一个想法。”

    张斐道:“什么想法。”

    元绛道:“就是将青苗钱与裁军联系上,比如说,普通农户若申请兵役,平时接受一定的训练,并且在战时,有义务赶赴战场,可优先在困难时,申请这青苗钱,这么一来,就能够裁掉更多的士兵。”

    张斐摇摇头道:“这我不赞成,如果这么做的话,在讨债的时期,就会遇到很多问题,因为这里面存在这兵役的义务,这也会影响到我们皇庭的判决。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军饷充足,必然能够随时招募到士兵。”

    有皇家警察在,搞这个是很多余的,因为公检法若要成型,就需要不少皇家警察,如果增加一点点皇家警察,又能够在战时发挥作用,这其实是很赚的。

    元绛稍稍点头,但并未给答复。

    因为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王安石的想法,那保甲法没了,王安石就想着借青苗法来暗中发展保甲法。

    他还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办法,警署是什么鬼。

    张斐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得,“对了!转运司可以尽量用小面值的盐钞来赔付士兵。”

    元绛问道:“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