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烫手山芋
大业九年七月下旬,秋霜降,天气转凉,而杨玄感发动的这场叛乱似乎也随着秋凉而渐渐消退了。 话说杨玄感自六月上旬发动叛乱后,登高一呼应该者云集,迅速聚拢了数万兵力,先克黎阳,再取汲郡,进而攻克萦阳,接连击败河南郡丞裴私策、河南县令达奚善意,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东都洛阳城下。 这个时间正是六月中旬,也是暑热最盛的时候,杨玄感这场轰轰烈烈的叛乱也达到了最高潮,四方士绅百姓纷纷来投,兵力一度超过二十万,只是好景不长啊,杨玄感率军猛攻洛阳半个月,结果洛阳城坚如磐石,任其如何狂攻猛打,依旧岿然不破。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杨玄感久攻洛阳城不下,难免心浮气躁,下面的兵将也是士气受挫,偏偏这个时候,留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率着四万大军赶到洛阳勤王了。 杨玄感不得不分兵迎战卫文升,一开始,杨玄感部连战连捷,杀得卫文升所率的勤王兵马节节败退,只是卫文升此人也不是善茬,虽然连战连败,却丝毫也不气馁,在洛阳城北邙山下摆开阵势与杨玄感决战,混乱中,杨玄挺被流矢射死,杨玄感部不得不撤退,就这样,卫文升部隐住了阵脚。 正所谓屋漏偏遭遇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自此,杨玄感的运气到头了,七月初,杨广火速从辽东回师,命虎贲郎将陈棱攻打杨玄感的根据地黎阳,又派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率军驰援东都,水师总管来护儿也还兵西进,对杨玄感部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要知道杨广带去攻打辽东的都是隋军中的精锐队伍,杨玄感久攻洛阳不下,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等到杨广麾下这些精锐隋军杀回来,杨玄感哪里还抵挡得住,于是听从了李密和李子雄的建议,放弃东都,西进取关中,准备占据关中天府之地与回师的杨广对抗。 午后,唐国公府。 李世民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奔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对着正在下棋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道:“果然不出房先生和无忌日前的推演,杨玄感撤军往西边跑了,估计是要进兵关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前者摇了摇头道:“杨玄感醒悟得太迟了些,屈突通已经渡过黄河,宇文述也近在咫尺,杨玄感很难跑得掉。” 长孙无忌笑道:“杨玄感并非是醒悟得太迟,只是太过贪心了些,总想着吃下东都这块肥肉,结果肥肉没吃下,倒把自己给噎着了,这就叫吃不了兜着走!” 房玄龄莞尔道:“无忌这比喻倒是形象,正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杨玄感本不该来取洛阳,此失策其一,久攻洛阳不下,明知不可为而为,此失策其二,最后只有满盘皆输的结局。” 李世民目光有点复杂地道:“如果那日徽安门事成,成败犹未可知,真时也命也!”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闻言皆是无语之极,的确,如果那日杨玄纵和韩世谔里应外合拿下徽安门,再加上杀死了民部尚书樊子盖,又控制住越王杨侗,此时的东都肯定已经是杨玄感的天下了,只是杨玄感的运气实在有点背,先是谋取涿郡的计划被高不凡撞破,紧接着,谋取东都的阴谋也被高不凡一手化解。不得不说,高不凡此子真是杨玄感的克星啊,此时的杨玄感只怕要气吐血了吧! 反正,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复杂到极点,袁天罡那神棍说自己福泽深厚,可是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运气好在那,反倒是高不凡这家伙,运气好到爆棚,啥好事都能让他遇上,一下子就从七品的涿郡牧监升至正五品的涿郡鹰扬郎将,还手执兵权,加以时日,那还得了? 总之,如今李世民终于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再这么下去,观音婢真有可能被高不凡这小子抢走了。 正在此时,一名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道:“二郎,不好了,飞羽卫在外面指名道姓要二郎交出……房先生出去,要不然他们就自己进来抓人了。” 李世民面色微变,脱口道:“飞羽卫抓房先生作甚?” 房玄龄皱了皱眉,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估计是因为鄙人叔父的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世民的心不由往下沉,剑眉一挑道:“房彦藻虽然是房先生的叔父,可是房先生并未参与谋反,这关你什么事?我陪你出去,看这些飞羽卫能把你如何!” 房玄龄摇头郑重地道:“二郎万勿冲动,飞羽卫没有闯门而入,已经是给唐国公面子,杨玄感造反失败已经成定局,事后必有一大批人头落地,否则皇上难消心头之恨,这个时候千万别撞刀口上,白送了性命!” 李世民心头一凛,仿佛已闻到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味道,忧心地道:“那房先生你……世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房玄龄淡定地道:“清者自清,飞羽卫既然要查,那便由他们去查好了,倒是二郎,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试图疏通关系替鄙人开脱,以免落人口实,徒给唐国公招祸!” 李世民既感动又惭愧,点了点头道:“世民会谨记房先生的忠告,不过恳请房先生让世民送你出去。” 房玄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淡定举步而行,长孙无忌连忙道:“无忌也送一送房先生。” 房玄龄抱拳一揖,洒然前行。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把房玄龄送了出门,数名飞羽卫果然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执事萧剑。 话说萧剑半个月前已经从涿郡赶来洛阳,这段时间都是在他负责满城抓捕杨玄感的同党,目前已经不下千人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里面了,其中绝大部份都是那天在徽安门参与叛乱的千牛卫家眷。 萧剑先是亮了亮腰牌,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道:“阁下就是房玄龄?” 房玄龄点了点道:“鄙人正是房乔,齐州历城人氏!” 萧剑问道:“可认识房彦藻?” “此人乃鄙人叔父!”房玄龄坦然答曰。 萧剑一挥手道:“那就没错了,房彦藻乃反贼杨玄感的谋士,你既然是他的侄儿,那就没抓错人,带走!” 李世民忍不住道:“萧执士,房先生虽是房彦藻的侄儿,但并未参与谋反,又不是直系血亲,何故诛连到他头上?” 萧剑拱了拱手冷道:“李二公子放心,我们飞羽卫办案向来讲究证据,若房乔是清白,最后自然无罪放还,走吧!” 房玄龄朝着李世民不着意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十分配合地跟着飞羽卫离开了。 看着房玄龄被带走,李世民只能无奈地捏紧了拳头,长孙无忌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李世民道:“世民,我得赶回家中一趟才行。”说完掉头就走!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神色有异,连忙追上去问道:“无忌,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很久没见观音婢了。” 长孙无忌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快走,李世民不由暗暗纳闷,要不是他十分了解长孙无忌的性情,只怕都要怀疑长孙无忌是害怕沾上房玄龄的祸事而躲着他了。 两人毕竟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关系很铁,所以李世民不认为长孙无忌会因为这种事而对自己敬而远之! 且说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两人回到永兴坊家中,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哭声,不由面色大变,急忙快步跑了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让长孙无忌慌了神! 只见舅母鲜于氏跌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母亲高氏六神无主地在一旁劝慰着,就连一向静气的妹妹长孙无垢也哭肿了双眼,如同梨花带雨。 “观音婢,发生什么事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长孙无垢抽泣着道:“舅父刚刚被飞羽卫抓走了!” 轰…… 瞬时犹如晴天一记霹雳,长孙无忌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就一头载倒,李世民也是彻底愣住了!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急问道:“飞羽卫有没有说为什么抓人?” 长孙无垢涓然泪下道:“应该是跟兵部侍郎斛斯政有关!” 长孙无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舅父以前的确跟斛斯政有过交往,所以前段时间飞羽卫满城抓人时,长孙无忌着实担心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一直相安没事,只以为不会牵连到舅舅头上,结果舅舅今天还是被抓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这时,正在放声大哭的舅母鲜于氏忽然一把抓住了长孙无忌的手哭道:“无忌,舅父舅母平时待你如何?” 长孙无忌连忙跪倒在地道:“舅父舅母视无忌亲如己出!” 鲜于氏抹着眼泪点头道:“那好,你赶紧想想办法救你舅舅吧,长孙家人脉广,能量大,说不定能救你舅舅出来!” 长孙无忌不由面露难色,别说长孙家早就没落了,朝中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就算有,他长孙无忌已经净身出户了,难道腆着脸回去求长孙安业? 鲜于氏见状不由大哭:“谋反可是死罪,无忌,现在只有你能救你舅父了,你若是见死不救,你舅父必死无疑!” 长孙无垢连忙劝道:“舅娘你先别着急,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舅舅的,此事不需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点头发誓道:“舅娘放心,无忌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把舅舅救出来!” 李世民也帮腔道:“对,高夫人请放心,高叔叔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 鲜于氏闻言眼前一亮,激动地抓住李世民的手道:“世民,伯母自小看着你和观音婢一起长大的,两家又有婚约,迟早都是亲戚,你一定帮帮婶子,唐国公若肯出面求情,你高世叔说不定还能苟活性命!” 长孙无垢闻言低下头默不作声! 李世民心中犯难了,若是高士廉和斛斯政确有勾结,别说自己父亲出面说情,只怕就算萧皇后出面说情也没用。 可不是,杨广好不容易发动第二次东征,眼见就要把高句丽打趴下了,结果杨玄感在国内造反捅腰眼儿,害得他火急火燎从辽东回师自救,不仅二次东征的所有心血赴诸东流,还等于被高句丽第二次打脸,这脸面算是丢尽了,试问杨广能不愤怒到极点,估计他现在连吃光杨玄感血肉的心思都有,总之,一切与杨玄感造反有关的人物都别想活了! 房玄龄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警告李世民不要疏通关系去救他,免得被牵连进去。现在鲜于氏竟然想让自己父亲李渊出面帮忙求情去救高士廉,李世民自然犯难了,可是当李世民对上长孙无垢那双含着泪水的明眸,顿时热血上涌,点头道:“婶子放心,世民一定会把高叔叔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鲜于氏听闻李世民答应了,立即千恩万谢,这反倒让李世民心里有点发虚了,但大话已经说出口,又在长孙妹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李二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只烫手山芋。 估计唐国公这块牌子还是过硬的,鲜于氏和高氏得到李世民的承诺后,倒心安了许多,情绪也平复下来,经大家一番安慰后总算返回了后院。 “二郎,谢谢你!”长孙无垢把李世民送出门后低声道。 李世民心中一热,柔声道:“不用谢,这是世民应该做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世民都会在无垢你的身边!”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低下头默然无语,李世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露骨了,有点猛浪,连忙轻咳一声找补到道:“世民和无忌是发小好友,不帮他帮谁?无垢姑娘你进去吧,等世民和无忌的好消息!” 长孙无忌强颜作笑道:“对,观音婢你进去吧,多开解一下娘亲和舅娘!” 长孙无垢点了点臻首,纤腰一拧,转身走了回去。陈证道的隋末扬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