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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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位于天域城贵族府邸的最北面,高成川从融魂中苏醒过来,长长的舒了口气,清醒过来的第一感觉仍是僵硬,身体疼的难以自主行动,左手被砍断,右手筋脉尽断,年迈的身体已经很难在这种伤势之下恢复,加上明溪换走了总督府原有的守卫,大有要孤立他的架势,导致这数日以来他和外界的联系也变得愈渐困难。 高成川无奈叹气,眉头一皱,眼里的阴影像化不开的浓墨,忽然间剧烈咳嗽起来,胸肺之间宛如破败的棉絮,他勉强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感觉嘴里全是苦味。 对比心里的苦,嘴里的苦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那种金色的剑法果然是让他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明明萧千夜本人对术法修行并不在行,偏偏这种强悍的剑术竟然真的是封印术! 没想到那个家伙当初选择远渡中原求学,还真就这么完美的弥补了他最为薄弱的地方。 高成川一只手抓住了靠椅的边缘,青筋暴起——之前就已经被切断了视线和听觉,如今他和慕西昭的联系又被那种剑法阻断,就算他用融魂强行感知,也仅仅能感受到无边的黑暗和致命的寒冷。 “呵……”高成川发出一声冷笑,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只要萧千夜不杀慕西昭,自己就依然有机会夺回那具身体。 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门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明溪不仅仅换掉了守卫,连他多年的家仆也都一并赶走了,说什么从宫里特意调遣了更为专业的下人过来伺候,其实每日每夜根本见不到人。 自从上次意外失利开始他就预料到会有严重的后果,但是那个年轻的帝王会做的这么绝情,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在他身为皇太子时期只是忙着调查先帝的飞天计划,还没有时间抽手调查到暗部内部的情况,否则这个人一定早就计划着要铲除自己。 高成川捏了捏仅剩的一只手,虽然使不上气力,却让他焦虑的内心一点点稳定下来,天下局势已定,他基本没有再次翻身的可能,除非上天界真的卷土重来,乱世出英雄,或许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通知四大境的暗部成员,必要的时候,他只能孤注一掷放出那些二次试药的怪物来威胁明溪。 “总督大人,天色已晚,您该休息了。”房门口出现一抹淡淡的身影,连声音也是淡如水,高成川眼都没抬,莫名地大笑起来,“怎么,今天连药都直接给我断了吗?他是想让我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是吗?” 门口的侍从身形消瘦,看起来不像是常年习武之人,但是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平静的笑意,眼里闪烁着锋利而坚韧的光芒,看着昏暗房间内的老人,摇了摇头:“丹真宫今日出了些事情正在忙着,今日份的药要晚一些才能差人送过来,陛下多次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总督的伤势,属下自当竭尽所能。” “就你一个人每天伺候我,真是为难你了……”高成川随口接下话,忽然面色一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意蓦然收敛,眼神顿时冷了下去,不动声色追问着:“你刚才说什么?丹真宫出事了?丹真宫最近应该挺忙的吧,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还惹事?” 侍从目不转睛,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冷定的叙述着事实:“风四娘被人暗杀了。” “什么?”高成川惊呼而起,重伤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迅速剧烈的动作,从各个骨关节处传来锥心的疼痛,高成川却仿佛丝毫也感觉不到,大步上前盯着他,质问,“你再说一次,谁死了?” “风四娘被人暗杀了。”侍从机械的重复了一句,眼珠微微挪动,无声无息的观察着老人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的表情僵住了片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但转瞬就恢复了冷静,有些精疲力竭的回到方才的靠椅上去,微微苦笑,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哦,是她呀,谁干的,凶手抓到了吗?” “还在追查中,只知道是在天征府附近出的事。”侍从继续回话,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和什么东西交换了一下目光。 高成川闭起眼睛,忽然间唇角浮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叹道:“你出去吧,一会药送到了再进来,我想休息一会。” “是。”侍从礼貌的弯腰鞠躬,轻手轻脚的将房门锁好,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掌下一只半透明的绿蝴蝶扑闪着翅膀朝外面飞去。 冥蝶悄无声息的飞过了贵族府邸,一直飞到墨阁深处才被一只手轻轻接住。 “哦……”公孙晏仔细看着冥蝶眼里传递过来的信息,叹了口气,扭头对身后的人摇了摇头,“看他表情,老头子好像真的不知情,如果这也是演戏的话,那未免演的太像了。”. 明溪笑看面前的挚友,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愫,提醒:“就算是真的不知情,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对了公孙,曳乐阁的那个人去哪了?” “失踪了。”提到这个人,公孙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在从云潇口中得知那个人才是暗部真正的统领之后,他第一时间就立刻返回了曳乐阁,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点点时间,那个人已经从曳乐阁彻底消失,兰妈妈说他其实是四年前一位靖城好友暂且安置在帝都的,连卖身契都没人见过。 之后他又返回内城翻阅了以前的一些秘密案卷,在关于剿灭白教的那一部分秘册里确实记载了有这么一个人——“灵虚族,男,试体编号三十三,体格特异,对各种试剂耐性极强且能与之完美融合,申请调入暗部,实行白教剿灭计划。” 但是关于他的所有信息也就到此截然而止,他是如何获得高成川的信赖成为暗部统领,之后又做了什么事情,全都无迹可查。 两人同时沉默着思考起来,墨阁的烛火闪了一下,从门缝里吹进来一阵微风,明溪看着急冲冲走进来的人,心下一沉,低道:“萧奕白?你不是去丹真宫了么,怎么这时候又过来了?” “风老爷被杀了。”萧奕白铁青着脸,那样恐怖的表情让明溪心中一冷,不由暗自捏紧了衣袖,没等他再说什么,公孙晏脱口惊呼,“太守公被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我才到丹真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萧奕白原本就苍白的脸陡然更加惨白,仿佛心中被什么无形的利刃刺中,默默按着胸口微微咳嗽起来,公孙晏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扶着他坐到一边,眼里涌动着比他更加复杂难懂的情绪,“在丹真宫遇害的吗?丹真宫现在少说也有几百号人,不会一个都没发觉吧?” 萧奕白艰难的摇摇头,颓然垂下眼帘:“大宫主那时候正巧出去写验尸结果,他的药童阿兰又被使唤出去陪同千夜找人去了,就风老爷一个人守在四娘遗体旁,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老爷子就出事了。” “这么蹊跷?”公孙晏忍住惊讶,不由自主的望向明溪,只见明溪的手指也是微微发抖,一直不断的转着玉扳指强行镇定情绪。 “老爷子现在……还在丹真宫吗?”公孙晏率先冷静下来,继续追问。 萧奕白用手捂住了脸,即使是毫无感情的外祖父突然遇害,也还是让他心底如同海啸般掀起惊天骇浪,心痛如绞:“你问他还在不在丹真宫?嗯……在、也不在。”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公孙晏憋着一口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萧奕白茫然的抬起眼睛望向他,唇角忽然忍不住泛起了苦笑:“我没说胡话,身体还在丹真宫,头……头被人割了,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公孙晏和明溪异口同声的低呼出口,同时对视了一眼,互换了眼神。 “一定是暗部的人干的,今早上千夜和司天元帅跟着四娘进了曳乐阁,偷了她身上的檀木令,一定是因为这个……”萧奕白控制不住的按着额头,眸中全是愤怒。 明溪没有回话,只是在心底暗暗思索着——高成川是心思细密之人,做事一定会给自己留退路,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杀害风四娘,甚至赶尽杀绝要对风老爷子出手?这很明显是会和天征府结怨,万一惹怒萧千夜,他真的可能会不计后果杀了老头子报仇吧?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政变当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妥,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咳咳,那个……”公孙晏尴尬的打破了这种沉默,眼色却是冷厉的,“你弟弟现在人在哪里?按你刚才的说法,风老爷子被杀的时候他应该也在丹真宫吧?” “……” “喂,你别不说话。”公孙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起,转头看着发愣的明溪,低声提醒,“他该不会已经去找高成川、又或者是那个叫阿政的男宠算账了吧?” 萧奕白的脸色苍白而冷厉,低着头,以沉默回应了公孙晏的质问。 公孙晏陡然愣住,随后焦急的在原地踱步,脸庞也因激烈的情绪而变得有些狰狞,无法忍受地按住他的双肩,严肃的道:“快去阻止他!我们不知道高成川是用什么方法和四大境其他暗部成员联络的,如果也是类似冥蝶这种术法的话,只要他一死,各地失踪的试体就会被放出来!快去阻止他,我们不能冒险……” “公孙晏,你冷静些。”明溪不知何时从座椅上走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如初升旭日一般的浅金色眼眸,此刻竟然充满了孤注一掷的觉悟,“哪里也别去,就在这等着……我有种直觉,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 三人各怀心思对视了片刻,都没有再说话。榭依的夜烬天下